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澄鄉心與音骸三人順順當當的走了幾天路,中途並未遇到什麽攔路之人,而柳柔心之後也沒有再出現。


    這一日清晨三人簡單吃了些幹糧便沿著河邊繼續趕路,這時音骸發現河麵上飄著幾頁紙,三人停下觀看,音骸道:“我已探過路了,這附近沒有什麽村落人家,瞧這信紙,應是從上遊剛飄過來沒有多久”


    李晚澄也覺得河麵飄紙有些不同尋常,便說:“無緣無故河麵之上怎麽會飄紙,我去撈一張看看”


    音骸道:“還是我去吧”說著起身飛向河麵,剛要伸手,不想隻聽“咕咚”一聲,自那紙旁河下冒出一個人頭來,音骸定睛一看,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滿臉的水,頭發也濕答答的,她奮力撲騰兩下也要拿那河麵上的紙。


    音骸見罷隻讓了她一張,轉而奔了另外一張,那少女見音骸在河上懸空飛行,眼睛睜的老大,抓了那頁紙便撲棱撲棱的一邊拍水一邊叫道:“喂,那邊的神仙,快拉我一把,我沒力氣遊到岸上了”


    音骸本已撈起另外一張紙,正在疑惑這紙浸水為何抓之不爛,隨即便聽見那水中少女的唿喊,音骸見她也是衝著這紙而來,說不定知道些什麽,於是順勢將她從河裏拽上了岸。


    那少女一落地,也不顧什麽形象,直接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就蹲在地上將手中的紙攤開來看,邊看還邊嘀咕:“這根本什麽都沒我啊,不對啊,我明明看見他有寫字啊……”


    李晚澄與鄉心音骸互相看了看,都覺得這姑娘神經不是一般的大條,愣是把他三人當了空氣,難道她真不怕身邊這幾人是壞人嗎。


    音骸看那姑娘翻來覆去的看空白紙,也看了看他自己手上的,也是空空如也沒有字跡,之後鄉心上前與她說話,鄉心道:“我叫鄉心,我身後的這兩位分別是李晚澄李大哥和音骸先生,我們途徑此地見這河麵飄著些紙,心下好奇遂想撈來看看,不想遇到了你,敢問姐姐做何名姓,從哪裏來,是否知道這些紙是何人所放”


    “我叫瑟瑟,是鍾離穀黃姑娘的丫鬟,這紙就是我家公子放的,我可是惦記好久了,想著這是不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公子寫給姑娘的情書,我好不容易哄著著姑娘出來走走,這才得了空來撈,不過好奇怪啊,我明明看了公子有寫字,怎麽這會兒就沒了”


    瑟瑟說著還將那紙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鄉心則見她全身濕透,紗裙貼著身子,顯出身體線條,勸她先把衣服弄幹,瑟瑟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隻說:“這有什麽,不過是濕了些而已,我又沒光著,何況這兩位大哥也避開了眼神,躲我遠遠的,沒占我半分便宜,你們是好人,我才不擔心”


    李晚澄和音骸聽了,隻覺這瑟瑟倒是個心直口快不拘小節的女孩子。


    鄉心道:“瑟瑟姐姐剛才說是與你家姑娘出來,你現在全身濕透,該當如何對她解釋呢”


    瑟瑟道:“我當然有我的計劃了,我在岸邊草叢裏藏了一套幹淨衣服,看就在那……咦?我怎麽跑對岸來了……”


    鄉心道:“是音骸先生將你帶過來的”


    瑟瑟道:“對了,那位叫音骸的神仙,麻煩你再送我一趟,我之後送你一個荷包當謝禮怎麽樣”


    音骸笑著答應,將她送了過去,瑟瑟讓他們在河對岸等等,等她換好衣服再來見禮,李晚澄三人在岸邊等了一會,便見瑟瑟在對岸揮手,音骸隻好將她接過來。


    瑟瑟落地之後,三人隻見她頭上梳著雙丫髻,髻上綁粉色花綾,圓圓的鵝蛋臉,臉上稚氣未脫,眉目靈動,眼神俏皮,上身穿一綠色襖,下著粉紗裙,腰間懸著一個五彩斑斕彩秀荷包和四五個小香囊。


    瑟瑟上前與眾人行禮,又解了腰間荷包送音骸當謝禮,女孩子私送陌生男人荷包,在世俗理法上無異於定情,但瑟瑟與音骸都不是一般人,一個敢送,一個敢接,絲毫沒有扭捏之態。


    “瑟瑟,我剛才聽你說這是你家公子放的紙,原本這上麵是寫了東西的,還是寫給你家姑娘的,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瑟瑟道:“我家姑娘是我家公子從別處救迴的,姑娘心怡公子許久,又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公子對姑娘很好,但就是什麽都不說,他們兩個真真急死個人,我現在正在努力當紅娘撮合他們兩個呢”


