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管立強來辦理出院手續,他沒敢進病房,把卓玉叫到了外麵,“我從今天開始就搬到辦公室去住了,等我找到房子再把東西拿走。讓你姐別生氣,住院費已經結算了。下午我就去法院撤訴。”


    卓玉嘴上沒讓他,“你說話還有準啊?別今天撤訴,明天想弄點錢又起訴了,我姐受不了這種折騰!”


    管立強有些羞愧地說,“不會那樣了,錢我也一分不朝她要了。”


    卓玉說,“你原本就不該要的!你到處打聽一下,哪家離婚不是男的向女的賠錢,怎麽到我姐這兒就反過來了?你倆到底誰是爺們兒?”


    管立強尷尬地,“是是,你跟你姐說說,讓她給我保全個麵子,在我兒子麵前就說是她自己摔倒的,要不然,我兒子得恨死我!”


    卓玲出院時還想著報案的事,她怕錯過了時限。


    卓玉勸道,“先迴家看看再說吧,他要真是搬走了,而且也撤訴了,這次就這麽著吧。我看他是害怕了。”


    “我咽不下這口氣啊,他打我的時候下死手。”


    “唉,以前打得不是比這還狠!他外甥是檢察院的,警察能向著你?我怕你再因為生氣把傷口抻著!”


    卓玲聽出妹妹是不願意讓自己去報案。心裏盤算,報案也解決不了多大問題, 頂多讓管立強拘幾天,或賠點錢。到時,他死豬不怕開水燙,誰都沒轍。


    姐妹倆直接打車迴了家。管立強的果然沒在家,床上沒有被褥和枕頭,可能是拿到辦公室用去了。卓玲心裏一陣放鬆,想自己的血也算沒白流,終於徹底甩開了那個無賴。


    卓玲先翻看了電話和手機的來電記錄,有幾個不明來電,海外ip號碼,肯定是利昂和王錦添打來的。昨天,由於受傷突然,她被送醫院時,沒帶手機,一直人機分離。卓玲趕緊給利昂打電話。


    接通了。響鈴好久,卓玲想可能是自己昨天不接電話,他生氣了。再撥,響鈴好久。


    終於,利昂接了,“我等會再跟你聊,昨天在比爾那裏忙了一天,半夜才迴來。”從話語的流利程度判斷,利昂不太情願接她的電話。


    “我被管立強打傷了,剛出院。”她本不想說這事,因為隻要一牽涉到管立強,利昂肯定會火,肯定會罵她“活該”,但她想讓利昂能把電話繼續聊下去。


    “啊?你先撂電話吧,我打過去!”


    在十多分鍾的等待時間裏,卓玲品著剛才的兩句對話,估計他昨天和今天早晨沒來電話,而他最近的一個電話還是在三天多以前。這是很少有的事。他真是跟朋友比爾在一起嗎?還是跟別人,別的女人?


    “怎麽迴事,寶貝兒?”利昂的聲音顯得非常急切,“快說,傷哪兒了?”


    “腦袋。”


    “都住院了,肯得傷得很嚴重了?”


    卓玲哭了起來,“利昂,我什麽時候才能去澳洲啊,這日子……”


    “別哭啊寶貝兒!你一哭,我心都碎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團圓了,王錦添不是馬上要去了嘛!快告訴我傷得嚴重吧?抱抱親愛的。”


    “頭上縫了五針。”卓玲把傷情誇大了一些。“昨天你沒給我打電話吧?”她還是不甘心地要認證一下。


    “唉,我昨天想著要給你打個電話,可是203那邊一個門壞了,修門,搞了一下午,然後比爾那邊突然有事,他跟房主吵起來了,房主報警說比爾要殺他,警察就過來了,我跟著去了警察局……迴來都半夜了,澡都沒洗就睡了。”


    “你出去,店怎麽辦?”卓玲突然抓住利昂話裏的漏洞。


    “沒關係,莉莉看著呢。”


    卓玲認識莉莉,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來,傷口處像長了脈博一樣突突跳了起來。


    利昂說,“你先放下電話,我再打給你!我是用手機打的。”


    卓玲放下電話,手都有些微微地顫抖起來。他為什麽用手機打呢?這個時段,如果座機用卡打,無論打多長時間,隻需兩毛澳幣,而用手機打是在十分鍾之內不花錢,所以,他們隻能聊九分鍾時掛斷電話重新打。這說明,利昂的房間內現在有別的人,不方便通話。而且肯定是個女人!也許是莉莉,一個三十三、四歲的標致女人。


    “莉莉又迴來做了?”再次接通電話後,卓玲問。


    “嗯,又迴來了。”


    “她不是嫁人了嗎?”


    “誰知道她怎麽迴事,隱私問題咱也不好問,可能也是假的,也說不定她就好這一口兒。”


    “利昂,你對我還和當初一樣嗎?”她本不想問,但還是問了。


    “又問傻話。我絕對一心一意,隨時把心扒給你看!”


    “要是跟王錦添做不成怎麽辦?”


