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頭領大體分排各自的任務後,再互相提醒,修補了些細節,才各歸本隊著手準備。知道時間很緊急,眾人都是使出全力埋設木樁,挖好陷馬坑,好在人多,很快就做出了一大片區域。


    最後共集中了一百四十餘人,暫編為一隊騎軍。趙石將眾人集合後,上馬直奔元騎而去,趙石見於誌龍和馬如龍已經血戰一場,特意讓於誌龍和馬如龍留守,於誌龍卻不幹。


    “眾家兄弟都不顧自家身死,上前誘敵,我又怎能在後留守?何況此計是我所出,並且又暫代中隊千戶,理應當先作為表率!”


    趙石拗不過於誌龍,隻得讓他位於自己馬後。這個任務的危險性實在是高,若想平安迴來,除了自身武藝高強外,戰場運氣也少不了。看到於誌龍即使負傷也要同行,吳四德、馬如龍等與他熟稔,知其性格,不以為怪,紀獻誠和常智等人則暗自愈加佩服。


    劉正風還搜集了軍中所有皮甲和鐵甲等給他們穿上。


    當顏赤千難萬難的自陷阱區終於衝了出來時,身邊的下屬隻餘百餘騎,馬速也大大降了。


    看到元騎衝出來,劉正風一聲令下,列於身前的步卒們緩步前壓,從正麵抵住元騎。為了更好的幹擾元騎,部分步卒甚至手舉六七米長的尖頭木杆,利用長度優勢不斷地突刺,使得元騎無法有效地搏殺,有的甚至被長木杆頂下馬來,落入眾步卒的包圍。


    趙石率兵在劉正風後列隊,原先跟隨出發的人已經剩餘不足八十了,而且近兩成負傷,損失的人員多是在與元騎對衝時陣亡的。


    顏赤不甘心到極點,這些反賊竟奸詐若此!勇士的榮譽在哪裏?顏赤憤恨到極點,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長生天在上,以偉大的成吉思汗發誓,我顏赤今生定將殺盡這些反賊!


    顏赤狂揮彎刀,左右劈砍,硬是殺透了對方的列隊,直衝大旗而去。完顏阿木兒緊隨其後,他雖然口舌花花,畏死怯難,但頭腦機靈,一身功夫還是不錯,戰至現在居然毫發無傷,也是奇事了。


    劉正風站在“於”字大旗下,不斷喝令指揮,後見顏赤等元騎殺至跟前,二話不說,抽刀就上,周圍的大小頭領和親衛也是一擁而上,現在雙方完全混戰在一起。


    趙石他們騎馬列隊在後,剛才幾番大力衝殺後都是身心疲憊,手酸臂麻,一時還緩不過勁兒,見此時混戰之亂實不易加入,故暫時在一旁觀戰,暫且整頓隊形。


    顏赤殺透劉正風等步卒陣列,迴頭一看,能跟在馬後的下屬已不足百人,尚有不少元騎在原地與對方糾纏在一起,難以脫身。前方的敵騎已經列隊,似有馳援之意。顏赤隻得長歎一聲,喝令眾軍跟隨自己,馬不停歇,直接覓一方向直奔而逃,不再與趙石等糾纏。


    一場戰鬥結束了,元騎留下上百具屍體,憤怒的步卒們根本不接受元騎的投降,即便是元騎傷員也全部被亂刀砍死。頭領們也沒有任何製止,甚至還縱容部下采用一些比較血腥的方法處置元騎俘虜。


    在大家看來,既然已經與韃子不共戴天,這些俘虜或傷員被自己任意處置完全是天經地義的,倘若自己落到韃子手裏,下場絕對更慘!


    韃子不僅對造反的人絕不放過,而且為了誇大戰功,或粉飾敗績,推脫責任,殺良冒功的事更是頻繁發生,差別隻在程度不同而已。劉福通和芝麻李的部下落在韃子手裏後的淒慘遭遇,早已傳遍中原各處,所以士卒們要麽拚死作戰,要麽尋機逃跑,極少有棄械投降的。


    於誌龍下馬隨趙石迴到劉正風處,這次誘敵相當成功。元騎損失大半後,落慌而逃,大部隊得以保全。路上趙石對於誌龍微微一笑道:“誌龍,這兩次對敵你功不可沒,你做千戶,實至名歸!”


