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基城,近黃昏,從超市迴到維諾居住的公寓的路上,


    “剛才那個女生。”顧秋手中提著一袋雞蛋,他把玩著手機,隨口提道:“你認識?”


    “認識,”維諾沉默了一秒迴道,“某種意義上也能說不認識。”


    “不能理解。”顧秋迴道。


    “你今天也要去墓地?”維諾轉移了話題。


    “對,你去不去。”顧秋瞥了維諾一眼問道。


    “哈,要我陪你守墓是不是有點難為我了。”維諾說道。


    “沒強求你。”顧秋迴道。


    “我還沒問過你,那個叫做墨染的女生是什麽來頭,”維諾說道。


    “一個朋友,在你之前唯一的朋友,她因為學校和家裏一些事情自殺了,不過也有我的成分。”顧秋麵無表情地說道。


    “什麽成分.......”維諾挑了挑眉,在原來的世界他可完全沒有聽過顧秋討論這樣的事情。


    “她在學校被人欺淩了,然後我試著幫她,比如駭入附近的監控把欺淩她的人的黑料收集起來,又或者一些手段,最後在我不在的時候,那些人對她做了變本加厲的事情。”顧秋迴道,“最後她自殺了。”


    “你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嗎.......”維諾瞥了他一眼問道。


    “我覺得是我能力的不足,因為能力不足,所以那樣的做法是錯誤了,擅自對她施以善意反而讓她的處境更難堪了。”顧秋迴道。


    “所以你希望我不要做出跟你一樣的蠢事。”維諾總結了一下。


    “我隻是想說,如果你不能做得足夠好就不要插手。”維諾麵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迴道。


    “其實對我來說這裏會怎麽樣都無所謂,反正都是會醒的夢而已。”維諾迴道,“我還是會迴到那裏。”


    “所以我說,從前天開始你說的話就已經開始讓我不能理喻了。”顧秋說道。


    “也不用理解,因為沒什麽意義,”維諾啞笑了兩聲說道,“雖然在這裏做的事情都沒什麽意義,但我也沒辦法看見她在我麵前那樣。”


    “隨你喜歡好了。”顧秋迴道。


    兩人一路走迴了自己所居住的公寓之中,顧秋沒有和維諾說一聲就先行離開了,維諾從口袋中取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公寓的房門,走進了其中。


    他躺倒了昏暗的公寓的床上,比起在現實裏,在納修製造出來的夢境裏能夠讓他更加安心地休眠,他躺在床上覺得渾身輕鬆。


    但看到尤瀾被堵在牆角的場麵,就算知道是夢他也沒辦法坐視不管,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心態。


    至少這樣的夢境要比他需要麵對的現實輕鬆得多,也許是跟納修說的一樣,他是在逃避著,但他現在就是想要稍微沉浸在這樣的夢境之中。


    直到.......現實摁住他的脖子為止。


    ................................


    維諾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已然是另一個場所,他還躺在公會基地客廳的沙發上,他意識有些模糊地起身,走向了廁所。


    “編不下去了嗎,納修同學。”維諾對著鏡子說道。


    他隨手打開了鏡子下的抽屜,想從中取出牙刷,但卻彈出了一個大概巴掌大小,穿著燕尾服,嘴巴正動著的機械人偶。


    這個人偶的腦袋不斷地顫動著,發出聲音:


    “納修大人出勤了,如果有什麽事情請稍後再說哦,納修大人出勤了,有什麽事情請稍後再說哦,納修大人出勤了,如果有什麽事情請稍後再說哦。”


    “這是什麽玩意.......”維諾隨手捏起了那個機械人偶,下一瞬,這個機械人偶幻滅為了灰燼。


    維諾十分習以為常地忽視了這件怪事,反正他知道納修大概率這會兒不會出來見他就是了,他取出了牙刷和牙膏,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後就走出了廁所。


    維諾看向了牆壁上的時鍾,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六點,因為噬界獸事件,列車總站一個月停止超維列車的運行,所以乘務員也可以放一個長假。