    “他不成,還有別人呢!兩條腿的男人不多了去了!實在不行,我跟你結婚!啥也別多想了,乖乖養傷啊,晚上我再給你打電話!”


    每迴聽利昂說“我跟你結婚”時,卓玲都會感到甜蜜無比,但這次也不知為什麽,她老覺得利昂是為了早點放下電話而被迫說這句話的。剛才,她說自己被管立強打了時,他的反應似乎也不正常。利昂周圍的女人太多了,而且都是那種女人,男人掉在這個堆裏,不偷嘴是不可能的事。利昂千篇一律地矢口否認,卓玲明知不真實,可又不想問太多,也不敢多問,真相可能更傷自己。太不近人情隻會讓利昂煩,既然鞭長莫及,裝也得裝得大度一點,不讓利昂產生被束縛的感覺。


    “利昂,我不在你身邊,所以不能太自私,如果你寂寞了,就找個女人來陪陪你吧,哪怕給你做個飯也是好的。”話一出口,眼淚也流了下來,好象真見到利昂同別人男歡女愛。這一放手,是以在心髒上自割為代價的。


    利昂用一種極其溫柔的口吻的口吻責怪道,“你被前夫把腦子打傻了,又胡思亂想?我要是真在這邊跟誰好了,還願意花這麽大力氣把你弄過來嗎?告訴你,這輩子,你想躲開我都躲不開,我就賴上你了,想甩甩不掉!對了,告訴我,現在住在哪裏?”


    “住家裏,他搬走了。”


    “哦,那就好!要不,你的人身安全都沒法保障。這幾天好好調整身體,什麽也別多想,明年來澳洲!”利昂說得斬釘截鐵。


    卓玲又趕緊給王錦添打電話。


    聽了卓玲的簡單陳述,王錦添極其吃驚,“哎呀,多大個口子?”


    “縫了五針。”


    “五針是多大?多少cm?”


    “我也不知道,現在還包著呢,也看不見傷口有多大。”


    “有多深?”


    “那我也不知道,看不見。”


    “病曆上沒寫?”


    “沒寫。”


    “為什麽不問問醫生。”


    “當時都懵了。”


    “在哪個部位?”


    “額頭上邊一點。”卓玲幾乎被問得有點不耐煩。


    “額頭上邊的什麽部位?偏左還是右,還是偏頭頂?哪個穴位附近?”


    “偏右一點。”


    “右腦控製左側的身體。你現在馬上動動左手和左側的身體,看有沒有障礙感?”


    “沒有。”


    “你動了嗎?這麽快,說明你是在敷衍。再動動看。”


    “沒有。”


    “那也不能大意,還要觀察,如果發現左側軀體麻木或行動困難,要立刻就醫。”


    “就那一處傷嗎?”


    “臉上有點淤青。你別擔心,即使落疤,也能用頭發蓋住,不會……”卓玲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錦添打斷她,“公安局怎麽處理了?”


    “公安局不知道這事,我沒報案。”卓玲下一大跳,下意識想到若報案了會不會影響辦澳洲簽證。


    王錦添的聲音突提高了,“那不對啊,你傷口那麽大,而且你說你臉上有淤傷,醫生沒問你傷是怎麽來的嗎?他有責任報案啊!”


    “這裏不是澳洲,醫生管不了那麽寬。再說我是成年人,自己沒說報案,人家自然也不會報。你昨天打電話來了,是吧?”


    “那這社會不是亂套了嗎?”


    卓玲跟卓玉做了個不耐煩的表情。


    “王錦添,我先不跟你說了,頭有點疼,昨晚上在醫院裏也沒睡好。”


    “頭疼?是傷口疼,還是腦袋內部的疼?”


    “我也說不清楚。”


    “那你趕快去醫院做ct,這錢我給你拿!”


    卓玲隻好幹笑兩聲做為表達,雖然明知他是為自己好,可還是煩。“ct 昨天都做了,沒問題的,放心吧。你這麽關心我,我很感激。”


    “你還是再去做一次,換個大醫院做,萬一上一個大夫馬虎,哪兒有毛病沒看出來呢?”


    卓玲打了個哈欠,“沒事,我自己感覺也沒太大的事,可能是太困了。”


    “你這人就是太倔!我這全是為你好,才這麽勸你,真有事情,悔之晚矣!”王錦添明顯不高興了。


    卓玲不敢得罪他,隻好應和道,“我不是不聽你的,ct那東西放射線強,對身體有影響,要做也是隔段時間再做。等我睡一覺看看,如果腦袋還疼,我再去醫院。”


    總算勸王錦添撂下了電話。


    “你看我一天活得多累啊!王錦添這人心眼倒是很不錯,就是太磨叨了,一講就是一兩個小時,我要一找借口想躲,他就說,我打這麽長時間電話也是為你好,人家大使館的人是通過通話時間長短來判斷雙方感情深淺的,你要不願意這樣,那就算了,我何必浪費時間呢!唉,他的也有道理,可我就是煩。”


    卓玉說,“估計他也是寂寞,找人聊天解悶。”


    “嗯,我也覺得。”


    卓玲正準備睡一覺,管毅彤迴來了。一見媽媽的頭包著網狀的紗布,管毅彤眼圈紅了。


    “你怎麽迴來了?”


