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營內人聲鼎沸,殺聲震天,到處是火頭亂起。視線所及,元軍官兵狼奔豕突,完全失了章法。李振雄長歎一聲,惶惶然帶著部屬反向逃去。


    於誌龍一路蹚營,沿途殺散了幾團負隅頑抗的元軍,直奔前方中間大帳,早見到火光中百數人一窩蜂的正轉身逃往後營。


    “狗賊,哪裏去!”於誌龍大喝一聲,拍馬奮起直追。苟富貴一直伴隨他左右,他眼尖,大喊道:“狗韃子,還是個大官!將軍,我去拿他!”


    不待於誌龍吩咐,苟富貴連踢馬腹,竟然還超出於誌龍一個馬身。


    元軍有返身相拒的,結果一一被於誌龍、苟富貴等擊殺仆地。


    被這些元軍稍稍一阻,李振雄等已經去的遠了。待李振雄等衝出後營寨門後,其身邊跟隨者不過六七十。


    李振雄急得連連打馬飛奔,他初時還有聚眾反擊之心,如今嚇得肝膽俱裂。


    出了營門,李振雄正要縱馬飛馳,前往城北大營,那裏是也先中軍所在,兵力雄厚。如今此處火起,軍營大亂,想必附近的元軍已經知曉,動作快的或許已經在來的路上。旁邊的濰州兵營那裏亦是殺聲盈耳,想必那裏賊軍已經破營,可不是好去處!


    他正琢磨著,忽然前方數十步外唿啦啦自地麵猛然站起無數身影。


    “拋!”有人大喊一聲。


    立時無數不知何物的東西迎麵破空而來,中著多慘叫跌下馬!李振雄駭得低下頭,隻聽得“咚咚”利器中體聲,身邊親隨一一哀嚎墜馬。


    “火!”前方又是一聲大喊。很快無數火把迅速在前方一字排開,照亮數百米方圓。


    霎時映出無數槍戟,雪亮的槍頭如林。


    唐兀衛的戰馬被驚嚇的唏律律人立而起,少數收勢不及的直接撞進去,被槍叢戳得通透!


    “拋!”又是一聲令下,無數手斧如雨般再次飛臨到唐兀衛身上。


    馬如龍興奮地連連下令,早先他領軍在此蹲地埋伏,待元軍逃兵趕至,才突然出手,殺得對麵元騎霹靂嘩啦的墜馬數十人。


    這些飛斧本來就是繳獲唐兀衛的,如今是物歸原主了!


    見元騎紛紛勒馬迴轉,馬如龍大聲督促部下舉長槍快步向前,層層推進,自三麵壓縮元騎。


    李振雄的頭盔已經被一柄飛斧砸的歪斜,一縷鮮血自額頭留下,他腦袋嗡嗡作響,一時覺得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欲墜。有親衛急拉他的馬頭,要引他側麵衝出。


    後路已斷,前有伏兵,元騎隻能咬牙側麵衝出逃命。


    “殺韃子啊!”這是清風寨的人馬正在呐喊著潮水般衝進了濰州兵大營,那裏也是人喊馬嘶,火光通明。


    李振雄啞著嗓子吼道:“衝出去,別減馬速!”他受此創傷,頭腦反是有所清醒,知道時機稍縱即逝,若不趕緊衝出去,必死無喪身之地。


    可惜馬如龍部動作整肅,步伐很快,多日的營伍操練,士卒們在各級長官的命令下,按照隊列層層快步遞進,行伍不亂。


    最前方的十幾個元騎直接撞進了槍林,雖然身死,但是畢竟將槍林硬生生撞出了一個豁口,後續的元騎蜂擁而入,兵器亂舞,恨不能肋生雙翅。


    紛亂中,李振雄的馬頭剛剛探出敵軍最後幾層陣列,幾支長槍斜斜插進了李振雄的腰下,李振雄大叫一聲,翻身落馬。


    王德歸順的降兵被打亂建製,整編後,所有大小軍頭全部由靖安軍步卒擔任。來的路上這些軍頭對他們講解軍規禁令,講述軍功賞賜,同時也大力說明臨朐廢藉、分田等諸項措施,逐漸穩定了這些降兵的彷徨的心誌。


    這些降卒見兩座元營很快就被襲破,特別是元騎大多被滅在營內,雖有數百元騎亂紛紛衝出來,在馬如龍部的圍堵下,也隻不過逃脫了少量,不過半個時辰,兩座大營的元軍基本被殲。震撼得降兵麵麵相覷。