    “我們今日能夠存活,於小哥當為首功!”馬雲龍今日自始至終與於誌龍在一起,對於誌龍的所作所為佩服的是心悅誠服。紀獻誠和常智等人見於誌龍智勇出眾,已是有心結交,如今見於誌龍再建功勞,且敢於身先士卒,不畏刀矢,二人心裏服氣,自此後甘願歸其麾下。吳四德、侯英等斥候隊裏的老人也與有榮焉。


    夜色漸深,劉正風安排打掃戰場不提,同時親自向於海報告了戰況,於海傷勢愈重,得知勝利的結果自是喜悅,感覺身體似乎也好了些,對於誌龍的表現則更加欣賞。劉正風安慰他慧眼識人,隻有於世昌在旁有些悶悶不樂,自己今日也手刃元騎三人,但是比起於誌龍來就差得遠了。


    劉正風隨後吩咐各隊擇地宿營,自行生火做飯,並安排晚上的警戒。因為今日中隊損失很大,且頭領基本陣亡,不得不臨時以於誌龍為暫代千戶,盡快整編餘部。於海與劉正風則宿在前隊之間,駐地比鄰隨軍家眷的駐地。


    白日一戰,繳獲韃子戰馬甚多,刀槍弓矢也不少,盔甲雖多有破損,但對於基本無披掛的起義軍來說,卻都是寶貝,隻要縫縫補補,拚湊一下就可使用。眾人雖傷痛戰友陣亡及家人被害,但死裏逃生後,又得到甚多的繳獲,悲痛之情倒也大大減少了。劉啟、秦占山等幾個頭領甚至來不及吃飯,就急不可耐地趕到劉正風前先討要了不少的兵器和盔甲。


    吃完晚飯,於誌龍與馬如龍開始集合幸存的中隊人馬,點驗後,除了負傷的,尚有四十餘人可戰。於誌龍幹脆將其編組為五哨。至於繳獲的戰馬,於誌龍留下二十餘匹,其餘盡歸劉正風分配,畢竟不是人人都會騎馬作戰。


    眾人聚在一起,擇地歇息,酣戰一場後,眾人都很疲憊,很快就一個個進入夢鄉。因為缺少帳篷,大家多露天宿營,點上篝火後,在地上鋪上茅草和毯子,再躺在上麵睡去。按照於誌龍的安排,隻有傷兵方可睡在帳篷裏。


    於誌龍不敢立即就睡,與紀獻誠和常智交待好夜間的警戒人員和次序,又與馬如龍一一檢查了馬匹後,才找了個地方,裹著毯子放心睡下。睡前於誌龍依稀聽到有人在遠處低聲哭泣,白日作戰時死了很多人,幸存者在將死者掩埋後,此時仍然難以放下心中的哀傷,失去親人的傷痛令人不時低低地抽噎。


    亂世民賤如草,今日埋的是你,他日誰來埋我?


    夜色愈加深重,溝澗裏傳來陣陣的蛙鳴,此起彼伏。篝火漸漸地小了,山中露重,夢中的人們感覺到冷意,呢喃著,互相依偎的更緊。


    皎月西移,已到寅時。


    突然一陣馬蹄聲響急促而來,一隊騎兵竟突然出現在營地附近,在手舉火把的照明下,直接衝向了前隊於海的歇息地!


    因於海重傷,親衛們架起一頂帳篷,於海就裹著毯子睡在裏麵,閨女於蘭原先在旁伺候,夜深後,於海遂讓她迴去照顧母親,隻留幾個親兵在旁伺候。


    此隊騎兵速度很快,目標明確,蹄聲驚醒了熟睡的人們,睡眼朦朧中,有人借著火光,認出來騎竟是元兵!


    原來顏赤遁走並不太遠,見追兵迴撤後,便停下集合,考慮下一步怎麽辦?這次大敗自己罪責難逃,實在無法迴去見脫脫大帥。顏赤見完顏阿木兒垂首立在一邊,氣不打一處,若不是烏顏骨貪功冒進,打草驚蛇,自己怎會敗績若此?


    迴顧左右,現在尚存的下屬已經不足百騎了。


    “阿木兒,我軍今日大敗,你可有何良策?”顏赤緩緩地問道。


    完顏阿木兒渾身一抖索,實在不願迴話,但是聽顏赤的話中意思,隻怕若不能說出一些可用的計策,難免迴去後顏赤不把戰敗之責推脫到烏顏骨的身上。現在烏顏骨已經化為英魂,朝廷再是如何追索嚴判也落不到烏顏骨的身上,隻是自己作為逃迴來的總旗,怎麽看都是最好的替罪羊。


    “大人,卑職,咳,咳,卑職正在絞盡腦汁為大人謀劃。”


    “哦,可有所得?”


