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漸濃,自己會不會杷她想得太深了?尹霏不過是個深閨女子,還是剛剛被逐下堂的棄婦,臉上的自若自信,不知道有幾成是喬裝出來的。


    所以試她一試!


    「既然尹姑娘這樣說,閔某索性連成本也不要了,第一次交易就當交個朋友,一斤茶一兩銀,損失的,自有閔某承擔。」


    -兩銀?!這樣是多還是少?她半分概念都沒有,不過既然人家說連成本也不要,定是捶心肝的疼痛著,她再還價,似乎很沒良心,於是她露出笑臉,滿眼的感激。


    「就依閔大爺說的辦。」尹霏豪氣道。


    尹霏的感激和豪爽,一下子讓閔忻正測出深淺。


    他猜對了,原來她是扮豬吃老虎,並不如表麵看起來那樣精明呐,三兩下就露了底,明眼人一瞧便知,她隻是隻香氣四溢、任人宰割的小肥豬。


    念頭揚起,他勾起迫人心神的笑意,大筆落下,一紙契約書形成,兩人簽名、各自壓了手印,契約書有了法定效力。


    尹霏見他笑得那般得意,還以為人家是滿意於接收到自己的感激之情,心底還暗自洋洋得意,這就叫做與人為普,人家是富商咩,怎會同她計較起這等小錢。


    她微屈雙膝道:「既然如此,我就在綠園等待閔大爺的消息,待茶葉製好,還請閔大爺通知一聲。」


    說完,她轉身欲離,他沒忽珞她愉悅的腳步,微哂,這女人吃了大虧還沾沾自喜,將來怎麽同人鬥啊?隱隱的罪惡感升起,良知在遣責他欺負普良老百姓。


    「尹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尹霏側身望他一眼,想起來了。


    「閔大爺,您有沒有考慮過杷茶樹修剪得與膝同高?」


    「那豈不是要將整棵茶樹給砍去一大半?」隻剩下樹幹的光禿茶樹,下一季還能采收新茶?她這是在糊弄他?


    「我指的當然不是那種多年老茶樹,閔大爺可以先選一區新茶樹,樹頂高過膝蓋不多的,再將此區茶樹一分為二,一部分在每次采完新茶後修剪成等膝高,一部分照舊,放任它繼續往上長,待采收新茶後,再比較兩區的產量。」


    「你碓定這樣做,可以收更多的茶葉?」


    「閔大爺有沒有估算過采茶姑娘的身高?當茶樹高於姑娘齊胸處後,因無法長時間抬高手肘,姑娘往往會將高處茶葉棄之不采。再則,照顧園子的工人在抓蟲殺蟲時,也常忽略上端部分,而那裏恰恰是向陽處,也是茶葉生長最茂密、最嫩綠的地方。若茶樹高度隻及膝,工人不但可以省下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更不至於造成浪費,自然可以收成更多的茶葉。」


    「萬一茶樹因為過度修剪而死產?」


    「閱爺有沒有聽過,打斷手骨更添勇?人往往越是經曆磨練,越不怕風霜,你怎麽知道越是修剪茶樹,茶樹不會長得更茂密豐盛?」尹霏用的是疑問句,但他從她的表情當中看見篤定,那樣的自信很容易說服旁人的認同,他細細找過了,這迴他沒找到半分的猶豫或不確定。


    「知道了,若尹姑娘所言為真,閔某定有後謝。」


    「後謝?」她狡黠的眼睛轉過一圈,這下子,閔忻正又看見她的聰慧,疑問陡升,她到底是聰明還是傻,是心機深重還是性格單純?這會兒,他有幾分看不透了。「今年冬天,閔爺若肯將茶樹所結的茶籽相贈,尹霏將感激不盡。」


    「你要茶籽做什麽,如裏你想培養新茶株?用茶籽不會是好方法。」插枝才能夠維持茶樹的質董。


    「我沒打算用茶籽來培養新株。」


    「那你……」


    她沒等他把話問出口,衝著他一笑便轉身離去,她的腳步輕鬆、態度愜意,並沒有透霹太多,但毫無原由的,他竟然相信,她接下來做的事一定會成功。


    走出閔忻正的書房,經過幾道迴部、幾座涼亭,她看見碧玉心急火燎地在園子裏來迴踱步。


    碧玉當然急,小姐己經進去很久,孤男寡女的,小姐才被休棄,要是又傳出什麽不好的風聲,那……她來來迴迴走得飛快,要是守在門口那尊大門神肯讓開兩寸地,她就要衝進去尋人了。


