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星河提到這個可能性,瞬間就驚得慕長風一身冷汗。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司徒留的心思一直很重,連慕長風都覺得有問題的事情,司徒留不可能會沒有任何感覺。可他卻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情,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他提起那個女人,眼裏永遠都是一片溫柔。


    而那種溫柔裏,又帶著一種羞澀,還有一種絕望。


    唯獨沒有懷疑。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慕長風一直認定司徒留就是什麽感覺都沒有,也一直覺得,沒有證據根本沒有辦法說服司徒留。可是現在,經過路星河這麽一提點,他忽然發現,可能就算是他真的掌握了證據,他也沒辦法阻止司徒留的任何行動。


    慕長風突然覺得有些不甘心。


    想到這裏,慕長風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緊握成拳。路星河見狀,趁無人注意之時,夾了些菜在他的碗裏,然後抿著唇,表情有些嚴肅地對著慕長風搖了搖頭,示意他千萬不要衝動,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麽不受自己控製的事情來。


    慕長風讀懂了路星河的意思,可是聽著司徒留在一旁一直說這些,實在是影響他的食欲,於是他粗暴地吃了兩口飯,就以要去程家為借口,先一步下了飯桌。


    路星河不放心,生怕慕長風這樣會搞出什麽問題,於是在慕長風起身的時候他就開始猶豫,最後還是選擇放下筷子,去和他談談。


    果不其然,慕長風迴到屋子裏之後,根本就沒有去程家的打算,路星河看到他在房間裏來迴踱步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對他說道:


    “氣到連房門都忘記關,你也不怕讓司徒先生發現。”


    “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情,要是沒什麽事,你迴自己那裏去吧。”


    慕長風有些暴躁地過迴了路星河一句,然而路星河就隻是看著他,坐在座位上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司徒先生對你那麽重要嗎?我發現你每次失控,都和他有關。我第一次睜開眼睛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個喜歡行俠仗義、不受世俗約束的浪蕩公子,可是後來發現,每次司徒先生發生什麽問題,你這種形象就會立刻崩塌。你會變得焦躁,失去判斷力和控製力,簡直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哎呀,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情。”


    一聽到路星河說這些,慕長風就覺得自己心裏那股煩躁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保證自己用近乎於平常的語氣把這句話說出來,但是他並沒有把這種隱瞞做到完美。


    其實路星河也知道,慕長風肯定能意識到這件事情,但是意識和麵對是兩件事情,慕長風現在明顯就沒有辦法去麵對這件事情,更別說解決了,所以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要幫慕長風去麵對這件事情,而不是一直逃避。


    出了問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想要解決問題,又害怕麵對問題。慕長風在其他事情上都處理得很好,唯獨在司徒留這裏,栽了很大的一個跟頭。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知道你不願意聽,我也可以現在不管你,可是長風,你想想我們現在的處境。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在乎司徒先生,可是這種在乎,多少也要有一個限度不是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太在乎徒留了,因為我就隻有他一個親人,我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但是他覺得我給他壓力了,那我現在不就改了嗎?我都已經改了,怎麽還是不對啊?我就是害怕他出危險啊,為什麽明明能避免危險的,我卻一定要讓他在危險的環境中生活呢?”


    “可是這是他的選擇啊,他想要這樣的生活,他就能承擔起他選擇這種生活要付出的代價,你把他綁得太緊了,就算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他也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啊,你為什麽要剝奪他選擇的權利,一定要讓他聽從你的安排呢?在乎一個人是會關心他的一切問題,但也因為關心和愛,我們更應該去尊重他的選擇不是嗎?”


    “但是他的選擇是錯的,錯了我還不能讓他選擇對的嗎?”


    “可你能保證你的選擇就一定是對的嗎?再說了,究竟是誰規定的對錯?他是個體,是人,他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對或錯不都應該由他自己來製定的嗎?他如果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你可以幫他做選擇,可是你看看他,他不小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張,有自己判斷對錯的一套標準,你為什麽不能尊重他,而一定要讓他附和你呢?”


    “如果這點你依舊不同意,那你想想看,要是你們兩個身份互換,你能接受這樣的他給你做的安排麽?”


    路星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盯著慕長風。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堅定還有一種反抗,就好像他現在就是司徒留一樣。


    慕長風一下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從來沒有人像路星河一樣,和他說過這樣的話,所以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重複著做著這些事情,卻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問題的本質在這裏。他原來一直有疑問,他不懂,為什麽他們之間總是會不停地出現問題,一件一件,接二連三地出現,有時甚至都會壓得他喘不過氣。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這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發現過這最根本的問題,這種根本沒有解決,就算是解決再多的矛盾,也還會有更多的問題出現。


    這就像一棵樹如果從根部死掉了,無論怎樣澆水除蟲,它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一樣。


    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去麵對這樣的事實。


    他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存在問題,而且最大的問題還是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也不能接受他在司徒留的心裏,就是這樣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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