    這些元廷的漢軍以前多是掃蕩地方賊寇。這種衝殺之戰經曆極少,如今見到這般熱鬧場麵心理上極受衝擊。


    紀獻誠等早已登上城樓,諸將遠眺元軍大營被靖安軍殺得落花流水,均鼓掌大笑,這幾日被元軍緊鑼密鼓的攻城,諸將受夠了鳥氣,如今看見元軍的潰滅,自是相擁而慶。


    城內的友兵馬多已疲憊,且夜間出戰,光線昏暗,敵我分辨不明,極易誤傷,所以於誌龍隻令他們小心戒備即可。


    滿城軍民聽聞南城外殺聲震天,正心驚,自有紀獻誠安排的許多士卒沿街高叫,這是飛將軍等人馬今夜已經殺迴,正在破襲城南元軍大營,眼見韃子灰飛煙滅,解圍在即,城內軍民盡可寬心!


    城內數萬民眾這才安心,不由紛紛奔到街頭,互相問詢,見城內軍士喜笑顏開,方確定所說之事為真。


    劉正風死後,不少民眾覺得失了支柱,如今飛將軍神兵天降,解了城南之圍,軍民才覺得有了脫離死地之望。滿城軍民一夜未睡,都傾聽城南廝殺聲,紛紛談論戰況如何。


    於蘭早就佇立在城頭,遠望城下烽火,雖不見伊人麵,一顆芳心卻是亦喜亦悲,癡癡戀想,天地間渾然隻有那人在心頭。小倩依偎在她身旁,好奇的打量城下的亂象,她總麽也無法想象那個青春健壯的男子竟有如此偉力,可以驅使千百戰兵,披堅執銳,甘冒矢石,血灑沙場。


    戰前,就紀獻誠沉吟道:“穆將軍、侯將軍,速去抽取可戰銳卒八百,萬一城外有變,吾等亦好接應飛將軍。”


    穆春、侯英大喜,接令而去。


    萬金海、曲波道:“老紀,吾等手下各尚有戰兵三百,不如集合待命,與汝共進退!”


    紀獻誠允偌。於誌龍雖然有令守禦,然紀獻誠不得不做些準備,做最壞的打算。


    當夜也先在睡夢中被人叫起,驚聞城南有大批賊軍襲營,出帳細聽,隱隱自城南傳來聲響,不時有探馬迴報唐兀衛、濰州兵兩座營盤皆破於敵手,更有敵軍橫插城西,似有連續襲擊城西大營之意。


    也先急令擊鼓升帳,召諸將齊聚。他無暇聚齊眾將,就先分派孟慶、田輝兵馬,出營支援。


    江彬早已整衣端坐帳內下首,皺眉暗驚,小於賊數日不見,今夜突然現身,恐非吉兆。


    也先吩咐完畢,轉磚頭對江彬道:“還請先生坐鎮營中,吾已令尹萬戶所部留守,提防城內賊軍出城側應。某自提本部,親去城南救援!”


    “大帥小心。賊軍既然猝然發難,想必有所恃。此時尚夜,敵情難辨,隻要救出我部,待天亮後可宜大進兵。”


    也先點頭,大步出帳,點起兵馬,匆匆出營而去。


    義軍中孟慶、田輝各領本部先後出營,兩方匯合後,先往城西趕來。行了數裏,繞過原先靖安軍的營寨。這處營盤當日血戰,早已破敗不堪,紀獻誠撤走後,元軍也不願在此駐紮,將繳獲的糧草、旗帳等運走後,一把火燒毀。


    孟慶、田輝走的甚急,轉過城西,忽見前方月夜朦朧處有一大片黑乎乎的身影早已嚴陣以待。


    田輝接報驚疑,縱馬前馳。夜行中,各部多打火把,照耀路徑,田輝剛剛到達前鋒,還未仔細觀瞧,就聽到嗖嗖嗖箭雨撲麵而來。敵暗我明,田氏義軍立時吃了虧。


    義軍將佐大唿後撤,舉盾,田輝在護盾的遮掩下,努力前瞧,隻見前方影影綽綽無數人影,田輝急令:“把火把向前全部拋出去!”