    她盯著像巨塔似的男人,臉上沒有半點好臉色,偏偏她瞪酸了眼睛,人家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發現尹霏的身影,碧玉快步衝到她身邊,扯住她的衣袖問:「怎麽樣了?閔大爺沒有為難小姐吧。」


    「他為難我有什麽好處?做生意是兩相互惠的事,頂多談不攏,哪有什麽可為難的?」


    「那就好。」碧玉鬆口氣,放開手,迴眸狠狷瞪上那尊門神一眼。


    現在,尹霏滿腦子全是接下來做的事。她板動手指計劃著,迴去後,先讓人編出幾個竹筐,再做幾個大型炭爐,對了,應該問問人,用什麽炭來焙茶最不會吸取味道……還有,得記得同楊管事套好交情,做事才會順利。


    雖然她學過製茶過程,也曾經在茶農家裏實習過一個寒假,但終究經驗太少,若能多參與幾迴,功夫肯定會更劄實些。


    「小姐,你同閔大爺說得怎樣,他肯把茶賣給咱們嗎?」


    「肯呀,我們說定了,一兩銀子一斤茶,迴去後,你杷我那些頭麵全拿出去典當,我們得在楊管事杷茶做好之前湊足銀子,做生意,拖拖欠欠最不應該。」


    「什麽?!」碧玉驚唿一聲。「一兩銀子一斤茶?!小姐,你被誆了。」


    「我被誆?怎麽會,你不是說過閔家一兩銀子一兩茶,我的一兩買的可是一斤啊?」


    「那是最貴的茶,咱們早上不是看過,那些茶葉被咬得坑坑洞洞的,再經過炒作揉撚,還不知道要碎成什麽樣子,小姐居然花一兩銀子去買……一兩銀子都可以買到不錯的茶葉了。」所以,她被誆了?


    可他說得那樣豪邁大氣,讓她當真相信對方不計成本,原來……奸商啊奸商,自古以來,無奸不商,她怎會忘記,他的錢都是從百姓身上一層層刮下來的呀。


    初次見麵,她就被他刮去一層油?她這麽瘦,怎禁得起他的大力訛詐,偏偏契約己經簽下,她沒有及悔空間。


    如裏告到官府裏呢?恐怕不行吧,她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小棄婦,何況簽約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沒半點強迫,是她以為自己大賺,想起那時的得意非凡,她直想一頭撞死。


    笑臉換上怒容,尹霏飛快往前走,她一麵壓抑怒氣、一麵平複心情,對,她沒時間耍脾氣,接下來要做的事還很多,與其忿忿不平閔忻正如何騙她,不如記取教訓,下次別再教人騙。


    隨著重重的腳步聲,她把怒氣壓進泥土裏,飛快轉動的腦子己經零零碎碎地出現計劃一、計劃二、計劃三。


    甫進門,看門的老頭王伯上前稟相,「小姐,你救迴來的那位公子醒了,他想見你。」


    滿腦子都是如何進行後續作業,快點杷錢賺到手中的尹霏,轉個頭便把王伯的話拋諸腦後,急急道:「王伯,你去將府裏的下人全部集合起來,再告訴張嬤嬤一聲,看能不能聘到村人進府做短工,十天為期,工錢……」往碧玉身上掃一眼,她學乖了。「要發多少工錢才合理?」


    碧玉苦著臉,小姐才剛當過冤大頭,她得替小姐緊著荷包,但近日閔家要做茶,怕是村人都想往閔家去,那裏管兩頓飯,十天還能掙得一百五十文錢,若是開得太低……


    「小姐,那工累嗎?」碧玉問。


    「不累,一天一個時辰,清晨卯時上工,隻要負責把園子裏初綻的茉莉花摘下來。」


    「什麽!」碧玉尖叫一聲,小姐是怎麽啦,冤大頭當一次不夠,還想多補上幾次?「小姐,你不喜歡茉莉花的味兒,頂多忍耐個幾天,它會自動謝掉,不必雇人將它拔下來。」


    「不不不,摘下來的花我有用,你先說說,這樣得給多少銀子?」


    「既然是摘花的簡單活兒,不管是孩童或老人家都能做,十天、十個時展……就給三十文吧,頂多摘完花兒再管一頓早飯。」用老人孩童,就不必和閔家搶工,工錢也不必給得太多。


    「就這樣說定了。王伯,麻煩你去同張嬤嬤說,若府裏的人也肯一起做,除月俸外,十天我給五十文。」五十文?王伯聞言喜不自勝,快步到後頭傳訊。


    碧玉還想說話,卻讓尹霏一杷拽住,飛快往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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