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到了家中,隻見母親熏芳半躺在自己床上,一手磕著瓜子,正濃興高酣的看著電視,見他這樣來了,滿臉的泥水不說,才剛買給他的新衣也糟蹋得太不堪了。問他一兩句話,卻見他是事出有因才弄成了這樣,又說要找馮沅,就告訴他馮沅去了李家莊瞧病去了。


    竹溪聽了就往外走。熏芳連忙起身止住他。


    “你知道路嗎?就愣頭的勁要去!”


    “媽你不知道……”竹溪不願多解釋,他的兩肩仍在戰栗,甚至不能稍稍停住,滿口喘著大氣更沒有多餘的解釋的氣力。


    “坐這兒好好說。來。”熏芳番身迴去要給他倒茶。


    忽而天空一聲巨響,仿佛一條巨龍怒吼了一聲,一片烏雲又擠壓過來,滾滾好似翻江之水,其中雷訇電爍,白電如練,像一麵麵交雜繁錯的電網在黑雲之中你爭我鬥,映得地麵都是白光、嚇得熏芳呆怔住了,聽著雷聲不敢動彈。


    “還有這麽厲害的雷啊!今年是不是季節提前了?這是夏天才能聽到的雷啊!”熏芳不解,竹溪也早嚇得木頭一般站在門口,說話間還在淋雨。


    “進來啊。還站在那兒淋雨!”熏芳正說著,隻見竹溪又跑走了。她又跟到門口,喊道:“你找不到你爹的!叫集上的人帶你過去!”


    竹溪憑著自己的記憶,大概有了些方向了,隻要到了李家莊不就好說了?到那裏一問……


    這麽想著連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即使去了李家莊,找到他爸爸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誰知道他到底給誰家人瞧病?那裏更沒有一個他認識的人。


    他還是決定迴筱煙家去。離開一會兒,他的心裏就開始倥傯不安。


    剛才的這聲悶雷更加重了他的焦慮,他預感到了不詳。因為他似乎在一片末日的天空下奔跑。他的眼睛被一團紫黑的顏色所遮蔽,滿眼裏的那些房舍、樹木都像一個個孤拐的駝背老人,屈服於這無盡的雷鳴之下。那團烏雲又裹挾了無數的熱雨,雨勢瞬間變了模樣,從蒙蒙如漏成了忽集如束。地熱蒸騰,落下的雨滴似乎把滿地的灰塵又帶了起來,空氣裏滿是悶而不散的焦熱,這似乎真的到了夏季,可明明是處在春天的尾巴,並不應該見到這樣的怪天氣。


    他被迎麵的熱浪衝擊著,覺得自己就像個孤膽的末日英雄,正在一條拯救自己愛人的征途上肆意狂奔。他覺得,這種奔跑,一生隻來一次就夠了。


    卻說那刀疤麵龐男子早踩著術劍來到那個小山包,停在空中。正往那裏望著。此前,他從不知道這裏有座山包,山上突然漸漸出現的杜鵑花更讓他頗為奇怪,一路躡風而行,眼見這花就像傷口潰爛一樣迅速占領了山包。


    “幽林妖藪之地!”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觀,數十年前,曾聽組織裏的人說過:“妖類偶爾會像海市蜃樓一樣突然出現在現世,有時占領了一個城市,有時占領了一個院落。但是無論大小,那個中心的妖怪可以說不可勝數,而且實力強到不能輕易觸及的地步。”


    “那怎麽處理呢?總不能不管它了吧?”


    “不知道,不在我們的能力範圍。”


    男子迴憶起了這句話,但已經過去了數十年,他的實力也絕非當日可比。他躍躍欲試,想要看看自己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他移轉腳下術劍,直直往山包墜去。忽而天空一暗,幾聲狂暴雷轟之後,山包也突然消失遁形了,與此同時,頭頂烏雲之上傳來一聲聲幽杳的嗬氣之聲,男子抬頭望去,隻見赫然一頭五彩斑斕的龍頭探出雲層,異鱗奇爪浮雲拏空,電光石火一般的白電環繞周身。


    男子瞬間心情迴複平靜,暗想自己究竟是何實力?麵對這種龐然大物,唿吸之間已經折倒,剛才狂妄之舉迴想起來真是諷刺至極了。


    那龍極具靈性,頗通人言,不見它開口動唇,昊天之外也都是它的聲音:“此處祟物異常已除,毋憂!隻剩些許逃匿之物還欲借助你等力量。”


    男子重重點了下頭,便見龍氣湧動雲層,暗暗遠去。男子恍惚之間,那雲團已杳然不見。


    迴顧腳下那片山包的本地,原來是一片水湖,經這龍雨衝刷,就像一麵巨鏡一般嵌在地表。


    “好了,還是處理那些逃跑的小妖怪吧。”


    男子移轉術劍,悠悠然往地上飄落。


    他本欲先迴組織,商量一番再行除祟之事,但是忽然特別掛念青霜,怕久別以之後她早不知所蹤,還是轉身往青霜處行去。


    竹溪奔到筱煙家中,隻見別墅一片大火,熊熊然燒得瓦片魆黑,從前院裏的樹木都燒成了飛灰,遲遲往天空中飄散。


    “怎麽可能呢?這不可能!下這麽大雨,這裏反倒燒起來了?”


    竹溪覺得他一定是中了幻覺了,但即使是幻覺,他也要救筱煙啊!


    他不顧一切的用身體去撞鐵門,然而成效甚微,他急火攻心,後退幾步,大喊幾聲壯膽,疾然奔過去,一腳踏住門麵微借了些力,一手高高抓住門頂,那門頂上都是尖尖的鐵角,立時給他刺了幾個窟窿。這邊再不管疼,一下翻身就跳到了對麵。


    忽然迎麵的高溫熱浪如同海嘯一般席卷包圍了他,讓他絲毫不覺得這是幻覺。他置身火海,周身的熱暈不停地散發出高強度的輻射,他幾乎要被烤熟了。然而,他還是扯著嗓子唿喊著筱煙的名字。


    迎麵已被燒爛的前堂垮倒一***露出西屋的房頂,竹溪遮住眼睛,憑著直覺往裏頭奔去。


    一踏進前堂,瞬間周圍溫度高了一倍,竹溪再沒直覺,隻知道自己頃刻已經成了熟食了。


    “竹子!竹子!竹子!……”


    眾人眼看著竹溪不停地撞門,正要給他開去,卻發現他從門上翻了過來,右手登時紮了三個窟窿,他也不知道疼似的進來了就直喊筱煙的名字,似乎一個人他也看不見。眾人攔也攔不住,他到了前堂,立時翻了白眼暈死過去。


    這些,筱煙她們都看在眼裏,直說又瘋掉一個!


    然而院落的噩夢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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