    三人大體聽懂了這河中飄紙到底是怎麽迴事,但紙上的字已經消失了,也不知內容到底是什麽,說不定她家公子放的就是白紙,或者這紙有特殊用途,根本不是用來寫情書的。


    “瑟瑟,你不用去找你家姑娘嗎”


    瑟瑟道:“公子每個月定時來河邊放信,在河邊還一坐一下午,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錯過,我特意做了吃食拎來又哄著姑娘出來,就是要讓他們碰麵獨處的,哪能在旁邊惹人嫌”


    隨即瑟瑟好像想到了什麽,說道:“我離開了好一會兒了,也不知他們到底碰了麵沒,我又不能去偷看,正好遇到了你們,我觀你們行進路線也是往上遊去的,要不你們替我順便去看一眼,我在你們後邊等著,隻看一眼,絕不耽誤你們趕路”


    李晚澄道:“姑娘與我們也算相識一場,左右也順路我們幫你就是”


    “那太好了”


    於是瑟瑟與他們一同往上遊而去,路上瑟瑟與鄉心似乎十分投緣,鄉心也聽瑟瑟說了她的身世,這瑟瑟五歲便成了孤兒,在不記得名姓和家鄉的時候就被拐了,七八歲被人當成“瘦馬”培養,每日被逼著學唱曲、跳舞、彈琴、作詩、下棋,可瑟瑟是個天性活潑機靈的性子,自然不甘心被人隨意擺布。


    可她幾次計劃逃走,都沒能成功,最後她被賣給了一個商人做妾,結果還沒隨著那商人迴家,他就被仇家找上了,她就趁亂偷拿了賣身契跑了,在街上流浪了一個多月,還染了寒症差點死在街頭,是現在的黃姑娘可憐她將她帶迴來救治,她這才有命活下來。


    “姑娘帶我恩重如山,我萬死也要報答她”


    鄉心聽了瑟瑟身世,隻說:“盼姐姐將來也能這等自由快樂”


    瑟瑟眉眼笑開道:“鄉心妹妹也要好好抓住幸福,千萬別輕易撒手”


    四人行了兩柱香的時間,瑟瑟便停下腳步在原地等著,但她雖腳下不動,眼珠子卻好似要飛出去了,看起來她心裏還是擔心她家姑娘是否真的與那公子在一起。


    李晚澄三人繼續前行,走了有一百米左右,到真見一個人在河邊坐著,那人頭戴一竹編鬥笠,鬥笠壓的低低的,看不清臉,灰白的頭發順肩垂到腰,身上衣衫灰白且褶皺陳舊,脊背雖直肩膀卻略顯瘦弱。


    李晚澄等三人見了,覺得這可能不是瑟瑟說的公子,而是一個漁樵老翁,然而他的身邊既無薪柴也無魚簍,隨後他又從袖子裏拿出一打紙,接著一頁一頁的往河中放。


    李晚澄三人見這人手中信紙之上的確有字,但信紙到了水中,墨跡便立刻擴散開來將河水都染黑了一大片,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音骸道:“李兄你可有在他附近感應到黃姑娘的蹤跡”


    李晚澄道:“沒,周圍根本沒有半個人”


    音骸看著那人方向若有所思,後他親自迴去問了瑟瑟她家公子衣著,得到了瑟瑟的肯定,那個像漁樵老翁的就是他家公子,瑟瑟道:“哎呀,姑娘一定迴去了,她可真是讓人操心,就不能主動一點,不行,我要迴去說說她,女人的大好年華就這幾年,轉眼就過去,再不說就真的人老珠黃了”


    瑟瑟被送到對岸急急忙忙走了,音骸與李晚澄三人也繼續向前趕路,隻是他們步子放慢了些。


    李晚澄道:“我本以為這路上不會太過平靜,看來是我多心了”


    音骸道:“鄉心歸鄉是眾人希望,自然不會阻攔”


    李晚澄道:“你覺得瑟瑟口中的公子是何來曆”


    音骸道:“看不出,但這裏已經很接近聖族遺址了,他們的出現必不是偶然”


    鄉心則道:“音骸先生,我們還有多久到聖族”


    音骸道:“最多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後就到了……我的家鄉”


    “鄉心,我們快些走吧”


    “嗯”


    李晚澄三人離開河岸往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走去,不多時便沒入其中不見人影,但他們不知在對岸的那個公子抬起頭正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隻聽他開口說道:“剛才那三人在對岸稍加停留,我心中突然有種異樣之感,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我,但隨後那種感覺卻又突然消失不見了,那三人到底是何人”


    “是什麽異樣的感覺?”


