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王家人的想法也無可厚非。


    與其到最後兩個都保不住,那不如壯士扼腕,舍棄其中一個,至少不會到最後落得一場空。


    很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雖然這一年多以來都沒有花費金錢跟精力在小女孩身上,但小女孩的生命力卻出乎意料得頑強。


    每每命懸一線,卻又頑強挺了過來。


    前些時日,兩個孩子又都發病了,這次的情況越發兇險,好不容易才救過來的。


    隻是小男孩被竭盡全力救醒了,小女孩卻因為沒有得到救治而一直昏迷著。


    狀元街上離沈晏擺攤的地方不遠處有一間布莊,正好是王家的產業,那掌櫃的見證了昨日的情況,又聽聞大長公主的身體好轉,加上洛小公爺今日高調表達謝意,便派人去通知自家主子這件事情。


    當然,想必也告訴了王家人,昨日洛小公爺是花了大價錢才買了沈晏的神藥。


    沒想到這王家人不知道是出於對沈晏的不信任,還是不舍得再花冤枉錢,希望用同情心,和路人的輿論壓力來道德綁架沈晏。


    竟然讓兩個仆人夫妻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來求藥。


    對,一開始那兩個夫婦就是來求藥的。


    估計是打算等拿了藥迴去,直接給小男孩服用。


    當然,若是沈晏能多給一份,那小女孩自然也能活命......


    沈晏講完,現場靜默一片。


    她知道,這王安夫婦的做法,在他們看來是正常的。


    但沈晏卻無法接受。


    雖然知道這是一個重男輕女十分嚴重的朝代,但同樣作為被重男輕女對待的受害者之一,她無法像他們這般理所當然。


    兩個孩子所遭遇的區別對待,也讓她想起了這一世在楊柳村時不好的迴憶。


    沈晏的養父母向來從不掩飾他們對沈晏的厭惡之情。


    自沈晏懂事以來,她就已經開始幫著家裏幹活了。


    四五歲的女娃子,燒火,刷碗,洗衣物,喂雞鴨,打豬草......


    家裏她能幹的活她都得幹,她不能幹得活,得學著幹。


    老沈家後麵還生了兩個弟弟,次子沈貴比她小一歲,幼子沈福,比她小三歲。


    除了幹活,沈晏從小還要肩負起照看兩個弟弟的義務。


    自她會洗衣服起,弟弟們的尿布,衣物,尿濕的床單都是她洗的。


    夏日裏還好,冬日裏那手泡在冰冷得水裏,凍得又紅又腫,潰爛發膿,凍瘡從來就沒好過。


    老沈家的條件其實並不差,但沈晏自小就沒吃過一個雞蛋,更別說肉了。


    那是沈大強夫婦跟弟弟們才有的專屬待遇。


    她的夥食從來隻有粗麵饃饃,米湯,以及鹹菜,野菜湯。


    也是被靜安侯夫婦接迴來之後,她才知道雞蛋,肉跟白米飯是什麽滋味。


    也怨不得沈靜之夫婦看不上她,從小被這樣養大的孩子,能不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嗎?


    沈晏自嘲一笑。


    從小到大,兩個弟弟要什麽有什麽,沈晏卻什麽都沒有。


    可偏偏已經這樣,兩個弟弟還是喜歡剝奪她僅有的東西。


    比如,


    村裏的小夥伴送她一個草編的螞蚱,弟弟們要。


    村裏的奶奶送她一顆飴糖,弟弟們也要。


    要不到,寧願將它打落在地,狠狠踩在腳下,他們也不會給沈晏吃。


    稍微不順心,兩人就會撲上來對著沈晏就是又打又罵。


    沈大強夫婦事後知道的話,不分青紅皂白,對著沈晏又是一頓混合雙打。


    在老沈家人眼裏,沈晏根本不算一個人。


    人家養隻豬,養條狗至少還給搭個窩,喂飽飯。


    說難聽點,沈晏在老沈家的日子,可謂是連豬狗都不如。


    一開始沈晏委屈,憤怒,也曾問過為什麽,沈大強夫婦從來不會解釋一句,而是一個耳刮子過來,又是一頓打罵。


    村裏曾有個老奶奶憐惜過她,卻也隻是無奈搖頭,誰讓你是個丫頭片子呢?


    那時候沈晏一直以為,自己所吃的苦,皆是因為世人重男輕女。


    因為村裏的大部分女孩的地位都比家中男孩低下,幾乎所有的資源都聚集在男孩身上。


    隻不過,沒有一人慘過她而已。


    直到某一天,她偶然間聽到沈大強夫婦的談話,才知道原來她並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所以,她一直忍耐著,期盼著快快長大,等長大了,嫁了人,是不是就可以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老沈家了?


    再到後來,她被接迴靜安侯府,看到沈清清,才發現,原來女娃子也可以被千嬌百寵著。


    “姑娘,我們願意出一千兩,求你救救我兒吧!”


    王安妻子的請求聲將沈晏飄遠的思緒拉迴。


    “一千兩,救你兒子?”沈晏低頭看著婦人手中睡得正酣的稚幼男童,片刻後又轉頭去看那跪坐在地上粗衫婦人懷裏清瘦蒼白昏迷著的女童。


    “那你女兒呢,不救了嗎?”沈晏清淩淩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冷意,隻是王安夫婦並沒有聽出來。


    “這...因著兩個孩子的病,家裏這幾年已經入不敷出了,拿出一千兩已經著實勉強,實在,實在是拿不出來兩千兩銀子.....”


    王安諾諾道。


    沈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拿不出來,還是......不願意為你女兒花一千兩?”


    兩千兩,對於現在的王家來說,確實不是個小數目。


    因為,王家現在能支配的現銀也隻有一千多兩。


    但......王家還有兩處宅子,一處鋪麵,周轉一下,兩千兩是可以拿出來的。


    王安夫婦倆對視一眼,仍舊堅持道,“......不是我們不願,而是...實在是無能為力......”


    沈晏淡淡看了王安夫婦一眼,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


    王安夫婦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洛煜祺心領神會,忙道:“一千兩!”


    “哦哦哦!這是一千兩。”王安忙從懷中掏出一千兩銀票放入沈晏手中。


    沈晏拿出一顆補心丹遞給二人,二人忙不迭給孩子服下。


    那小男孩的臉色肉眼可見變得紅潤有光澤。


    “這...姑娘,我兒這是...好了嗎?”王安的妻子問道。


    沈晏點頭,而後看向王家仆人懷中的小女孩。


    “你們,放棄她了,對吧?”


    王安夫婦倆麵麵相覷,大庭廣眾之下,他們還是無法厚顏承認自己對親生的女兒見死不救。


    王安妻子紅著眼眶,哭道,“我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一千兩,不是小數目...我們家,實在是拿不出來了......”


    “既然如此,那以後她的一切就與你們無關了。洛小公爺——”沈晏轉頭看著洛煜祺,“麻煩起草一份斷絕關係書。”


    聽到沈晏這句話,沈意霄跟沈意沛的眉心均是一跳。


    又是斷絕關係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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