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元軍的中軍出現在眼前,孟氏義軍早已前移至元軍的右側,正好對著於誌龍所部,也先的帥旗在前陣的護衛下,很快樹立在了前方,各部的漢軍作為中軍拱衛在四周。田氏義軍則擺在了元軍的左側。


    城北是廣闊的田野,沒有起伏的山丘,隻有不成片的一叢叢樹林、荒野和塊塊農田,間或有一些農舍散布在其中。幾條小溪曲曲折折的自西邊的山巒中流過來,經過塊塊農田後,再流向遠方,小溪不深也不寬,人馬都可直接涉溪而過。


    這片開闊地是正好是絕佳的戰場。


    兩軍逐漸排列好陣型,劉正風是依托城池和營寨而列,麵北背南。


    都元帥也先自昨日行軍,為力求保持士卒的體力,一路緩慢而來,這益都至臨朐不過七十裏,快馬不需一日可到,士卒快速行軍一日也可到達。也先令大軍昨日行了約五十多裏後就紮營休息。今日天剛亮後則全軍飯後開拔,慢慢行來,到了這裏已是巳時了。


    今日也先在拔營行軍後不久,斥候就報來消息,反賊已經大部出營,開始在營寨外布陣,似乎是要與官軍正麵野戰。


    也先愕然,環顧左右,不由得哈哈大笑,有親近的屬下湊趣,上前道:“大人何故大笑?”


    “我笑賊子無知,竟敢與官軍野戰!”


    顧凱在其身旁,施禮道:“還請大人指教?”


    也先微微一笑,道:“大人乃朝中文職,行伍之事想必不甚了了。這些賊子雖眾,十幾日前卻多是農戶出身,根本不習戰陣,不通刀槍技擊之法。斥候報敵軍雖草草練習數日,依本將看來不過是臨急抱佛腳耳,真要是兩軍對陣,隻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顧凱聽後,施禮道:“誠如大人所言,乃官軍之幸,我朝之福。下官先在此祝大人馬到成功了!”


    也先甕聲甕氣地大聲道:“顧大人隻管在旁稍待片刻,待我軍齊至後,看本將如何破敵!諸位,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前麵的戰功究竟是花落誰家,就看諸位的本事了!”


    “願為大人效死力!”身邊的部將們紛紛高聲呐喊。


    兩軍列畢,也先到了陣前,手塔涼棚,看向對麵,此時正是巳時中,豔陽高照,元軍麵南背北,視線角度受日光影響看不甚清楚。各處的斥候一撥撥的如流水般打馬來迴稟告。


    觀反賊的陣列厚度和和寬度,再結合斥候迴報,也先估計對方的兵馬大約有萬人上下,比自己的人數稍稍多些。


    不過再多的反賊,也先也不放在心上,就如對顧凱說的,這些未經嚴格操練的對手,都是自己的戰功而已,一群豬狗不如的泥腿子,活該是下賤貨!在這個世上,隻有蒙古人才是真正的主人。


    今日就用自己的戰刀狠狠地教訓這些不安分的漢狗!


    也先覺得此戰結束後是不是應該考慮屠個城,給山東地境的漢人們提個醒,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裏的主人。聽說前兩年脫脫大帥屠了徐州,現在那裏的百姓們可是老實了許多。


    不過出發前益都城的眾多命官們紛紛建議還是以剿滅賊軍,穩定地方民心為上,畢竟近些年山道地域匪寇叢生,不僅是民眾苦不堪言,就是地方大戶豪紳,朝廷權貴們的財路也是大大縮水,若是屠城,對地方的影響太大,難免會滋生後事。買奴終於采納眾人之言。


    斜言覷了顧凱一眼,這個京師來的文官到了益都後,常常在益王麵前嘮叨些水載舟,亦沉舟的道理,聽得益王和自己膩歪得不行,若非顧忌他與脫脫丞相關係密切,早就給他臉色了!


    這漢官若說的真是有理,當初又怎麽會是我們得了天下?聽說這顧大人是科舉入仕,也不知脫脫丞相為什麽這麽著迷一定要重開科舉?這幫隻會吟詩填詞、誇誇清談的酸儒害了前金、前宋,還想在我大元朝擾亂朝綱嗎?


    收迴心思,也先定了下神。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先解決了眼前的反賊是正緊!


    一撥撥的傳令兵流水般的過來匯報各部的就位情況,這時各部已經排出了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大小軍官在陣前不斷地吆喝,督促著本隊士卒打起精神,對齊前後左右的排列。與對麵的反賊對比,官軍和義軍的方陣猶如豆腐塊一般,橫平豎直,特別是中軍的陣型,嚴整密實,刀盾弓矢等層列井然,這裏幾乎全是漢軍!


    也先等諸將細細觀看對麵的敵手。能夠在嚴整的官軍大陣麵前仍然保持隊形不亂,軍心穩定的反賊並不多。自己麾下近萬的兵馬在這田野擺開後,浩浩蕩蕩,猶如堅厚的城牆,各個大小方陣規整靜立,槍戟如林,雪亮晃人眼。


    此時除了一聲聲號令外,各部將士均靜默不言,各色旗幟迎風招展,隻有傳令兵往返急馳而過。


    如此強盛的軍容,也先自己都甚是滿意,但是看對方的士卒隻是在己方趕到,完成全部方陣就位後,陣形不自然的紛亂了一番,隨後在一些軍官的鼓勵下,漸漸穩住了陣形,竟然再次敢直麵自己的大陣。


    也先不由地有些佩服對手,這麽點時間就能約束全軍在自己麵前不散,不亂,可以勉強作為自己的對手了!


