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郎,這是我攢了許久的銀子,此去京城,路途遙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玉兒...等著你迴來娶我!”女子麵帶嬌羞,將一個繡著鴛鴦的荷包塞到男子手裏。


    “放心吧玉娘,我會小心的,至於我娘,就拜托你照顧了。”男子接過荷包,戀戀不舍抱住女子,在她耳邊輕聲許諾。


    “等我高中狀元迴來,一定會風風光光地娶你,讓你做狀元夫人。”


    “嗯,聞郎,我信你,我一定會照顧好大娘的,你放心。”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男子朝女子揮揮手,坐上了往京城去驢車。


    女子站在原地一直看著驢車遠去的影子,許久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驢車,才戀戀不舍轉身離去。


    畫麵陡然一轉。


    破敗的木屋中,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躺在床上劇烈咳嗽著,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腎都要咳出來一般。


    一個年輕女子端著一碗藥快步走了進來,見中年婦人咳得厲害,忙將她扶起來替她順了順氣。


    “大娘,來,喝藥了。”


    女子一勺一勺細心地喂中年婦女喝藥,還時不時拿帕子擦掉她嘴邊的藥漬。


    “小玉,辛苦你了,戲班子那麽忙,還要抽時間照顧我這個老太婆。前兒個官府的人來報喜,說行兒中了狀元,等行兒迴來了,我就讓他娶你進門,你這個兒媳婦,我認定了!”中年婦女欣慰地拍著年輕女子的手,笑著道。


    女子紅著臉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嗯,謝謝大娘!”


    緊接著,畫麵又是一換。


    一座孤零零的墳頭上,一個年輕女子跪在墳前一邊流淚,一邊燒紙錢。


    另一個年幼一點的小女孩站在旁邊默默陪了許久,見女子還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語氣中帶著不滿道:“姐,你這樣算什麽,那聞誌行都中狀元半年多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捎迴來,也不說將你跟聞大娘接到京城去,現在聞大娘死了他也沒有迴來奔喪,你還沒有跟他成親就先替他守了孝,這算什麽?”


    女子輕輕搖頭,“聞郎答應過我,高中狀元後會風風光光迴來娶我進門的。況且,聞郎不在,我答應過他要照顧好大娘,結果......”


    女子低聲啜泣,對自己沒有完成心上人所托非常自責。


    “姐,這怎麽能怪你呢?聞大娘病了這麽多年,一直是你省吃儉用賺錢給她看病,你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才攢了那麽些銀子,湊夠了那聞誌行上京趕考的路費。你對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況且,聞大娘的死,跟你有什麽關係呢?大夫說了,是聞大娘病了許久,又憂思過重才去的。她為什麽憂思過重?還不是因為聞誌行遲遲不曾迴來,也不曾讓人帶過隻言片語給你們嗎?”


    “京城離這裏再慢也不過一月路程,這都一年過去了,聞誌行一點消息都沒有,聞大娘是一邊擔憂聞誌行,一邊愧對你才會憂思過重,鬱鬱而終的。”


    “要說對不起,也是他聞誌行對不起你!”小女孩氣憤道。


    照她說,這聞誌行很有可能是考上狀元,嫌棄她姐隻是一個低賤的戲子,反悔不願意娶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們的事情,這才一直拖著不迴來的。


    “小玲,別胡說,我相信聞郎不是那樣的人。”


    “哼,你就自欺欺人吧!”小女孩生氣地跑掉了。


    畫麵一跳,咿咿呀呀的聲音傳入聞誌行的耳中。


    這裏他知道,是長亭侯府舉辦宴會那一天,他隨蓉蓉一起赴宴,卻不曾想,長亭侯府請的戲班子,竟然是雲生班。


    那天,他看到了小玉,那個他曾經許諾要娶她為妻,要讓她當狀元夫人的女子。


    隻是,他如願以償考上了狀元,卻不能按照約定娶她為妻。


    堂堂狀元郎,未來前途無量,怎麽能娶一個低賤的戲子為妻,這讓他以後在官場上,同僚麵前如何抬得起頭來?


    才子自當配佳人,而他堂堂狀元郎,自然應配蓉蓉這樣知書達禮,出身高貴的官家千金。


    隻是可惜了娘親,還沒來得及接她來京城享福,她就這麽去了。


    按理說,家中老母去世,他需要歸家丁憂三年,但是他才考中狀元,在丞相的幫助下入了翰林院做侍講學士,跟他同期的榜眼跟探花都還在編修的位置上苦熬。


    官場變幻莫測,若是他丁憂三年,歸來時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若是說一開始他沒有提起家中老母,是怕被人蓉蓉發現小玉的存在,那麽後來,則是因為不想被丁憂而直接告訴眾人家中親人早已去世多年,這幾年,他是孑然一身。


    他知道他負了小玉,但他是未來要為大景國做貢獻的國之棟梁,怎麽能拘泥於這些微不足道的兒女情長?


    小玉,她該理解他的呀!


    為什麽,為什麽她偏偏還要找上門來質問他呢?


    他也不想的,他堂堂狀元郎,十數年寒窗苦讀隻為今朝,她已經理解並支持了他這麽多年,這次為什麽就不能再理解理解他,再支持他一迴呢?


    他沒想要她死的,他隻是想讓她們雲生班離開京城,再也不要迴來而已。


    是她不聽勸,是她活該,是她自己找死!


    對,就是這樣!


    不怪他,不能怪他!


    “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我,我省吃儉用供你讀書,湊錢讓你上京趕考,甚至......大娘的身後事都是我一手操辦的,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對得起大娘嗎?”


    小玉依舊穿著那一襲紅色嫁衣,站在離聞誌行三米處定定望著他。


    隻是此刻她的眼中不再有愛戀,而是深刻的恨意。


    “不能怪我,是你太貪心了!你隻是一個戲子,戲子你知道嗎?我一個堂堂狀元郎,我怎麽可能娶一個戲子,你讓我在官場上怎麽抬得起頭?!”


    聞誌行擰著眉,俊秀的麵上沒有一絲懺悔,有的隻是滿滿的嫌棄。


    “那你拿著一個戲子賺的錢讀書,上京趕考的時候你怎麽不覺得那錢也讓你拿不出手?!”


    聞誌行握緊拳頭,不說話。


    這年頭誰還能嫌棄手裏的銀子髒手呢?


    銀子不髒,髒的從來隻是人而已!


    “如果你一開始就嫌棄我是個戲子,如果你一開始就明確告訴我你絕對不可能娶一個戲子,我怎麽可能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供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讀書?


    我怎麽可能無怨無悔地照顧聞大娘這麽多年還以兒媳的身份為她養老送終?”


    “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不可能娶一個戲子為妻!”


    “為什麽?!”


    為什麽?......


    他一開始就說了的話,他哪裏有錢繼續讀書深造?


    他哪裏有錢上京趕考?


    他哪裏有時間照顧長期臥病在床的老娘?


    況且,他一開始也是真心想要娶小玉為妻的。


    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誰知道他真的能高中狀元,還入了丞相的法眼,願意招他為孫女婿呢?


    丞相嫡孫女跟一個戲子,孰輕孰重,是個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還有大娘,她到死的時候都還在念著你,那個時候你在哪裏?你的孝義在哪裏?你的書,你的忠孝仁義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嗎?”


    “......我有什麽辦法?”聞誌行眼眶發紅,喘著粗氣,“誰讓我娘死得那麽不是時候!我才剛剛中狀元,在官場上都還沒有站穩腳跟,你知道這個時候丁憂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三年之後,這官場再沒有我踏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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