    疑惑的聲音傳出後,在公子的後方又走出一位老人,他身穿一身普通棕色袍子,臂上搭一拂塵,頭上插著木簪束發,身材清瘦,看著像個普通道人,但隻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明白,這老人已經到了光華內斂,返璞歸真之境界,是個真真的世外高人。


    公子道:“說不清,不過這些人也是往聖族去的嗎?”


    老人道:“我近日巡視發現有許多人馬正往聖族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我打算去調查一二,初凡,待我未歸之前,你便先不要出來了”


    初凡道:“聖族居地荒廢多年,他們到這裏來做什麽?”


    老人道:“這我會調查清楚,你要答應我,在此期間,當保重自己不可輕動”


    初凡沉默了一瞬,道:“我明白了,我迴去就是,不會給您老添麻煩”


    之後初凡起身重新壓了壓鬥笠,離開了河岸,那老人迴望了一眼,臉上有些不忍。


    “初凡”


    “嗯?”


    “我再帶給你幾部經書,你在家好好抄寫,靜靜心,等我迴來再放入河水中衝洗吧”


    “……抄經嗎,嗬,經書抄的再多,又能超度誰呢?”


    初凡離開了河岸往樹林深處而去,與此同時瑟瑟也找到了提著食盒在林中躊躇不前的黃姑娘,這黃姑娘名姍娘大概二十歲模樣,生的體態嫋娜,溫柔如水,眉眼間更是看上去楚楚可憐,讓人不自覺就想將其攬入懷中保護。


    “姑娘,你在這裏幹什麽?不是說好了要去給公子送吃的”


    “瑟瑟,你不是肚子痛嗎?現在怎麽樣了?”


    “我的傻姑娘呀,我該如何說你好”


    這姍娘本是出身風塵,還做了幾年花魁,但性子實在太過單純良善,曾經被同樓的姐妹排擠,被頑劣的丫頭欺負,最後還被渣男騙錢騙色,她沒麵目活下去曾上吊尋死,被及時救下後老鴇見她心如死灰沒個活人氣了,就將她賣到了下等窯子,她得過且過的過著,後來被一客人暴打,被打昏了過去,她是在馬車中醒來的,那時她又被賣了出去,而買她的人就是公子初凡。


    初凡買她迴來後,一個月都沒有與她說過一句話,每日隻送飯食和湯藥,沒有半分逾越,姍娘隻當他是個啞子,每每向他訴說沉寂心中多年的心酸委屈,初凡也沒有給她迴應,有時候姍娘半夜睜眼,也能隱隱看見他坐在屋內的圓桌上朝她這裏看。


    在初凡的照顧下姍娘康複很快,而漸漸的姍娘也喜歡上了初凡,她每天會花心思打扮,隻求他看了能賞心悅目,她給他變著法做飯,給他裁衣,但自從姍娘病好他便始終與她保持距離,姍娘雖不知原因卻也暗自反省,以她的過去經曆來看,是斷配不上他的。


    後她漸漸歇了心思,默默的照顧他,一年多前她在街上救下了垂死的瑟瑟,並一時心軟將她帶迴,他見了也沒有表示什麽,瑟瑟病好之後就作為丫頭留了下來,其實姍娘隻是想有個伴,有個說話的人罷了。


    瑟瑟是個機靈的姑娘,她洞悉了姍娘的心思,所以便開始撮合起他們,在瑟瑟的狂轟濫炸下,姍娘驚喜的發現初凡公子並不是啞巴,同時她想起自己從前對他說過的話,簡直無地自容。


    瑟瑟開導她後她才釋然,但依她所見初凡公子是個有心事的人,她也不願意太過煩他,所以對比瑟瑟的熱情積極,她反而要躲避一些。


    “瑟瑟,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與公子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


    “那怎麽行,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屬悶葫蘆的,碰在一起也發不出一聲響來,我不操心,難道你們一輩子都這樣過”


    姍娘默不作聲拎著食盒往迴走,瑟瑟在後邊像個話嘮一樣說個不停,直到姍娘突然停下腳步,瑟瑟撞了她的後背。


    “公……公子”


    “公子?公子!真巧啊,我們正要野餐,你要不要也來吃些,大家坐在一起談談心說說話,看看風景賞賞花,多愜意啊……”


    “瑟瑟,我要迴去了,你別……”


    “今天天氣這麽好,去那暗無天日的破草房子待著幹什麽……”


    初凡聽到瑟瑟那老媽子一般的嘮叨聲,立刻就皺了眉頭,但稍一抬頭又見她二人一個眉眼生輝一個溫柔如水,眉頭又舒展開了,他轉過身去隻輕聲道:“迴去了”


    姍娘一聽立刻微笑著答應:“嗯”


    瑟瑟則道:“唉?迴去了?等等,等等,再在外頭玩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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