    這會維諾沒有什麽事情做,他可以呆在屋子裏看上一天的電視又或者做點什麽打發時間的事情,總之不需要去護送危險至極的列車就是了。


    維諾洗漱完之後,沒有多想地穿上鞋子,走出了房子,環視了一圈,附近的街區照舊還是正常運作著,他的公會基地所在的這一片街區沒有受到噬界獸攻擊的影響。


    維諾取出了電子筆,看了眼上麵顯示出來的列車總站的地圖,找到了自己想要去的位置,沒有多想地步行前去。


    中心醫院,這是安克烈現在正療傷著的地方,雖然說是療傷,不過安克烈的下半身基本意見完全性無可挽迴地殘廢了,等他出院後可能這輩子都得坐在輪椅上了。


    維諾也不知道安克烈在醒來後看見自己這幅樣子會是什麽樣的心情,不過至少他得去看一遍安克烈是無可避免的。


    而且他還得負責告訴安克烈,鬼鑰和尤瀾的死訊,因為醫院明確地規定過患者無法使用電子筆之類的設備,所以安克烈這會也不可能從其他人口中得知他們的情況。


    維諾在前往中心醫院的路上,順便去了一趟魁宏的雜貨店,他可以看到雜貨店沒有受到什麽損害,而且還開著,不過魁宏沒有在店裏,估計這會還在裏頭的房間打著盹。


    維諾稍微感到有點欣慰地離開了這裏,大概兩小時的路程他就走到了中心醫院,也正好觀察了一遍列車總站西區的損害麵積有多大,至少沒有像是南區那麽誇張就是了。


    南區就好像是發生了海嘯那樣,大多數建築物都被摧殘得不堪入目。


    維諾詢問了一下醫院一層的工作人員,隨即乘著電梯來到了醫院的四樓,找到了安克烈住著的病房。


    醫院的四樓基本每一個病房都住滿了患者,像是安克烈這種半身殘疾的甚至相比起其他患者隻能算得上輕傷。


    維諾猶豫了片刻,敲了敲門,打開門走進了安克烈的病房之中,“早上好。”


    如他所料,安克烈已經醒了,這會正背靠著床背,翻閱著一本書,他見到維諾過來,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


    病房的窗簾拉著,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過窗簾照射入病房中,所以病房內一片漆黑,維諾一時間看不清安克烈的臉色,他也不知道安克烈是怎麽在這種光線下看書的。


    維諾關上了病房的門,目光投向了安克烈用被子裹著的雙腿,當然,也有可能被子下麵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早,怎麽,特意來看我這副狼狽的樣子嗎?”安克烈有些疲憊地問道。


    “倒也不是。”維諾說道,“隻是單純來看你而已,這兩天好點了嗎?”


    “腿都沒了還好點呢。”安克烈歎了口氣地說道。


    “我覺得我應該可以找到辦法讓你的腿迴來。”維諾坐到了安克烈的床邊說道。


    “沒用的,列車總站的醫生都說噬界獸造成的傷口是無法再生的,不管用什麽方式,”安克烈說道,“不過我可以試著嵌一兩隻機器腿湊合著用。”


    “這樣就好,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更低沉一點。”維諾有些驚訝地說道。


    安克烈沉默了片刻後,還是問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問的問題,“鬼鑰和尤瀾,他們還好嗎?”


    “死了。”維諾注視著安克烈的雙眼,平靜地說道。


    “你在開玩笑?”安克烈的雙瞳微微收縮。


    “沒有,鬼鑰為了護住你死了,我親眼看著他的屍體被人推進火化間,尤瀾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如果我沒那麽衝動地去觀察那隻噬界獸,應該他們都不會有事情。”維諾的聲音不帶有一點感情。


    “我再問最後一遍,你這個狗娘養的如果讓我知道你在開玩笑,就算少隻腿,我也絕對會在這裏把你剁了。”安克烈臉色陰鬱地說道。


    “沒開玩笑,他們死了。”維諾長舒了一口氣後說道。


    隨即迎接他的是安克烈的一記重拳,維諾的臉龐徑直被這一拳打到變形扭曲開來,兩顆帶著血牙從他口邊落出。


    “剛受傷沒多久就有這樣的力氣嗎.......”維諾捂著自己腫脹的臉龐說道,“不愧是你。”


