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05日,晨時,灰城,一個破舊公寓之中,


    “錄音記錄一,患者姓名為保密事項,十六歲,身高一米七五,體重五十公斤,目前出現的主要症狀為長期妄想,些許的被害強迫症,以及持續性的幻聽。”


    維諾躺在一張老舊的床上,播放著手中的錄音筆中的錄音。


    這是維諾從以前負責他的精神醫師的住所搜查出來的錄音筆,這支錄音筆裏一共儲存著十五條錄音記錄。


    這支錄音筆裏儲存的自然是維諾過去在接受精神診斷時候的記錄,一共十五條的記錄似乎代表著維諾一共接受過十五次的精神診斷,不過這些都得他在全部聽完後就能知曉了。


    “錄音記錄二,患者在學校曾遭受過嚴重的校園霸淩,被霸淩的原因似乎是因為長相上的缺陷,淡紅色的眼圈導致經常被同學戲稱為吸血鬼,怪胎。”錄音筆還在發出著那名醫生錄下的聲音。


    “我還沒脆弱到這種程度吧。”維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他確實能夠通過腦海中的一些不太完整的記憶知道,這個世界的他的性格隻能說是優柔寡斷,而且不思進取。


    “錄音記錄三,患者說過學校有著唯一一名能夠交流的朋友,不過這名朋友似乎因為他的緣故也受到了相同的霸淩。”錄音筆中的聲音講道。


    “鬼鑰同學還真是有夠倒黴的,在哪個世界都扯上我這樣的人。”維諾麵無表情地吐槽道,在他那不完整的記憶力也沒有其他的朋友了。


    “錄音記錄四,患者經常提到超維列車四個字,不過似乎連他自己都不了解這是什麽事物,隻是他說過在做夢的時候自己似乎在超維列車這個地方擔任乘務員.......”錄音筆中的聲音說道:


    “這是他接受精神治療的第三周,他的妄想症狀好像越來越強烈了,這也變相導致了他在學校被排擠得更嚴重了,不過這孩子還有救。”


    維諾沉默了片刻,選擇了播放了下一條錄音記錄,他開始質疑起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找到這些錄音記錄。


    可以說那些模糊的記憶就像是他的抗抑鬱藥,支撐著他現在這樣行屍走肉般地活著。


    但如果關於自己過去的調查是這樣的結果,那隻會讓他更加質疑之前在列車總站的那些記憶的真假,但如果現在連那些記憶的存在都被他親自抹去意義的話,那他已經不知道該依靠活下去了。


    漆黑的破舊公寓內除了廚房中傳出的水滴聲,就隻有錄音的聲音,盡管身處於第十樓的公寓內,維諾還是可以聽見從外頭傳來的槍聲還有尖叫聲。


    盡管是此時此刻,外頭的人類也在和喪屍抗衡著,也有可能是人類之間在互相殘殺了,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和地盤。


    不管如何這些都暫時和維諾無關,在這半年裏他對於這些事情基本都已經麻木了,不惹他的不關他事,惹他的就直接宰掉,這樣的行事原則已經在維諾腦中根深蒂固。


    猶豫再三,維諾還是選擇了繼續播放第五個錄音記錄,他需要找到真相,而不是一直這樣迷惘下去,懷疑自己腦海中兩份記憶的真實性。


    “錄音記錄五,這是他接受精神治療的第五周,但問題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原先還隻是幻覺,沒有太過嚴重的影響生活,現在似乎每天清晨起來他都會出現嚎叫,哭泣的症狀,這是他的家人觀察到的。”錄音中傳出了聲音。


    維諾挑了挑眉,他確實很難想象自己一起床就嚎叫和哭泣是什麽樣子,反正不可能出現在現在的他身上。


    所以他幹脆放棄了想象,直接播放了第六個錄音記錄,老實說醫生那越來越凝重的語氣讓維諾也感到些許不安。


    “錄音記錄六,這是患者接受精神治療的第六周,我已經沒辦法描述現在的情況了,他好像把現實和自己的幻想混為了一體,”錄音中的聲音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


    “他開始說他的那個叫做鬼鑰的同學也是什麽超維列車裏的乘務員,他說他在她的夢裏見過他的一個叫做安克烈的同級同學,哈,簡直不可理喻,乘務員...........我覺得我應該一個方向思考去如何治愈這名患者了,引導他迴憶夢的內容隻會越來越糟。”


    “安克烈........”維諾聽到錄音中提到的這個名字,怔在了原地,“在這個世界也有他,而且還是我的同學,但是........”


