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圖畫’裏,兩個竹搬著小板凳坐在石桌前,這塊兒的墨汁還沒清理幹淨呢,雖然是從庫房拿出來的墨盤,但質量也不錯,一灑出來就很難洗掉,但嬤嬤說了,為了不讓娘娘以後看見心煩,一定要清洗幹淨,而這會兒隻有兩個主子在屋裏,蘇培盛和王嬤嬤站在門外候著。


    幻竹邊擦邊輕聲道:“也不知道娘娘有沒有好好吃晚膳,娘娘今天的胃口都不太好,若是晚膳再不多吃一些,小主子們肯定會受影響的。”


    玄竹也歎了口氣,“我們也進不到屋裏,不知道裏麵什麽情況,但今天瞧著娘娘異常淡定,我就覺得娘娘是真的氣著了。”


    “為什麽?生氣難道不都是發脾氣麽?我看年妃娘娘就經常這樣。”


    玄竹停下手裏的動作,“娘娘的性子和年妃娘娘都不是一類,娘娘下午的眼神看著有些可怕,你沒看見皇上直接都沒迴‘九州清晏’麽,想必皇上也看到了,這才一直守著娘娘的。”


    幻竹蹙眉道:“那.......玄竹姐姐,皇上不會生氣吧?我還是第一次瞧見有人敢對皇上發脾氣的,不過娘娘發脾氣的方式也很奇怪,別人都是大吵大鬧的,她卻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不過也就像你剛剛說的,娘娘的這種才更讓人擔心一些,特別是還懷著皇嗣,悶在心裏悶壞了可就是大事了。”


    玄竹冷哼一聲,“哼,若是娘娘真出了什麽事,皇上定不會放過年妃娘娘的,三格格年歲是小,但將近五歲的孩子,她什麽不懂?在宮裏,孩子不好,就是額娘沒教好,若是娘娘有關意外,年妃娘娘關兩個月禁閉都是輕的。”


    “說的也是,今兒娘娘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偏偏就碰上了年妃娘娘和三格格,好像是專門等著娘娘似的。”


    玄竹有些氣憤的洗了洗帕子,然後繼續擦著,“可不就是專門等著的麽,年妃娘娘一直想找機會下手,先前的那些都被嬤嬤們擋了下來,就直接讓三格格來了,到時候即便不能把娘娘怎麽樣,但膈應膈應娘娘是能做到的,園子裏都知道娘娘孕期反應是情緒波動大,萬一有個萬一,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聽玄竹這麽一說,幻竹更是氣憤了,“哼,年妃娘娘打的好主意呢!如此一來,到時候若是娘娘真有個意外,也算不到她頭上,隻是她估計沒想到三格格是這麽沉不住的性子,說話又狂妄,下午我聽著都生氣,更別說娘娘了。”


    “都說為母則強,這小主子還沒出生的,三格格就這般詛咒,娘娘定不會給好臉色的,我現在就是懊惱,下午怎麽不反應快點兒,那樣墨汁都弄不到娘娘身上了。娘娘還愛幹淨,下午看到娘娘臉上身上都是墨汁,我都嚇得不敢動了,還好皇上及時趕到了,若不然後果不敢設想。”


    幻竹也跟著歎口氣,“我也是,這會兒想想還後悔呢,不過誰也沒想到三格格會直接潑墨汁。常公公辦事倒是蠻牢靠的,我下午有說讓他快些,沒想到來的剛剛好。”


    玄竹擔憂的看了一眼正屋,昏黃的燈光下隱約有兩個影子,“希望娘娘沒事吧,估計娘娘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對待呢,你沒聽娘娘說麽,從小可是被少爺寵著的,娘娘這是委屈了。”


    正屋裏,胤禛親自幫趙子寧盛了湯,“這個聽說是禦膳房下午就熬著的牛骨湯,十月的晚上有些涼,喝這個正合適,你嚐嚐,若是喜歡,朕明天讓禦膳房那邊給你送來。”


    趙子寧這會兒再大的氣也被抹平了,從下午開始,胤禛就各種不假他手,估計這也是他二十多年頭一遭,擰帕子都笨手笨腳的,盛湯盛的也灑出來了一些。


    “萬歲爺,臣妾伺候您吧,臣妾沒什麽胃口,暫時不想吃。”


    胤禛蹙眉,“怎麽沒胃口呢,朕下午聽嬤嬤說你今天都沒吃什麽東西,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瞧瞧?”


    胤禛抬手就想喊蘇培盛,趙子寧忙止住道:“萬歲爺,臣妾沒事,不用請太醫。”


    胤禛歎了口氣,把勺子遞到趙子寧手裏,“那就喝點湯吧,這個湯對身子好,即便吃不下去東西也喝點湯,聽話。”


    趙子寧接過勺子卻沒有動作,“萬歲爺,其實您不必如此的,臣妾保證,明天臣妾就調整過來了,您今天要不先迴‘九州清晏’吧。”


    胤禛幫趙子寧夾菜的動作一頓,“朕不迴去,你也沒什麽好調整的,朕知道你心裏委屈,礙於宮裏的規矩你也不能說什麽,下午的時候朕讓你把怨氣都撒到朕身上,你也閉著眼睛不說話,但朕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是以,朕想留下來陪你。”


    趙子寧眼裏含淚,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麵。


    她想要自由,不想被困在這個院子裏或者永壽宮裏,她想要安寧,不想待在一個五歲的孩子都不單純的環境裏,每走一步,每說一句話,都要小心翼翼,她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胤禛見趙子寧無聲的哭泣,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寧兒,你怎麽了?朕在這裏呢,有什麽委屈你都說出來,你想要什麽,朕都滿足你,隻是你不要這麽一聲不吭的好不好?”


    這樣的趙子寧,胤禛是陌生的,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遇到的女人都是時刻保持著端莊的儀態,盡管私下可能歇斯底裏,但麵兒上都是端的溫婉大方,是以,他看慣了這樣的人,也深知她們背後的醜陋,當初才一心想出去找真實的人,上天讓他遇到了小丫頭。


    從幾個月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後,他便想好好愛護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但如今看來,自己做的遠遠不夠,小丫頭哭得淚流滿麵,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胤禛把趙子寧撈進懷裏,趙子寧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胤禛見小丫頭沒了動作,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了內室,又拿帕子幫她擦了擦臉,這才轉身來到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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