    “媽媽,你都住院了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怎麽知道的?”


    “我在路上碰見三姨父了,他說你被我爸給打了。媽媽,你應該先告訴我。”他哭了起來。


    卓玉說,“彤彤越來越懂事了。”


    卓玲臉上浮現由衷的笑容,“是啊,想想這個兒子,我跟管立強的婚姻還算有所收獲。行了,兒子,你趕迴來媽媽就很高興了,別哭了。”


    快吃晚飯的時候,管立強給卓玲打來電話,“小玲,我今天下午已經去法院撤訴了,錢我也不要了,你掙點錢也不容易,我退讓一步也是應該的,你好好養病吧!”


    卓玲冷笑,“什麽叫你退讓?我還得捂著傷口對你感恩戴德嗎?”


    放下電話,卓玲生氣地對卓玉說,“聽他的口氣,像是我占多大便宜似的,我真擔心他哪天又去法院起訴了。”


    “不會的,媽媽,我聽姨父說你的住院了,就給他打電話了,問他為什麽,他跟我哭了,說很後悔。”


    晚上八點多鍾,卓珊兩口子和柱子忽啦啦地到了,本來還不算小的房子一下子變得十分擁擠。


    “不是叫你們別來了嘛,沒啥大不了的。”卓玲用一種歉意的口吻說道,實際上有點煩,現在自己極需要安靜,也沒能力招待他們這麽多人。妹妹和妹夫都願意往她這兒跑,總找借口想過來,這四個人往返的費用以及吃喝全得她報銷。


    柱子趕緊說,“老頭老太太不放心,非讓我們過來看看。”


    三個人還沒吃飯,家裏剩的肯定不夠吃。卓玲拿出一百塊錢讓他們到樓下小飯店隨便吃點,管毅彤說想吃燒烤,卓玲知道四個人全吃燒烤的話,一百元肯定不夠,隻好又添了五十塊錢。幾個人出門後,卓玲才想起忘了叮囑泉子別喝酒。一個小時後,卓珊和管毅彤迴來了,另外兩人在小燒烤店喝上了。果然。


    第二天上午,卓珊說想去逛街,買雙鞋。卓玲明白她的意思,便說,“我給你拿上點錢吧?”


    卓珊臉紅了,“不用了,也花不了多少錢,五十元以上的不買。”


    卓玲說,“五十元以下的能買什麽樣的鞋啊?我給你拿點吧!”她拿出五百塊錢,衝著卓珊說,“給你兩百,給卓玉兩百,這一百,你們中午吃飯錢。”


    卓玉說,“讓他們三個人去吧,我不去逛街,在家給你做飯。”


    卓玲說,“你也跟著去吧,來一趟裕城也不容易,怎麽也得上街看看。我中午讓管毅彤在外麵買點迴來。”


    卓玲說,“你去吧,我中午把早晨剩的熱一下就行了,也費不了什麽事。管毅彤在學校吃。”


    卓玉堅持不去,也堅決不要姐姐給的錢,看樣子是對卓珊的做法有意見,卓玲把錢遞給妹夫柱子。


    卓玉又去搶錢,卓玲躲開她,“我這是給柱子的,他也該買雙鞋了。”


    柱子瞅瞅妻子,將錢收下了。


    卓珊看出三姐是針對自己的,嘴巴噘得老高。


    三個人剛走,卓玉便拱火,“這卓珊,到底是看你來了,還是為了逛街買鞋?你都成這樣了,是我們應該給你錢,反而讓你花這麽多錢。”


    卓玲也很無奈,“其實他們根本不用過來,看一眼也沒什麽用,車票錢倒花了一大把。泉子也是的,哭著喊著弄了個出租車,自己一天沒開,全包出去了!車讓別人去開,哪兒能像自己那麽愛護啊!”


    卓玉開始告狀,說卓珊好吃懶作,脾氣不好,總對爸媽發火,還總伸手要錢。卓玲第聽家裏的事,頭就要大。窮人的家,幾塊錢都能導致不和。


    家教中心來電話,說有個多動症孩子要補英語,家長肯出錢,一小時 45 元, 卓玲摸摸自己包著白紗網的腦袋撒謊說家裏在裝修,騰不出時間來。


    “二姐,你當家教了?”卓玉問。


    “是啊,能掙點是點,萬一去不上澳洲,不就坐吃山空了麽!做買賣又怕把錢壓在裏麵,所以,隻能做這種計時的工作。


    “二姐,你這麽有錢還打工呢,你看卓珊這兩口子,也不找工作,整天吃喝玩樂。”


    兩個妹妹和妹夫住了三個晚上才走。卓玲又讓卓玉給父母帶去一千塊錢,又另外拿出三百塊錢,做為四個人的往返路費。卓玲大致算了下,三天,連給帶吃,兩千八百多塊錢花出去了。而她給三個學生補英語這一個月也才賺了不到兩千塊。錢一花得快,她的心就慌,如果在國內待下去,自己可能還要過窮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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