    “他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又或者已經被變成喪屍了。”維諾眸光複雜地說道,“那所學園中被證實逃亡出來的人幾乎隻有維諾一個,其他人不是失蹤了就是被判定為死亡了,這是維諾讓赫蘿特意去調查過的。”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按下了手中錄音筆的內容,播放起了錄音記錄七。


    “錄音記錄七,我開始明白問題的關鍵了........他曾經提到過的所謂自己是吸血鬼,什麽乘務員,這些也許真的存在也說不定........”錄音的聲音有些愕然地說道:


    “現在是2019年9月15日,就在我的眼前,他被水果刀刮傷的右手的傷痕,在短短的一秒內愈合了,就連血跡都沒有留下,這絕對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這是一種超自然的力量,也許和他口中說的什麽吸血鬼的力量有關,但...........”


    “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事情發展成這樣似乎已經不是我一個精神病科醫生可以解決的事情了,也許我應該把這件事情報告給政府,”


    “不.......如果把這件事報告給政府,那這個孩子可能就徹底完了,他以後可能每一天都得被綁在病床上做實驗,甚至可能被開膛破肚也說不定,我不能讓他經受這樣的痛苦。”


    說到這裏,錄音者的聲音已經強烈地顫抖了起來,維諾可以想象出他在錄製這段語音是什麽樣的心情,畢竟這可是超能力。


    普通人認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超自然現象,就這樣地出現在了這名普普通通的精神病科醫生的眼前。


    “血族的力量,原來那個時候,一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嗎.......”維諾有些驚訝地思索著,他沒有多加思考地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鈕,播放起了下一條錄音記錄。


    “錄音記錄八,尤瀾,這是患者反複提到的名字,但不管是安克烈,還是鬼鑰,都他身邊的同學,所以可以理解他以身邊的同學的想象為載體去想象出了一些莫須有的內容,但這個叫做尤瀾的女生是怎麽迴事,我有些不能理解。”錄音筆中傳出的聲音如是說道。


    維諾怔怔地呆在了原地,右手五指徹底僵硬,“怎麽可能.........”


    比起在錄音中聽到尤瀾的名字,讓維諾更加震驚的是,他腦海中可以浮現出鬼鑰和安克烈的臉龐,但他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這個名為尤瀾的女生的長相,盡管在另一個世界和她一起經曆的事情他還曆曆在目。


    但他就是,完全無法想起尤瀾的長相到底是什麽樣的,甚至也無法想起他的聲音。


    “不可能忘記的才對........”維諾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說道,“這半年裏我一直都記得的,我不可能忘掉的。”


    但在長達五分鍾的掙紮之後,他發現了,自己完全無法想起這個叫做尤瀾的女生的長相,甚至一部分和她的記憶也都已經模糊而起。


    但他猶能記得,他們最初相見的場景,冷清的列車內部,拿著刀柄的清秀短發少女,她臉上惘然的表情。


    他依舊努力地在自己混亂的大腦中摸索著,抓住著那些不知為何在逐漸散去的記憶,十五分鍾後,他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鈕。


    “錄音記錄九,患者似乎已經清楚自己早晨起來為什麽會哭泣了,這和他做的夢有關,還和他夢裏那個叫做尤瀾的女孩有關,目前可以清楚的是在患者的夢中,他和這個叫做尤瀾的女孩似乎是情侶關係,”錄音筆的聲音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和自己妄想出來的人兒談戀愛,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神經病,不過有的時候看著他那認真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個孤獨終老的人倒是有點羨慕年輕人能有這樣的想象力。”


    “哈........”維諾靠在公寓的爛牆上,神色複雜地幹笑了兩聲,“真羨慕你還能哭得出來,我已經可能連哭是什麽感覺都快要忘記了。”


