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神雷軍大營”一案曾轟動整個京城,砍掉了百餘顆腦袋。


    茶餘飯後,京中百姓仍在熱議,算是“餘熱未消”。


    可是這才安穩了多久?


    這京城中,竟然又一次大搞“消防演練”了。


    這一次的規模空前浩大!


    禦林四衛,分別是前衛、後衛、左衛、右衛,共計四萬將士,負責京城防務,這次傾巢出動。


    他們走上京城的大街小巷,手執長槍,腰懸大刀,甲胄在身,殺氣騰騰!


    猶如湧進城中的洪水,順著街巷蔓延……


    覆蓋全城!


    要知道,上次“神雷軍大營”一案,僅僅隻波及了江寧縣縣衙一地而已,相比於全城,隻能稱之為“一隅之地”。


    而這次是全城,任何角落,任何地段,大街小巷,無一能幸免!


    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看見身穿玄色鎧甲的將士——


    那就是禦林衛。


    不過,對於京城中的老百姓來說,都習慣了,雖然沒有“三天一大搞,兩天一小搞”那麽誇張。


    但至少也能說“一月一大搞,半月一小搞”吧!


    習慣就好。


    百姓們照例關門閉戶,躲在家裏,該幹啥幹啥。


    初入京城者除外,他們有可能被嚇得躲入床底下……


    其實這種特殊時期,百姓們也有一種樂趣,算是“苦中作樂”,那就是趴在門縫上對外張望。


    這種“娛樂項目”,幾乎每次動亂都要上演……


    不過也要分地段,普通地段的百姓自然沒啥看頭。


    隻能看見禦林衛在大街上疾馳,一隊又一隊的,看多了也乏味兒。


    但是,對特殊地段的百姓來說,這一出“戲”,可就相當精彩。


    某民房內。


    “闖進去了,闖進去了,禦林衛直接破門而入……”一人趴在門縫上向外張望,並不時“播報”,神清激動。


    “對門的羅府,其家主可不簡單,乃是江寧織造局的大使啊,禦林衛直接破門而入?這羅家犯了什麽罪?”屋內還有一人,聞言也過來趴門縫。


    “誰知道呢,不過江寧織造局大使的位子,可是一個肥缺,曆任此職者,不無是貪得肥腸腦滿……估計這羅大使啊,也中招了!”


    “這也不對呀,若是貪腐,何勞禦林衛出動?禦林衛不僅封鎖了所有城門,不準進出,甚至還傾巢出動!這也太大動幹戈了吧?殺雞焉用牛刀!”


    “額……對呀,這是為什麽呢?”


    “快看,不僅有禦林衛的將士,還有捕快!那是刑獄司衙門的捕快!沒想到他們也出動了!”


    “好,刑獄司出動,必然是天大的案子!”這人興奮了,“想前兩次,刑獄司督辦的‘他國細作’案,及‘神雷軍大營’案,牽扯進去多少貪官壞官啊!”


    “這些貪官壞官都該死,刑獄司好樣的……”


    ……


    這兩位百姓趴在門縫上,慷慨激昂,肆意揮灑著“匹夫之怒”。


    可能……這也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一種體現吧。


    因為普通百姓,真的不能做什麽,也做不成什麽。七八中文天才  他們能關心國家大事,其實就已經很不錯了。


    總比那些無國無家的人好了許多。


    “快看,抓人了,抓人了……”忽然,一人激動得大叫。


    或許是因為他這次的聲音太大,竟穿透了屋門,傳到外麵街道,引起了禦林衛的注意。


    一位禦林衛將士不由側身,往後一瞧,滿臉狐疑。


    這一瞧,可把這位百姓嚇得夠嗆。


    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捂得死死的。


    不過他那雙眼睛仍舊圓鼓,盯著門縫外的世界,一眨不眨。


    透過門縫,隻見那羅府的府門正洞開著。


    一對又一對的禦林衛,或者捕快,羈押著一個又一個的羅家人,依次走出,來到大街上,讓羅家人跪著。


    “快看,那是羅老爺,那是羅定羅公子,還有羅夫人、羅小姐……唿,一個都沒有放過,包括管家小廝等,這……怕是有五六十口!”


    “既然是刑獄司辦案,那這羅家必然是犯了大罪,他們都該死!這些害蟲敗類,少司寇大人早就該將他們一網打盡!”


