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能想到,無敵的龍槍,隻是一杆如此普通的木槍。”


    她望著那槍,又看見了什麽。


    可那槍並不普通。


    它的氣息,讓雪雪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


    “沒錯,這就是那杆殺了你十四億七千六百五十九萬三千六百五十一次的槍。”


    她已經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


    “你的血將它染成了黑色,因為你的心就是黑的。”


    她想說不是,卻已開不了口。


    “賤人,你已經走不動道了吧。”


    “我這就捅死你。”


    “這一次,你能挨多少槍。”


    她提著槍,一步步上山,踏過那滿地的血。


    她看著她上山,想要殺了她,渾身卻像灌了鐵一樣僵硬。


    一次次地殺死同一個人,它是否已不再普通。


    到底還有什麽死法沒經曆過。


    “賤人,你為何不像以前一樣,跪下來求我。”


    她就像一個閻王。


    “我就是不得好死,也不會求你的。”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可她了解自己。


    “可你每次都求我,在我殺了你四千七百四十一萬零六十八次之後。”


    她記得一切,她是個勝利者。


    “如果你是個別人,我當然會求你,求你放過你自己。可惜你是你。”


    她不記得自己,不記得她,可她了解她。


    她終於停下,拿著那杆槍,指著她。


    “為什麽,你每次都會說同樣的話。”


    哪怕她根本不記得自己。


    “因為我就是我。”


    她不會輕易改變,不記得又有何妨。


    “你總是這樣,不管幹什麽都會搞砸,可是從來不覺得愧疚。”


    她知道她沒有說謊,因為她了解自己。


    “因為我總是全力以赴。”


    “你隻是用力過猛。”


    “可我盡全力去做過。”


    她和她確實不一樣。


    她無言以對,每一次都無言以對。


    所以她又上前,每一次都隻能上前。


    她看著她,每一次都這樣看著她。


    還有那杆槍。


    終於,那杆槍就在她眼前,她卻不急著動手。


    槍尖緩緩劃過臉龐,冰冷得就像淚一樣。


    她確實在流淚。


    “看見了嗎,你自己死的樣子。”


    她已確實看見。


    “你每一次都能從頭再體會一次,是不是很幸福。”


    她確實很幸福,曾經。


    “可你再也想不起他,我卻永遠記得。”


    她是真的愛過,她已明了。


    “是你輸了,我更愛他。”


    也許她真的輸了。


    “他把藍焰留給你,把龍槍給了我。”


    她沒有說謊,因為她已真的了解她。


    “他也更愛我。”


    她贏了,但她想聽到她親口承認。


    “你錯了。”


    她卻沒有承認,每一次都沒有。


    “她留給了我看見溫暖的雙眼,留給你一往無前的龍槍,隻是因為他知道,你從未走出來過,那個陰暗的角落。”


    她確實沒有。


    “你有無敵於世的龍槍,卻一直在敗給自己。”


    “你究竟何德何能,能打敗手裏的龍槍。”


    “是心。”


    “你沒有心,你忘了它,你扔了它。”


    “可我有。”


    她的雙眸中,幽藍的光如此堅定,如此耀眼。


    “你什麽都能忘,你說自己有心?”


    “那我就讓你看一看,你到底有沒有心!”


    她的眼神冰冷,話也冰冷。


    更冷的,是她的槍。


    還有血。


    卻不是她們的血。


    “雪雪,你難道要輸給一個手下敗將?”


    “身為一個女人,連搶男人都搶不過,這樣的人,憑什麽殺你。”


    她終於醒了過來,抓住了那杆槍,就停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胸前。


    緊緊抓住。


    哪怕血在流。


    拿槍的人卻眼神飄忽。


    望著那槍,她又看見了什麽。


    “你是否在想,我憑什麽能抓住無敵的龍槍。”


    她確實在想。


    “是心。”


    她知道是心。


    “沒有無敵的心,龍槍便隻是一杆普通的槍。”


    它本就是一杆再普通不過的槍。


    “一個連自己都不敢麵對的人,憑什麽拿著無敵的龍槍。”


    她輕輕一拽,這杆槍便到了她手上。


    但她太虛弱,槍尾掉在地上,繼而整杆槍都掉在地上。


    曾無敵於世間又如何,如今躺在地上,滿地血穢。


    “我要無敵何用,我隻想要他。”