    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一張模糊的臉龐,不過這次關於這張臉龐的印象不是在列車裏,而是在火化間裏。


    那是維諾最後見到尤瀾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維諾隻有對於最初和最後見到尤瀾的記憶尤其深刻。


    “錄音記錄十,現在是患者接受精神治療的第十周,在這十周裏他的病情似乎一刻都沒有好轉過,現在他早晨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會發現自己在嚎叫了,但是還是會不自覺地哭泣,”錄音筆的聲音再次恢複了凝重:


    “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可以將他從這些幻覺中拯救出來了,這是個可憐的孩子,他雖然懦弱但是真誠且善良,不管如何也就隻有我可以陪著他了,他的父母似乎也已經放棄他了。”


    “真虧這個世界的我不是一個孤兒。”維諾歎了口氣地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鈕,播放了下一條錄音記錄。


    “錄音記錄十一,現在是患者接受精神治療的第十一周,依舊是沒有任何治療成效,況且患者的病情還是在持續地加重著,他現在似乎已經沒辦法維持正常的生活了,他說幻覺的畫麵和現實所看見的總是會重疊在一起。”錄音的聲音中透露著絕望。


    維諾沉默著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鈕。


    “錄音記錄十二,換做其他患者可能早就已經放棄這個孩子了吧,我雖然也清楚他不是個普通的人,也許他現在遭受著的折磨是上天賦予他那不可思議的能力的代價,但我也不想放棄他,因為如果連我也放棄他了,那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醫生的聲音慈祥地就像一個父親。


    維諾也能通過醫生住所裏的一些資料知道他的過去,醫生已經六十多歲了,他一生未娶妻子,收養過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但沒過多久那個孩子就因為患了癌症而逝世了。


    也就是因為他養子的逝世,所以醫生才會想著當一名醫生,但他最後發現憑著自己有限的腦力無法攻破生物醫學的難關,最後到了老年還是老老實實地開了一個精神診所,對比起其他醫生,這樣的工作要更為輕鬆一些。


    也許一直孤獨的他,已經將這個世界的維諾視為了自己的孩子。


    不過這些都這個對感情極其遲鈍,淡漠到極點的維諾難以理解的,說不定這個世界的維諾更能理解這種感情。


    “錄音記錄十三,這個孩子對我說了,謝謝兩個字,他臉上的表情很釋然,不像之前那樣一直被痛苦折磨著,就好像他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沒辦法再恢複到正常的生活了。”錄音筆繼續播放著下一條錄音記錄:


    “我還真是.......不管什麽時候都像個廢物一樣,不管哪種病我都醫不了,再一次地重蹈覆轍了,我已經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才當醫師的了。”


    “你已經是一名很偉大的醫生了。”維諾歎了口氣,按下了錄音筆的按鍵說道,“錄個患者醫療記錄也要這樣自艾自憐一下的嗎。”


    “錄音記錄十四,患者輟學了,那個叫做鬼鑰的同學似乎一直都來他家找他,但他從來都沒有開門過,患者跟我說,在他的夢裏,那個叫做鬼鑰的同學死了,他沒辦法忘記他同學在夢中死去時的臉龐,所以不敢麵對現實的這個同學。”錄音的聲音說道。


    “.......現在連現實的這個同學也沒辦法麵對了。”維諾眸光黯淡地說道,他遲疑了片刻,按下了最後一條錄音記錄的播放按鈕。


    但出現在錄音記錄十五裏的並不是醫生的聲音,而是........維諾自己的。


    “雖然不清楚未來的我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不過我想你應該跟我一樣覺得,尤瀾她是存在著的........既然鬼鑰,安克烈也都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話,那她也一定是存在的,”錄音中維諾用著惘然的聲音說道:


    “不管如何請相信她是存在的,然後不管什麽時候都請一定要找到他,這是我能給自己留下的最後的話了。”


    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滲出,維諾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的能力是失控了,血液從體內滲了出來。


    不過等他發現自己無法控製從眼角流出的液體倒流迴去的時候,才發現這不是他體內的血液。


    “我是白癡嗎........”


    維諾怔怔地用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這可不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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