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這次事若是辦成了,寨裏的數千弟兄今年冬天就不愁吃喝了!聽說順天軍那幫人硬是了得,不僅奪了臨朐城,前些日子還打敗了益都的官軍,這次他們要是真的肯出力,我們也不妨豁出去好好幹一票!”寨主石澤波咂摸著嘴,語重心長的對龐彪道,“你且去打頭站,瞭瞭他們的底兒,如果是真心合夥做事的,咱們也不能慫了。”


    “龐頭領此去,不妨先細細觀察,這世上沽名盜譽的人多了,打替天行道的幌子的人未必做的就是殺富濟貧的事,若對方隻是驢糞蛋光鮮,咱們也好早做打算。”寨裏的軍師吳勝在旁補充道,這人入過縣學堂,可是沒有取得功名,在山寨裏是最通文墨的人了,主意多,彎彎繞的心思不少,寨裏大事,石澤波經常聽其主意。


    這吳勝平常好一身白衣,不論夏冬,一把燙金的折扇不離手,時不時的展開搖幾下。如今到了深秋仍是如此,這叮囑完龐彪後,吳勝又按照個性輕輕打開折扇,搖頭晃腦的擺了幾下,扇子上的一副山水遠景圖赫然在目。


    “酸儒!”龐彪雖然服他智謀,卻看不慣這副德行,心裏呸一口,麵上還是鄭重應諾。


    按照石澤波等的商議,集合全寨可用之兵盡兩千百人,匯合順天軍部,就很有有機會,拿下元軍大營,裏麵的糧草兩家分了了事。“大哥、軍師放心,保證辦得妥妥帖帖的!”龐彪甕聲甕氣道。


    龐彪按照約定時間早早來到山穀內等候,不料對方並沒有按期趕來,在風雨的野外,十幾人又苦苦等候了一日,正失望之下準備打道迴府時,才有放哨的弟兄一路跌跌撞撞的自前麵的山頭跑下來稟告,終於發現順天軍的人馬了!


    龐彪冷眼看著對麵的於誌龍、趙石等人過來。


    因為爬山過澗,不知在路上跌倒了幾迴,於誌龍等人的身上早就是上下濕透,沾著黃乎乎的泥巴,甚至臉上還抹著幾道泥塵,樣子說不出的狼狽。為了走山路輕便,於誌龍出發前命令將重甲等都留在了臨朐,隻是令部屬攜帶了部分輕甲,還多數收拾集中駝於馬上。


    因牽掛與對方迴合,於誌龍、趙石等人此時一直與前鋒同行,吳四德、錢正等都在後隊。


    經過幾日幾夜的奔波,於誌龍等人的外貌幾乎與流民無異了,而且一路跋涉辛苦,連夜趕路,諸將士除了眼神還較明亮外,精神多是疲憊不堪,許多士卒到了穀底後,聽到就地歇息的口令,也不顧細雨霏霏,紛紛找了平整的石塊就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氣。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些士卒仍然基本保持著教嚴整的隊形。


    見到這初期數百人是這副樣貌,龐彪的心裏大大失落,這哪是號稱打敗過益都官軍的強人,簡直就是四處遷徙的流民嗎!若不是看到他們還保持著隊形,不累自家寨兵,並且隨身佩戴的刀劍明顯是官製樣式,說什麽龐彪也不信這些人曾打過勝仗。


    “諸位辛苦了,且歇息片刻,不知於當家的有何見教,我們又能幫上什麽忙?”龐彪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們雖然帶著鬥笠,披著蓑衣,但是長時間在野外,還是不免臉上被細雨打濕。因為心情不佳,這語調也就有些輕浮,隻是對於誌龍拱了拱手。


    於誌龍本是有些歉意,想著先攀個親熱,自己失信在先怨不得別人,所以先說明來晚的緣由,聽斥候介紹,這清風寨的實力很是可觀,又熟悉這裏的地形,自己若能與之合力,勝算自然大增。


    定了定神,於誌龍拱手施禮道:“此次與元賊作戰,幹係重大,如何協作對敵,需要與你家石寨主仔細商議,還請龐兄引見。”


    於誌龍放低了姿態,龐彪卻是無視,再次打量這個年輕人幾眼道:“不知諸位人馬幾何?那營裏的官軍可是不少,若是不濟,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趙石知道清風寨是個大寨,莒州、沂水官軍也曾數次進山圍剿,均無功而返,自己販私鹽時就已經聽得他們的旗號,這幾年是愈發興盛了,所以才有聯絡之意。現在見了這龐彪如此拿大,不禁有氣。


    “我軍頂風冒雨,奔波數日而來,足見誠意!此事成與不成應是由你家大寨主拿主意,龐頭領還請速速引見則是!”趙石插話道。


    “沒聽見我家頭領說話嗎!有什麽事先給我家龐頭領說!”龐彪身後一個親信上前一步張目道。他們隨著龐彪在此等了許久,早就不耐煩了,要不是龐彪說此事對清風寨幹係重大,早就勸龐彪迴轉了,如今這個親信見於誌龍、趙石等猶如流民而來,也是打心眼看不起,就是自家山寨裏的兄弟也沒有這麽蓬頭垢麵的!