    “咳,咳,大人,卑職覺得,卑職覺得—”完顏阿木兒吞吞吐吐地道。


    “嗯?”顏赤的濃眉漸漸立了起來。


    “大人!卑職鬥膽獻一計,敬請大人定奪!”完顏阿木兒心思電轉下,急中生智。


    “講!”


    “大人,我軍雖有小損,但反賊的傷亡卻甚大,估計他們今晚不會再繼續行軍了。而且勞累征戰一日,必然疲憊不堪,今晚的警戒定然鬆懈,若是我軍殺個迴馬槍—”完顏阿木兒可不敢實說元騎的傷亡。


    “嗯。”顏赤本來對其不報什麽希望,剛才不過是借機發泄怒氣,先想些推脫的路子,如今聽到完顏阿木兒的話不禁心中一動,細細地考慮了一番。


    “若是反賊沒有給我們機會呢?”靜思了一會兒,顏赤反問道。


    “唯願長生天保佑,大人洪福!”完顏阿木兒小心翼翼得答道。


    看看天色,已是酉時,顏赤再次琢磨了這個計劃的細節,下定決心,先擇一個隱秘之地,全體休息,吃飯,喂馬。戍時叫來完顏阿木兒命他領著兩人前去探查,務必找到反賊大首領的所在,觀察是否有機會偷襲。


    完顏阿木兒心裏發苦,但臉色不變,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自己的計劃有不小的一廂情願的成分,觀今日一戰,反賊裏定有能指揮明確,調度到位,有勇有謀之人。倘若對方沒有放鬆警惕,即便不設陷阱,隻要警戒得力,這個計劃就很可能泡湯。不過軍令已下,完顏阿木兒不敢違軍令,隻好迴去做準備。


    因為此次探查對自己生命攸關,完顏阿木兒特地挑選了手下最精明伶俐的兩個,三人喂完馬匹,用粗布把戰馬的四個馬蹄包裹嚴實,馬嘴裹上套,再仔細檢查了一遍裝備,確認無誤後,辭了顏赤,悄悄原路摸迴來。


    離著老遠三人就下馬,將馬匹藏在樹林茂密之處,並將三匹馬有意分開一段距離,免得彼此爭執,發出聲響。三人利用地形,漸漸摸進了宿營地。


    這次長生天的保佑起了作用,劉正風等人確實沒有料到元騎大敗後,還有膽子迴來摸營。以前遇到的漢軍等豪紳武裝在大敗後早就逃的不知所蹤了,所以雖然布置了夜哨,但自上而下都放鬆了警惕。完顏阿木兒甚至發現了有兩個哨位竟然已經沉沉睡在了樹後。


    今晚老天似乎也幫他,此時月朗星稀,借著月光,完顏三人爬進了營地。因為擔心於海夜間傷情加重,幾個親兵在於海帳篷跟前設了帷幕,親兵就宿在裏麵,此處與前隊的其他帳篷相隔較遠,基本上處於宿地的中心,這反倒是幫完顏阿木兒確認了目標。


    完顏立即派一人迴去報信,與顏赤確定了聯係。當顏赤帶隊悄悄趕來後,向顏赤報告了營地的分布和實際狀況,完顏再親自與下屬動手,悄悄解決了那兩個已睡去的守夜哨兵。


    警戒已除,顏赤帶人騎馬摸近了後,舉起火把,按照完顏交代的路線直奔宿地中心而來。幾十騎突然自暗處竄出,借著篝火的亮光,將沿途遇到的茫然驚醒之人全部斬殺!


    哄然的蹄聲自然很快驚起不少睡夢中的人。但是因睡眼朦朧,人們一時難以辨別這些騎馬之人究竟是誰,待得借助篝火和月光認出是元騎時,顏赤已經殺到帷幕處了!


    一時間人喊馬嘶,營中亂成一團。


    於誌龍等帶人趕過來時,顏赤已經把前隊這個宿營地蹂躪了一遍,地上到處是死傷者,各種雜物散落的到處都是,最關鍵的是於海所在的帳篷已經徹底毀壞,十幾具屍體倒在四周,部隊的大頭領於海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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