“那大娘子好生厲害,手持一柄丈長的金背大刀,錢將軍隻是與她馬上交手兩個迴合,就被她生擒!我等大驚,欲上前搶奪,那娘子卻道隻要索迴商隊的人、貨,不再與我軍為難。那婆娘稱錢將軍扣押過路商隊與理不合,故將人暫帶迴前方塢堡,讓小的們迴稟將軍。前鋒古大人欲圍堵,被她左右衝殺,反被戳翻了十幾人,隊列皆被其破,好在那娘子手下留情,未下殺手。古大人兩次上前挑戰,皆負,再不能進,隻得遠遠跟在後麵,又怕她再弄些手段,特令小的立即迴稟將軍。”


    前鋒古大人就是古清,本是劉正風一係,當初在臨朐城差點陷於敵手。劉正風部被於誌龍整編後,就此打散,古清被編入錢正部。


    孔英道:“這隊商旅的貨物如此之豐,絕非尋常商販,不知其主家是何人。大人重商貿,今後若要穩定地方,少不了要與這些商賈打交道。依屬下看,若是屬於蒙色權貴,當可追剿、撥付軍資。若是地方大豪,隻要他肯心順我軍,當可商量一二。”


    “自古士農工商,曆朝曆代皆以農為本,以商謀利,我靖安軍倡天順義,當護農工商為要。”這是金炎在旁進言。


    於誌龍頷首道:“兵法有雲:不謀一世者,不足以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當初我軍隻得臨朐一縣,四麵被韃子圍困,無通商之途,隻能內勸農耕,興水利。今日或許就是一個契機。”


    再問這哨探,對方可曾傷害錢正。迴道:隻是被捆縛,架上馬,那娘子護著商旅,駕著大車商貨,返道而去。


    “區區一個女子,怎得如此神勇?”孟昌不解。


    “這有甚麽想的?定是那錢正小覷了對方,被她鑽了空子!”於世昌、曲波、孔畢早見哨探進帳稟告。他們知道有事,索性穿上鞋襪,悄悄至帳外聽音,因帳簾高懸,帳內對話傳出來聽得清楚。


    “某願親去,救不會錢將軍,絕不迴轉!”


    於世昌素來對錢正不服氣,性急,索性大部踏進帳內,插話打斷孟昌,直接請命。於誌龍微微皺眉,不追究他們私下打探軍情之事。


    靖安軍畢竟整訓未久,除了於誌龍舊部將士外,其餘各部將佐尚未能徹底的嚴格執行軍規、軍紀。否則,於世昌的非召即入,乃是大罪。


    於誌龍揮手示意,令曲波、譚曄等一同進入。這於世昌與於蘭乃親兄妹,年輕氣盛,於誌龍也不想當眾太過對其不假顏色。


    於世昌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對於妹子和於誌龍之間的情誼多少有些風聞,心裏深處也未嚐沒有一絲暗喜。


    於世昌、曲波、孔畢、譚曄進來跪拜施禮,於誌龍令其坐在下手,有親隨找來幾塊毛氈給他們墊在腿下。


    曲波叩首道:“錢將軍身陷敵手,某亦願去,打破敵堡,救迴錢將軍!”


    譚曄、孔畢接話道:“小的投軍未曾立下什麽功勞,願隨於、曲將軍去。”


    於誌龍還在微微沉吟。孔英勸道:“事非決絕,還有可斡旋之機,屬下願先親去塢堡,曉之利害,以言語說之。”


    於世昌急忙勸阻:“不可,敵情不明,怎可孟浪?若是主簿去,某願護送壓陣!”


    孔英先前被任為沂水主簿,在沂水安定後,軍中缺書記,故於誌龍帶他隨軍,暫攝軍中主簿。


    軍中主簿者,職司掌管文書,亦常參機要,總領府事。


    孔英道:“此女生擒我軍將,卻未加害,破陣時下手亦有分寸,可知其知進退。哨探說前方有塢堡,有扼守官道之勢,若是硬取,必然撕了臉麵,一來可能害了錢將軍的性命,二來也會耽擱大軍行程。吾本一書生,上不得戰陣,此番去不過以言語曉其厲害,就算其惱,有大軍為背倚,當不至就死。”


    於誌龍斟酌後,下定決心:“漢生此去最好,不過為預防萬一,曲將軍,孔百戶一同率隊前往壓陣,為漢生助威,不可挑釁。汝等好生觀察地形,打探對方底細,隻做預備即可!”


    “世昌與我暫駐中軍,靜觀其變。”


    於世昌無奈,隻得接令。曲波與孔畢大喜,拜辭出帳,點起所部人馬,在那哨探的引導下,與孔英一同出發。


    此時天色已暮,寒鴉點點迴巢,估計用不了兩炷香的時間就會天黑,曲波心係錢正安危,連連催促行軍,終於趕上了古清留守的士卒。在其指引下,繼續往前方塢堡去。


    於誌龍等在軍中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有迴報。原來前方塢堡乃當地大姓鄔家堡,堡內不下六七百戶,規模還大於沂水白世軒的村寨。寨外遠近民戶也有不下三百戶。


    這鄔家堡的家主是鄔興德,隻有一女一子,長子鄔全,乃養子,體瘦,好文、算。愛女鄔金梅身寬體健,素喜兵器,不僅得名師指點,自己還勤加演練,這馬上馬下功夫極為潑辣淩厲,遠近無人可敵。


    過路的商旅與這鄔家堡多有買賣往來,鄔家堡就商路一歇腳、買賣貨物之地。鄔家向來重商,數代積聚得利,建堡後更是籌建鄉勇,巡護此地商旅安全。今日得知這隊商旅西去,被不明強人扣押,這鄔家小姐大怒,當即點起數十騎,拍馬追來討要。誰知見麵後,見靖安軍軍伍嚴整,進度有度,不類尋常山賊流寇,她心內極為詫異。