    她幽幽開口,漆黑的眸中淌著淚。


    “我要心何用。”


    她便拋棄了它。


    “若他無心,又怎會為你去死。”


    “若他無心,又怎會遇見了我。”


    “若不遇見我,你們會多幸福。”


    她的淚,劃過她的臉。


    是否已感覺不到這冰冷,因為溫暖已不在。


    “你們都不想讓我死,但你們讓我孤身一個。”


    “這樣活著,與死了何異。”


    一個人的心若死了,她便永遠不會再死。


    再也不會死的生命,那是怎樣的一種痛苦,怎樣的一種可悲。


    她摸過自己的臉,摸過那淚,劃過嘴角。


    她望著指肚上那淚。


    晶瑩得就像水一樣。


    他說過,她笑起來比哭要好看。


    她說過,她的笑從此隻給她看。


    她心想,她再也不會在他麵前哭。


    可她還是哭了。


    就像現在這樣。


    “殺了我吧,我累了。”


    她每一次都會哭。


    她已不想再哭。


    她終於笑了,就像第一次看見他一樣。


    她也很美,特別是笑的時候。


    她很累,她也知道她很累。


    所以她緩緩伸出手,觸碰那杆殺了自己十四億七千六百五十九萬三千六百五十一次的槍。


    它是如此冰冷,就像淚一樣。


    “人活著,總是會累。”


    她知道,她不該殺她。


    “所以人才要相依為伴,可我始終孤身一個。”


    她是真的累了。


    她已沒有理由再拒絕她,因為她的唯一已經死去。


    也許,還沒有。


    “你可曾愛過我。”


    她終於撿起那槍,指著她。


    “沒有,我隻是嫉妒你,才接近你。”


    “為了殺我。”


    “我曾想過放了你。”


    “因為他。”


    “因為他。”


    “所以你必須殺了我。”


    “所以我必須殺了你。”


    當愛變成了恨,恨又會變成什麽。


    “你愛我,你卻不想承認。”


    “我不曾愛過你。”


    “你不是怕我奪走了他,而是怕他奪走了我。”


    “我愛的隻有他一個。”


    “你可記得他的名字。”


    “自然記得,你卻已不記得。”


    她終於必須承認,是她輸了,輸得一塌糊塗。


    “你比我更愛他。”


    她終於不得不承認。


    “我愛他,比任何一個都愛他。”


    “那為什麽不去見他?”


    她抬起頭來,望著她。


    她提著那杆槍,和他一模一樣。


    “因為不想看到你和他更加般配。”


    她笑了,流著淚。


    是苦的。


    她本以為自己已忘了所有的感覺。


    可是沒有。


    “你不去找他,怎麽知道自己和他不般配。”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又醜又笨,心還壞。”


    “你剛才卻說你沒有心。”


    豈非正是不喜歡,才說沒有。


    “你有心的,你一直都知道,因為你愛他,你比任何一個都愛他。”


    “但你覺得自己殺了他,便不配再愛他。”


    “所以你殺了自己的心,可對他的愛不允許你這麽做。”


    “你和自己的心日夜爭鬥,現在,已經到極限了吧。”


    “我今天就會死。”


    “那就接受她。”


    “她殺了他。”


    “是你殺了他。”


    “她便也接受不了我。”


    “她會接受你。”


    “不會。”


    “她會的,因為你的心,是他給的。”


    她望著她,從未覺得這藍光從她身上發出時,竟如此好看。


    “他愛你,所以他的愛再不唯一,但他是龍。”


    “龍都是唯一的,愛也是。”


    “所以他才死了。”


    “但是當他破開了龍的極限,他便不用死。”


    她的眸中,終於不再隻有黑。


    “他會迴來,他已經迴來。”


    她的眸中,終於不再隻有淚。


    “到時候,你再把這杆槍,親自還給他。”


    她將它扔過來,她情難自抑接過。


    “你說的是真的。”


    她在顫抖。


    “是真的,他親口告訴我。”


    她的自信與高傲,是如此高遠。


    “那是什麽時候。”


    她希望是馬上。


    “等我們一起活著出去的時候。”


    她拿出滕旗,飄揚著自強不息。


    她接著龍槍,眼中所見皆是阻礙。


    這阻礙實在太多,漫山遍野。


    但他們必須死,因為她們要活著出去。


    為了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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