    龐彪也不製止,冷眼看於誌龍等的反應。


    趙石大怒,他本性剛烈,自加入於誌龍部後,靖安軍裏可說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因為與於誌龍的舊識關係,又曾是斥候隊的百戶,於誌龍、吳四德、黃二、錢正等都是其手下,隻是後來甘心居於誌龍之下,在幾次血戰中趙石斬敵無數,除了這些老弟兄對其真心佩服外,就是於誌龍私下也要稱其為石哥,至於靖安軍下級將士都是敬稱其為趙將軍。如今竟被一個小卒如此看輕,還敢厲色麵對,心內一股怒火不由得勃然而生。


    這龐彪親信如此作色,表麵是對著趙石,暗裏還是衝著於誌龍而去。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剛才趙石已經主動介紹於誌龍就是靖安軍的主將,在主將麵前,一個小卒竟敢不敬,其暗地裏的心意自是昭然若揭。龐彪不言,就是看看這些所謂的合作者是否真有本是。


    趙石大怒的主要原因不是這小卒對己不敬,而是他竟敢當眾暗諷於誌龍,趙石就決不能饒他。


    “某自轉戰以來,刀下授首之敵不知凡幾!小子無禮,吾若今日殺你,徒惹人恥笑,這次戰陣殺敵,你可敢與吾打賭,殺敵多著生,斬敵少者死!”趙石不屑於與他口爭,若如此,平白墜了自家身份,還損了靖安軍的名頭,但是與其戰場立下賭約,以斬敵多著勝而生,卻是男兒英豪之事。


    這親信不料一句話引來對方生死之約,呆了一下後,不禁臉色轉白,他雖然平時自詡是好漢,但見趙石虎背熊腰,雖麵色憔悴,但是眼中狠厲之色陡然大盛,精芒一閃,令他心內登時驚駭,腳下不由退了一步。


    趙石自投於海後,已不知斬了多少敵卒,自任靖安軍副將後,又多了一股將者風度。趙石一發威,凜然煞氣和威儀之勢立現,驚得清風寨諸人大駭。


    龐彪未料趙石勇悍若此,一怔之下,再次審視趙石上下,趙石既然怒氣勃發,這身子就更加挺直,蒲扇般大的手緊緊握住刀柄,手背上青筋絲絲可辨。


    不僅是趙石氣勢變冷,他身後親衛也是臉色劇變。主辱臣死,他們職責所在,當然不能甘於人後。幾個親衛都曾與趙石血戰過,皆齊按刀環形上前,戰陣殺伐氣勢立時大漲


    於誌龍一擺手:“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無心之言,何必斤斤掛齒?眼下如何全殲莒州大營的元軍才是首要之務,若是龐頭領有興趣,我們不妨就以此次戰果為賭,誰斬敵俘敵數目最多,誰為勝者?”


    龐彪作為石澤波親信,也是殺過元兵的,見自己親信畏縮心中有氣,很是不甘,見於誌龍壓下趙石等人的煞氣,居然提出這個賭約,不由好奇。


    “這個賭約倒也有趣,不知於將軍有何見解?”


    “無他,輸者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條件下為勝者做一件事而已。不知龐頭領能否代替貴寨主應承呢?”於誌龍微微一笑。


    龐彪眯起眼細細揣摩,這個於大當家的不因自己心腹不敬而變色震怒,卻提出一個賭約,應是心思頗重之人。剛才趙石等人的肅殺之氣暗暗令龐彪心驚,他能夠做到一個山寨頭領還是有些本事和眼力的,這股彪悍氣勢隻有在戰陣廝殺過的人才會有,看來傳言在臨朐城發生過一場大戰的可能性是真的了。


    “哼,想殺韃子還不容易?那大營裏的官軍多了去了,就怕諸位有命去,無命迴啊!”龐彪自然不會示弱,“難不成貴方就來了這些兄弟?”他見於誌龍一行隻有數百人,非常失望,探子可早就迴報大營裏的官軍在兩千人馬左右,單憑山寨的實力根本吃不下,若對方隻來了這些人,那合作之事還是免談。


    “自然不會,大隊人馬還在後麵,估計還有半個時辰才能趕過來。我們還是剛才那句話,不知貴方石大當家的可在?”於誌龍不會與龐彪的怠慢和不敬計較,現在他最耗不起的就是時間,按照以前的了解,這些山大王中真正主事的隻能是大頭領。


    “於大當家的說笑了,龐某不過山寨一小卒,哪裏做得主?”龐彪打了個哈哈,知道對方心裏有氣,他也不做表示,不過見趙石等人露出戾氣,曉得對方不是輕與之輩,收起試探的心思,再道:“不知諸位來了多少弟兄?我家大哥說了,諸位遠來是客,一路辛苦,若是肯賞臉,不妨到寨裏一聚,好好歇歇。我見諸位上下衣衫盡濕,必定難耐秋涼,前麵已備的糧薪,大家夥升起火,換身幹衣,整上飯食豈不是好?”龐彪早就看出於誌龍等數百人竟然沒有雨具,全身衣衫濕透,緊緊貼在身上,若是夏日還能應付,如今已是深秋,別說是晚上寒意刺人,就是白日裏也是難受。


    於誌龍倒是不料對方還有此一說,這幾日進山後就趕著下雨,全軍將士根本沒有準備多少防雨之物,有限的油布等多是照顧了馬匹,將士隻有冒雨趕路。體質弱的士卒因此體力大大降低,很多人不得不掉隊。今早錢正來報,不計一路跌下山路折損的士卒,僅僅是生病、掉隊的就有近百人。若不是前些日子軍中夥食較好,將士們能吃飽飯,再加上每日操練,漸漸強壯了體魄,隻怕病損的會更多。如今全軍非常疲憊,繼續修整。


    考慮了一下,於誌龍還是婉言謝絕:“進寨歇息就不必了,如今時局緊張,早一日定下行動,動手,我們的勝算就大一分,既然來了,還是要盡快與你家大哥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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