    待錢正亮明旗號,方知是臨朐的靖安軍至此,知是大敵,索要商隊不果後,鄔金梅手下留情,隻是擒了錢正,驅散其部眾,施施然迴轉。好在對方部屬曉得她功夫厲害,再不敢阻擋,隻是遠遠墜著。


    鄔興德早已知商旅和愛女之事,在堡內召集莊丁等上寨牆守禦,召眾人商議迎對之策,並遣人至縣城求援。


    夜色尚未全落,鄔家堡外有人喊話,自稱有靖安軍至此,願入堡與寨主詳談。聽及有人喊話,鄔興德趕緊吩咐堡寨的總管、護衛頭領、鄔全和鄔金梅等來商議。眾人齊聚,等了好一陣,才見鄔家小姐麵紅如潮,自後院,咚咚聲踏步而來。


    於誌龍等在駐地又等了許久,到了戌時,方有一騎迴轉稟告。稱孔英已單人入寨與對方商談放人、讓路,至今無果。曲波見時間久矣,故遣探馬先迴稟。曲波同時稟報這鄔家堡的堅固遠強於白家堡,若硬打,恐傷亡不小。為防萬一,曲波正在寨外公然大做木梯之物,以備攻打用。


    見於誌龍擔心,孟昌寬慰:“大人莫心焦,漢生兄非尋常短見識書生,他臨機決斷,當不至於被困。況且我軍雄壯,已盡展於對方眼中,鄔家堡一直未敢出寨相戰,必是懼我軍威武。它與我軍又無舊怨,若是冒然弄險,非智者所為。”


    鄔家堡再大,非堅固城池,堡內可戰之兵不會超過四百,加上脅從的本地青壯,不過千數。曲波與錢正等所部已經近千,孔畢已斷其後路,後麵還有於誌龍中軍數千,實力對比太過明顯,對方應該不會行此下策。


    於誌龍所關注者,主要還是前方的日照城內的元軍是否趕來增援。依哨探報,城內至少有數千元軍駐防,義軍無算。若是韃子敢連夜解救,自是最好,半路襲殺,可大大挫敵銳氣,至少攻取日照城時,可大大減弱敵軍的抵抗。


    正是想到這一點,於誌龍才特地留下於世昌,在曲波出發後不久,令於世昌走小路,繞過前方鄔家堡,擇一隱蔽處埋伏。


    鄔家堡若是不傻,自然會在被圍前遣人至縣城求救。


    但錢正畢竟是於誌龍的發小,所謂關心則亂,於誌龍有些心緒不寧也是人情所然。


    於誌龍吩咐:“令炮隊停止宿營,即刻整隊出發,聽候曲波將軍吩咐。”


    靖安軍接連打下沂水和莒縣,分別在城內繳獲了一些火炮,考慮到今後作戰可能會用上,於誌龍特地特選了部分口徑小,分量輕的火炮隨軍。


    火炮用於軍,盛於宋元。其時兩軍作戰,數百火炮排列後齊發,光焰騰騰,聲勢極為震撼。


    石砲,就是投石機,相對火炮來說,雖然製造成本較低,但是構件大而笨,多無輪,難運輸,不利於急速行軍。此時的火炮已經有了車架、車輪,起碼可以使用牲畜拉運,隻要道路允許,雖然速度慢,一般可以伴隨行軍。


    於誌龍擔心鄔家堡不肯順從,調上炮隊以助聲勢。想那地方塢堡,論戰力多不如正規元廷軍馬,就是有憑峙塢堡地利抗拒之心,不過在火炮麵前,很難再有頑抗之意。


    炮隊行軍,車馬眾多,動靜太大,而且難走小路,故於誌龍沒有令其跟隨於世昌前去打埋伏,如今正好令其威嚇對手。


    寒夜降臨,冬風瑟瑟。炮隊趕至鄔家堡,一字排列,做出炮轟的架勢。


    見到對方亮出了火炮,鄔家堡內人心浮動。曲波再次迴稟,寨牆上的莊丁神情明顯有了畏縮之態。


    戌時將盡,鄔家堡寨門大開,孔畢安然騎馬返迴。他帶給於誌龍一個幾乎驚掉下巴的消息。原來是鄔家大小姐看上了錢正,迴去後萬般懇請父親鄔興德出麵,欲招攬錢正為婿。鄔興德本來不願,不過孔英入寨後,當麵曉之以利害,而曲波等在堡外開始配合列陣,做出攻打之勢,特別是後來趕到的炮隊,在緊急壘就的石牆掩護下,一列黑森森的炮管正對著堡門,著實令堡內諸人緊張萬分。


    恰巧孔英入莊,鄔金梅當眾提出與錢正比武招親,承諾隻要錢正任贏她一場,鄔家堡願放其自去,但若是敗了,可得與她皆為良緣。孔英自無二話,錢正本就極不服氣,自思前者疏於防備,被鄔金梅激將後,竟然立下字據!


    隨後,在堡內演武場內,鄔金梅與心有不甘的錢正再次較量了馬上和馬下戰技。


    誰知真個比較,錢正竟連輸三場!


    錢正不得不苦著臉應了這樁喜事,鄔興德在愛女的撒癡糾纏下,捏著鼻子,不情不願的終於首肯了這樁姻緣。


    得知原委,於誌龍、孟昌、金炎等愕然發笑。真是不打不相識,千裏姻緣一線牽。大家為錢正的安危擔心的調兵遣將,準備刀兵相向。他卻是抱得“美人”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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