    “你說得對,可是……誒,可惜了羅小姐呀!嬌花似玉的妙齡,這下估計得充入梨花宮了……也不知道,她會被那位達官貴人領走,然後抱著細細的狎玩……”


    “咦,你看,禦林衛在搬木箱。這些木箱……上麵還附著泥土,該不會是剛從地底挖出來的吧?”


    “噓,小聲些,我猜測啊,整個羅家,恐怕就是因為這些木箱栽倒的……我想,裏麵可能是羅家貪墨的銀兩!別忘了,江寧織造局大使之職,那可是一個肥缺!”


    “不會吧,這都有一、二、三、四……二十九、三十、三十一,這都有三十幾口大木箱了,如果全都是銀兩,那該有多少……”


    一時間,民房中的兩人都失聲了。


    ……


    縱觀整個京城,不僅隻有羅府一家遭禦林衛破門而入。


    另外還有潤州府府尹的家。


    朝廷六部一部分尚書、侍郎、郎中、員外郎的家。


    還有各寺、各監、各衙門高官的家。


    及京中部分商賈之家等。


    他們府邸對門的百姓,或多或少的都看了場熱鬧。


    禦林衛與捕快們聯合行動,破門,拿人,抄家……


    這一幕幕,在京城各地頻繁上演。


    禦林衛和捕快們風光之餘,其實也在暗暗擔心。


    上次“神雷軍大營”一案,縱火焚毀江寧縣縣衙那一幕猶在眼前啊。


    他們就怕這種情況再現,在一個未知的時刻,忽然衝出一大幫黑衣人……


    不過還好,自始至終,這種情況都沒有出現。


    他們不由重重的鬆了口氣。


    ……


    一個時辰後。


    紫禁城,謹身殿。


    這大殿中的氣氛仍舊凝固!


    文武百官,諸位大臣,已在此站立了將近兩個多時辰。


    午時飯點也早已經過去。


    但陳皇好似不知道般,一句話也不說,隻坐在那龍椅上。


    不是與尤貴妃調情,就是吃糕點水果……


    自然,糕點與水果,也沒少了祝修遠與董誠那一份。


    這可真是……徹底羨慕死了諸位大臣!


    就連國相李忠、楊廷玉,還有鍾山王等,都站了兩個時辰了,直挺挺的,滴水未進。


    這祝修遠僅僅隻是一個伯爵,董誠身份更低,隻是小小的一個縣令。


    可是,陳皇先是賜座,接著賜茶,現在更離譜了,陳皇吃的糕點與水果等,竟每樣都有他倆的一份。


    眾臣眼神異樣,心中思緒萬千。


    心中對祝修遠與董誠的嫉妒、憤恨、厭惡等情緒暴漲。


    不過祝修遠與董誠兩翁婿也逐漸放開了手腳,大刺刺的坐在那,淡定自若的接受著陳皇的賞賜,然後旁若無人的吃吃喝喝……


    更氣人的是,他們還與陳皇偶爾聊上幾句,皆是些無關痛癢的內容。


    這是……這是將群臣視若無物啊!


    不說原本就厭惡祝修遠的大臣們,現在就連楊廷玉與震澤王的臉色也是變了又變……


    “陛下,臣有本奏!”


    終於,有人站不住了,毅然出列拜道。


    他這一出列加一出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看去,卻原來是戶部的一位郎中——


    吳中道清曆司郎中,正五品的品秩。


    祝修遠心裏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就是一陣輕笑。


    等了這麽久,終於有一隻“出頭鳥”冒了出來,有意思,嗬嗬,這下有熱鬧可看了。


    祝修遠與董誠皆好整以暇,這隻“出頭鳥”好巧不巧,正在此案的名單之中,是被一件窩案牽連的……


    這戶部郎中不僅吸引了祝修遠等人的注意,自然也吸引了龍椅上的陳皇,及鳳椅上尤貴妃的注意。


    陳皇吃著一顆葡萄,尤貴妃親自喂來的,麵色古井無波。


    他的腦袋順勢往往尤貴妃那邊一擺,做側耳傾聽狀。


    “陛下,此人乃是戶部郎中,蘇良。”尤貴妃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真的很輕,按照距離,站在最前麵的國相李忠及鍾山王等,應該是聽不見的。


    可是,祝修遠和董誠卻是聽見了,因為他們更靠近陳皇的龍椅。


    這陳皇,竟然不認識殿中的大臣……還需要尤貴妃提醒。


    祝修遠和董誠心中都是一陣異樣,不過他們不敢表現出任何異常,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那陳皇得了尤貴妃的提示,將身體坐正,抬眸一望,“蘇愛卿,你有何本要奏?”