    手下這才恍然大悟,將燃著的火把盡皆拋擲向前。火把拋出,這邊很快變得黑暗,對方再難以瞄準,箭雨也就不再落下。隻是對方也不進兵,就靜靜在那裏列陣。


    田輝匆匆後撤,前部大亂,待其後軍趕上,射住陣腳,已是折了數百人。這邊也是弓箭齊發,黑暗中不知對方傷亡如何,田輝射了幾輪,對方似乎陣型不亂,也未聽到慌亂聲,遂停止射箭,先觀望動靜。


    孟慶在其後,聽聞前方有襲,急打火把跟上,護住田輝側翼,兩人共同看向對麵,數百步外,密密麻麻皆是黑乎乎身影。


    田輝一邊令人迴報也先敵情,等待帥令。一邊令斥候側翼繞過,探查敵虛實,細觀唐兀衛、濰州兵大營境況。


    既然有敵阻拒,隻怕唐兀衛等境況堪憂。兩人心內憂慮,因為不知敵軍虛實,暗夜裏一時不敢輕動。


    此時距離城南唐兀衛大營已不過七八裏,遠處營內火光衝天,人喊馬嘶,雖然聽不清,但是二人老於軍伍,皆知唐兀衛必然不妙。


    “友軍有危,當速救。孟大人可自側翼尋機突破,某自正麵擊之,破了當麵之敵,速解友軍危急。”田輝斟酌道。


    孟慶知時間緊急,慨然應諾。也先所部在後,來得遲,此時剛剛出營。


    田輝令人迴報也先,部將羅文斌領前鋒展開陣列,高舉盾牌,緩步向前。田輝領後軍隨之。


    田氏軍前行百步,對麵又有箭矢射來,不過因為未打火把,對麵不易瞄準,隻是衝著前方黑乎乎的陣列亂射,羅文斌部又有盾牌守護,損失並不大。義軍這邊也在迴射,黑暗中弓弦錚錚作響,誰也不知效果如何,與其說是殺敵,不如說是給自己壯膽。


    未久,前方忽然點起無數火把,照的這片區域大亮。田輝眯眼看去,倒抽一口涼氣,對麵軍陣嚴密,厚實,怕是有千眾!


    這次田氏和孟氏軍因數日攻城作戰,部下死傷甚多,兩部可戰之兵不過兩千,今夜出營作戰的不過千五,剛才不備而被敵殺傷了上百士卒,田輝本部不過七百了。


    轉頭看側翼孟慶部,他們正在向右迂迴,與田輝一樣,不打火把,黑暗中不知他們如何具體行動。想必此時孟慶應已經看明白對方的軍陣了。


    錢正令本部點起火把,確實出於有些無奈。於誌龍對其也是有些不放心,這麽多降卒混編入伍,根本不能打硬仗,索性安排錢正部在最後,穩定陣腳。


    看到元軍開始進逼,錢正心裏實在沒底。黑夜裏作戰稍一疏忽,軍心很可能動搖,有了火把照亮,目可視物,這人心就多少有了膽氣。


    當城南快大勝後,錢正立即綴繩而下,返迴本部指揮。唐兀衛被滅,於誌龍立即領錢正收攏部屬,轉向城西阻拒敵的來援。結果錢正很快在此遇到了田、孟部。


    仗著自己箭矢多,錢正下令急射,幾乎將箭矢射了一半。部屬們看見對麵陣列出現紊亂,隊旗搖動,知道敵亦有些膽怯,這邊的新附降卒才漸漸穩定了心神。


    “報,大人,側麵有敵逼近。”一個士卒突然跑過來稟告。


    錢正急望其指方向,那裏隱隱有許多身影在靠近。


    錢正當即令副職領五百兵轉向分列數層,全力防守。各級軍官此時紛紛給部下打氣,畢竟這邊人馬多,而且於誌龍等已經襲營成功,大大增強了這些降卒敢戰的心理。


    田輝和孟慶卻是心焦,當麵之敵如此之眾,能否將其順利擊潰,再去解救友軍,並無多少把握。田輝還有些信心,孟慶則是心懷忐忑,他屢次與靖安軍交手,可謂是一次比一次慘。不過田輝既然願意進逼,自己實無退縮的理由,迴頭望來路,無數火把成一條長龍自城北大營快速趕來,應是也先中軍無疑。


    再望城頭,也是一片火把照耀,城上的賊軍早已得知城外巨變,齊上城頭,難免不會有所唿應!


    孟慶收斂心神,喝令部縱穩住陣腳,迂迴至側翼,緩緩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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