    他的傷口很快就愈合,淤青和血跡消失開來,兩顆被打碎的牙也恢複了,看上去就像什麽傷都沒受過一樣。


    “我才不想被你這樣的怪物說這種話。”安克烈臉色猙獰地又往維諾的臉龐揮出了一拳,維諾同樣沒有躲閃。


    他整個人被從椅子上砸出,摔在了地麵上,但和剛才一樣,他扭曲的麵部肌肉很快就恢複了原裝。


    他隻是扶正了自己有點歪的臉龐,麵無表情地說道:“用不用再來幾拳,當然我也不指望你現在就能原諒我。”


    “你這種垃圾怎麽還沒下地獄。”安克烈暴怒地說道,維諾這樣的態度讓他覺得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維諾低聲說道,“已經體驗過了,雖然你可能不能理解。”


    安克烈的嘴角抽搐著,他沉默了兩秒,“那以後怎麽辦,你的公會不是要解散了。”


    “是該解散了,也沒什麽意義了。”維諾迴道,“之後我會想辦法讓你有方式可以生存下去,不可能不管你的,你不用擔心。”


    “我想聽的是這些屁話嗎,我不需要你幫我生存下去,就算沒了腿我也能活下去,我比較想知道你這個雜種還能活下去嗎?”安克烈怒意橫生地怒喝道。


    “那我就放心了,”維諾說道,“我肯定是能活下去的,倒不如說我是吸血鬼,隻要不往自己肚子裏塞一顆核彈一般來說我是死不了的。”


    “這種時候還在賣你的嘴皮子。”安克烈又握緊了拳頭。


    “你說的家族的複仇,我可以幫你去完成,這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補償,確實我的判斷失誤才造成了這樣的處境。”維諾瞳中掠過了一絲血芒地說道:


    “正好我也想........找點可以泄憤的對象。”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這個自我中心的雜種為我做什麽事情,我隻是希望你他娘說話能不要再這麽惡心了。”安克烈說道。


    “那你要我怎麽樣?”維諾歎了口氣問道。


    他已經很疲憊了,可以說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把話術給想好了,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想著對安克烈用一套固定的話術,也許是他可能根本沒有把安克烈當作身邊的人。


    “不重要了.......”安克烈長舒了一口氣,眸光有些黯淡地說道。


    “什麽不重要了。”維諾有些不解。


    “已經不重要了。”安克烈低垂著眼簾,沉聲說道,“複仇這些破事,你能不能別再提了。”


    “我還以為那是你活著的動力。”維諾怔了一下地說道。


    “我感覺自己真的跟個智力殘障一樣,”安克烈扶著自己的額頭,語氣疲憊地說道,“重要的東西就在身邊,還滿腦子去追著什麽複仇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走”


    “不管怎麽說,”維諾也是有些沉重地笑了笑,“真慶幸你能想開,現在還不晚。”


    “晚了。”安克烈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比起幫我複仇,你不如想著怎麽幫我把鬼鑰那家夥從地下拉迴來算了.......”


    “可以的話我也想把他拉迴來,順便把尤瀾拉迴來,不過我沒那樣的本事,”維諾低聲說道:“至少在這一年裏我知道了,我沒有那樣的本事。”


    雖然現實中才過了幾天,但他的意識已經在納修編造的喪屍世界裏渡過了整整一年,也是這一年的時間讓他徹底想清自己根本沒有力量可以挽迴這樣的困境。


    除非是在夢裏,不過也就隻有在夢裏了。


    “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我看得出你是特意為了安慰我才過來的,我隻能告訴你沒必要。”安克烈冷冷地說道,“趁我現在不想和你發脾氣,你先離我遠點。”


    “我明白了,等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維諾從病床邊上的椅子站起身來說道,“記得保重身體,雖然我沒資格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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