    “陛下,臣一奏江城伯濫殺無辜,致使數千人或被斬首,或被流放。此其一罪也。臣二奏江城伯及董縣令,藐視朝廷法禮,今有國相大人、鍾山老王爺在前,此二人,竟敢在禦階前大刺刺落座……此其二罪也!”


    這位戶部郎中說得那可真是慷慨激昂。


    振聾發聵!


    滿殿大臣心裏都叫好,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盡管,他們都覺得這戶部郎中怕是完蛋了。


    他們這位陛下,可算不得什麽明君!


    有時候,昏聵得令人發指。


    道理都不跟你講,直接令金吾衛拖下去砍頭……


    所以,眾臣心中痛快之餘,又為之捏了一把冷汗。


    “董愛卿!”陳皇麵色未變,隻對董誠招了招手。


    “臣在!”董誠快步走到禦階前正中的位置,拱手一拜。


    “上前來……”陳皇繼續招著手,“朕似乎記得,這裏麵有蘇良的,你幫朕找找。”


    董誠走上禦階後,陳皇順手指了指那三大籮筐的證據。


    董誠口中稱是,然後蹲下身來在裏麵翻找……


    這一幕落在眾臣眼中,他們心裏先是迷茫,隨後就是大駭。


    他們貌似明白了些什麽。


    那“出頭鳥”戶部郎中蘇良,此刻心中也是惴惴,不過他還能保持鎮定。


    董誠翻找之際,陳皇又對伺候在側的老太監遞過去一個眼神。


    那老太監也是個人精,忙點頭而去。


    “陛下,找到了。”董誠翻找一會兒,呈上一本文書。


    頓時,群臣的視線都落在這份文書上,特別是那戶部郎中蘇良,他兩眼更是一凝。


    方才陳皇的話“這裏麵有蘇良的”,他還記憶猶新。


    那這份文書上究竟說了他什麽事呢?


    蘇良心中頓感不妙,恐怕不是什麽好話。


    現在,蘇良有些後悔了,不該憑一時衝動就出列……


    那陳皇接過文書,翻開看了幾眼,越看臉色越差,怒容堆積,已十分明顯。


    眾臣見此,心裏更是惴惴。


    “蘇良,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陳皇似已是怒極,從龍案上抓起文書,直接丟下禦階。


    那份文書乃是一本“經折裝”的折子,經陳皇發怒一丟,落在地上時,已是散亂一片。


    陳皇發怒,嚇得眾臣心中都是一沉。


    那戶部郎中更是直接跪下,不過他嘴巴很硬:“陛下饒命,不知臣下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嗬嗬,刑部何在?”陳皇聲音中隱含著憤怒,這一刻,陳皇是嚇人的。


    “老臣在!”刑部尚書出列拜道。


    這刑部尚書白發白須,不過身體也還算硬朗,在這站了兩個多時辰,他楞是動也動一下。


    “那文書上麵,全是蘇良所犯罪責,依你刑部看來,該當何罪?”陳皇說。


    那刑部尚書邁動腳步,上前撿起那份文書,湊近了翻看起來。


    “稟陛下,據這文書上說,戶部郎中蘇良,逼良為娼,暗設錢莊,私辦賭場……傷害人命一十九條,破壞家庭三十五有餘……按我大陳律,蘇良當判斬立決、抄家,家人年長者開刀問斬,年幼者罰沒梨花宮,永世為奴!”刑部尚書淡定的念道。


    “陛下,臣……臣冤枉……冤枉啊……陛下,一定是江城伯捏造的罪名,臣冤枉,請陛下明察……”


    蘇良一邊大叫冤枉,一邊磕頭如搗蒜……


    這個時候,群臣的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們鼓瞪著兩眼,嘴巴微張,久久未曾閉合。


    “陛下,這份文書那是一麵之詞,尚需人證、物證,如此才能定罪。”刑部尚,白發白須,一臉淡定。


    “尚書大人救命,尚書大人……救命啊……”蘇良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然而刑部尚書理都沒有理他。


    “你要證據,那朕就給你證據,來呀!”


    陳皇話音一落,隻見數位金吾衛進殿而來,帶著幾個人,以及數個托盤,上麵放著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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