    “大人,您看!反賊的左翼似乎最冷靜,剛才在我軍布陣時的騷動最小,特別是旗幟不亂。”一個副將騎在馬上,指給也先看。也先也注意到了反賊的左翼表現最穩定,其他各部的反賊對自己的軍容之盛都或多或少的發生了騷動,旗幟也亂了一陣,隻有左翼的反賊表現突出,而且是陣列明顯規整的多。


    兩軍相遇,互相觀敵料陣,這敵方軍陣的特點和嚴整是觀察首位。


    不動如山在軍陣對決中得到了異常明顯的體現。將士的士氣如何,各個部曲的掌控力強弱直接體現在這裏。


    “大人,看來賊子的左翼控製較強,隻不知其戰力如何?”也先身後的主簿道。


    “嗯,這部賊子確實與眾不同,不過戰力如何還有待一試!”也先有些不屑。


    當初徐州的芝麻李號稱三十萬眾,不知深淺的竟要在野外與脫脫丞相的十萬大軍相搏。結果是兩軍對陣沒多久,芝麻李大潰,兵敗如山倒,幾十萬大軍被殺得屁滾尿流。這些眼前的反賊估計也差不多!


    “賊軍左翼是何人?”也先雖然有些輕視,不過作戰前還是要了解對方的。


    “觀旗號乃賊軍於誌龍部。”一個副將上前迴答。


    “於小賊?”也先微微一怔,“情報司不是稱於小賊隻有兩千賊眾嗎,怎的看起來竟有三千以上?”


    也先久於軍伍,經驗老道,他觀於誌龍部的陣列厚度和長度,以及旗幟數量和密度就估算出於誌龍部的大約兵馬數量。


    “應是情報司探查有誤,畢竟賊人奸詐,隱瞞部分人馬也是有的。”這副將趕緊解釋。情報司的主管是其連襟,兩人同氣連枝,此時可要為其分辨,免得也先責罰。


    “再探!”也先掃了他一眼,這副將也算是他心腹,不想在此深究,“問問望樓上可有具體敵情。”


    有百戶攀上中軍吊樓,登高瞭望,一會兒下來稟告:“大帥,賊軍左翼於賊處陣列頗厚重,後方賊營內隱隱綽綽似有人馬,數目不詳。”


    他頓了頓,又道:“賊軍分左中右,各軍兵馬分別約三四千人。中軍後亦見部分賊騎,彼等旗幟雜亂,數目亦不知,估計近千。”


    過了一會兒,又有探馬數撥過來稟告,觀旗號,賊軍左翼為於誌龍、趙石部,中軍是劉正風、於世昌部、右翼是秦占山、萬金海部,後軍是劉啟、夏侯恩部等。城外大營內留有部分賊軍,數量不詳,城上有賊軍已處於防禦態勢等等。


    聽他們一一稟告完,一個騎將向也先大聲請戰:“大人,請準我部首先出戰,不衝垮反賊的軍陣,屬下願受軍法!”說話這人是元騎的主將,名李振雄,官任侍衛親軍唐兀衛的都指揮使,正三品,祖籍西夏人氏。


    自成吉思汗數次征西夏國後,西夏終於在百年前徹底並入元朝版圖。當地的住民往往被蒙古征調入軍,南下大理,東征中原,多有戰功。李振雄的先祖曾入蒙古大軍,因功累官升至萬戶,到了李振雄這一代,子襲父業,現就任三十四衛中的唐兀衛的都指揮使。


    色目衛中還有欽察衛、貴赤衛、西域衛、康裏衛、左右阿速衛、隆鎮衛、宣忠翰羅斯衛,除此之外還有威武阿速衛、宣鎮宿衛、高麗侍衛等。唐兀衛乃是蒙古最先建立的色目衛,其都指揮使在各色目衛中的權柄是最重之一。


    丞相脫脫為了剿滅張士誠,已經率領侍衛親軍的大部南下,這次是益王買奴考慮到上次顏赤的元騎對反賊作戰的巨大戰果,偏偏益都軍自身已經沒有大股成建製的元騎了,有限的元騎基本上都被調往高郵戰場了,買奴索性向大都樞密院發送了急件,請調部分侍衛親軍的元騎來援。


    有了哈麻的批示,樞密院考慮到反賊已經蟻附成軍,為了盡快剿滅反賊,遂同意將留守的李振雄所部派遣來。唐兀衛編製約三千人,除了留下少量駐京人馬,大部隨李振雄南下剿匪。


    為了爭取作戰的突然性,樞密院特地快馬告知買奴,安排李振雄所部在益都軍出發的那日趕至益都匯合。這李振雄本以為沒有與脫脫丞相南下,失去了立功的大好機會,這些時日在大都家裏是長籲短歎,借酒澆愁,不料峰迴路轉,樞密院突然下發調令,令自己率軍火速前往山東益都路,參加對臨朐反賊的征剿。


    這下李振雄覺得真是撥雲見日一般,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想來這些益都路的反賊剛剛蟻附成軍,尚不足月,能有多少戰力?自己率領元騎加入後,猶如在一座破草房上再來一腳,戰功還不是穩拿嗎!


    按照樞密院嚴令,李振雄一路控製行軍速度,注意節約馬力,終於在昨日趕到了益都城匯合。買奴見到後自然大喜,有了這兩千元騎,至少相當於增加了六千漢軍啊!


    如今,見到對麵的反賊竟然不知死活的野外列陣對決,不僅是也先不屑,李振雄更是嗤之以鼻,所以直接首先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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