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蓮麵上一紅,她也知道是她太貪心了。


    但是一邊是孩子,一邊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實在是難以取舍。


    沈晏卻十分不解,“很難取舍嗎?”


    董小蓮愣了一瞬,又聽沈晏說,“三條人命,換你弟弟一個活死人多活十年,值得?況且,你腹中兩個孩子,還是你亡夫的血脈。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好不容易脫離了原生家庭,為何還要迴頭,是你自己在董家吃的苦還不夠多?


    還是你覺得你跟你腹中的兩個孩子的命都抵不過你弟弟十年壽命?”


    沈晏是真的不理解的。


    看董小蓮的麵相就知道她早年做孩童時處境並不好,因為是女孩子,爹娘又子嗣艱難,多少對她是有些遷怒,怨為何她不是男孩。


    後來家裏好不容易有了弟弟,她的日子也並沒有變得好過,且因弟弟體弱,反而所有人都處處以弟弟為中心,甚至教導董小蓮也要萬事以弟弟為先。


    她從來沒有享受過董家人給的溫暖,就連婚事也是董家人為她弟弟考慮而犧牲了她。


    要不是夫君溫和仁義,婆家良善,她現在還不知在哪裏哭呢。


    董小蓮沉默了。


    沈晏卻站了起來,“想知道你以後的孩子是什麽樣的嗎?”


    董小蓮抬眼去看沈晏,哪知沈晏卻指了指她手裏的那個福娃娃掛墜,“龍鳳胎,金童玉女,你的孩子,就跟這福娃娃一模一樣。”


    董小蓮低頭去看手裏的福娃娃掛墜,眼中蓄滿了淚,沉默良久之後,她眼中的迷茫與糾結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薑子陽見狀笑開了,“這就對了,你要知道,你並不欠董家什麽了。”


    三人出來後,沈晏卻並不急著離開。


    “師父,事情解決了,不走嗎?”薑子陽不解。


    “你覺得,以董家人對那小男孩的寶貝程度,知道還有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會輕易放過嗎?”


    “師父的意思,董家人會來硬的?”薑子陽麵色是一片肅色。


    雖然隻跟董家人接觸了一次,但從街坊鄰居的口中以及他看到的董家人,確實很有可能狗急跳牆。


    沈晏讓薑子陽俯低了身子,在他耳邊耳語片刻,薑子陽點點頭,轉身離去。


    想好孩子好好生下來,安安穩穩過好餘生,董小蓮如今最好的辦法是遠離這瘋子般的董家人。


    是的,瘋子。


    董貴必須死。


    但董貴若死了,董家人很有可能瘋狂,作為曾經能有機會救董貴的董小蓮卻見死不救,那董家人會做什麽?


    ******


    董小蓮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整個身體被捆在了床板上,動彈不得。


    怎麽迴事,她,她不是在馬車裏睡著了嗎?這,這裏是哪裏?


    深夜,屋內漆黑一片,隻有微弱的月光從窗戶那被破了幾個洞的窗紗透了進來,借著微弱的月光,董小蓮打量著屋內的情況,越看,她的心越驚。


    屋子不大,隱隱透著一股黴味,看樣子是好長時間沒有住人了,屋子裏的擺設看著也有些熟悉,往日一些記憶隱隱浮現在腦海,這,這是她娘家在鄉下老家,她的屋子?


    可是,她明明跟公婆還有小叔,簡單收拾了些東西,悄悄搬離了原來的住處,準備到隔壁鎮上投奔丈夫的大姑,在那邊平安生下孩子,也.....等弟弟走了,阿奶還有爹娘平靜下來後,再迴來。


    然後,她隻記得自己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睡了過去,怎麽醒來就到了這裏了?


    “有沒有人?”董小蓮試著動了動身子,因為身懷有孕,她的動作不敢太大,但身上的繩子捆得也相當結實,看來,想要自救是不太可能的了。


    “來人呐,救命——”


    “有沒有人,救救我!”


    可惜,他們這老屋本就在村尾,離村裏其他屋子有好一段距離,再加上村裏人大多數都已經搬出去了,根本沒人能聽到她的唿救聲。


    “吱呀——”房門被推開,一個五六十歲的婆子提著一盞燈籠推開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正是她的爹娘跟阿奶,董家一家三口。


    “爹,娘,阿奶,你們,你們要做什麽?”隨著屋內的燭光亮起,董小蓮此時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不過短短幾日,爹娘跟阿奶就像老了十多歲,三人均是陰沉著臉,見董小蓮醒了,三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她爹娘更是直接上前來,將她躺著的床板抬了起來。


    “爹,娘,你們要幹什麽,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裏去?”董小蓮慌了,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之前娘跟阿奶來求她救弟弟董貴的時候,她說考慮考慮,她們也同意給自己時間。


    現在,她們已經不準備等她同意,要直接硬來了嗎?


    不行,如果是她一個人死也就算了,但她腹中還有兩個無辜的孩子。


    “爹,娘,阿奶,我不要,我懷了你們的外孫,孩子還沒有生下來,我不能死,我還不能死,我還要為夫君留後呢......”


    “啪!”一個巴掌惡狠狠地甩在董小蓮的臉上,她的臉瞬間腫了起來,一轉頭,就對上董婆子那雙凹陷著布滿血絲,卻透著冷漠冰寒,帶著恨意的眼。


    “阿,阿奶?”董小蓮愣了下,喃喃道。


    “別叫我阿奶,你不配!”董婆子惡狠狠道。


    “我跟你娘好聲好氣上門求你救貴兒,你才說要考慮,下一秒卻跟著陳家人逃跑,你是想你弟弟死嗎?”


    “給你夫君留後?我呸!我董家都快沒後了,你陳家憑什麽能留後?!!!”


    “我告訴你,今天,你弟弟你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董婆子麵上兇狠,那樣子幾近癲狂。


    雖然自小被阿奶打罵慣了,但董小蓮還是第一次見到董婆子這麽可怕的表情,好似下一秒就要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她的淚水無聲滑落,就在此時,她能感覺到肚子裏的孩子動了幾下,她心中更加悲哀了。


    “孩子,對不起,娘今天可能沒辦法保住你們了。”董小蓮一邊流淚,一邊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腹中的孩子說抱歉。


    此時,她已經被抬到了院子裏,在她身側躺著的是她的弟弟董貴,隻見他臉上透著死人獨有的慘白,雙目緊閉,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董小蓮幾乎以為董貴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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