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些衝在最前麵的不少都是劉澤清平日裏器重的家丁,披甲兵也有不少,都是些大明的職業士兵,戰力比起女真人要差上一截,但也都是敢死之輩,雖然效忠的對象不是大明,而是劉澤清這個登萊總兵,也因為都是劉澤清的家丁,也就是養的私兵,劉澤清都在場了,自然是個個死戰,這戰力不算差,要不然也不會讓劉澤清敢於大半夜的領著五千人就來偷襲多上一倍的耽羅府。


    但不怕死歸不怕死,沒人會明知道是死還會去啊,更別提眼前看著平日裏耀武揚威的披甲兵三下兩下就潰敗了下來,那些連甲都未著的怎麽辦?那心理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眼看著同僚被串成了一串的葫蘆,哪裏還有多少人能保持平靜的心理素質?這就是女真人都不行,要不然也不會耽羅府幾次和女真人的野戰,都是女真人先撐不住死傷慘重然後崩潰了,更別提這些隻是比起普通明軍好上一點的家丁們了,壓根就沒得可比性。


    所以劉澤清悲劇了,比誰都悲劇,好不容易帶來的五千人,能逃的走的也就七八百人,等劉澤清逃迴了登州城一數人頭,險些一口血噴出來昏厥過去,能跟著迴來的滿打滿算,也隻有兩百多號人,就算是白天能再收攏一些,能有一千出頭恐怕就不錯了,這裏頭能留下來的披甲兵和平日裏的家丁、家仆,恐怕人數就更少了!


    跟全軍覆沒沒差了,五千人力丟了八成,劉澤清短暫了暈頭轉向後立馬迴過神來,當即怒氣騰騰,後來就變成臉色陰沉不定。


    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氣的。


    嚇得是剛決定沒一會的事就給泄露出去了,那豈不是取他項上頭顱也是輕而易舉?那自然是後怕不已,至於氣的是誰把消息透露出去的,明顯今晚這就是個圈套,擺明了就等他鑽進去,隨後劉澤清就想明白了,這登州城裏誰會把消息往外傳?除孟千也沒別人了,虧得他還以為放著沒事,隻是些商人而已,解決了那東江鎮總兵方凱就行。


    可這個時候劉澤清頓時恍然大悟,這倒不是他沒想到,而是壓根沒往那地方想,畢竟他自認為事情做的隱蔽,也就身邊寥寥幾人知道,而且孟千最近又很安分,除了倒騰糧草的事也都沒幹別的,就一商人而已,劉澤清懷疑誰也沒往那懷疑,所以他就悲劇了,隨即這廝破罐子摔碗就打算下令去把所有孟千下麵的商鋪都給砸了抄了,以報今夜之仇,一旁顫顫巍巍的幕僚趕緊出來阻攔。


    “東主,此舉萬萬不可啊。”那幕僚聲淚俱下,仿若十足的忠臣。


    劉澤清大怒,拔出腰刀就要砍過去,結果砍了一半停住了,準備挨砍的幕僚都打算眼睛一閉死了拉倒,等了半天沒等腦袋落地,這才張開眼縫一看,不是劉澤清不想砍,而是拔出的腰刀被卡在了門楣上,沒砍得下來!


    被怎麽一耽擱,劉澤清想殺人的心都沒了,眼看著幕僚一副引頸就死的模樣,倒也有幾分想知道這廝想說什麽。


    “你要說不出什麽來,本將不但不會殺你,但保證讓你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劉澤清眯著眼睛,竟然有人想學忠臣死諫,他倒是不反對做一迴明主,但這前提是有人說出來的話有用,而不是拿他消遣。


    “東……東主。”那幕僚抹了一把冷汗,隻覺得後背上濕了個通透,這種事,以後是再也不敢幹第二迴了,這可就是把小命往奈何橋上送。


    “此時不易大動幹戈。”那幕僚話說了一半,眼見劉澤清又要作勢將腰刀砍下來,趕緊接著下麵快速的道:“如今對方勢大,若是再行惹怒,怕是以區區一個登州城旦夕可被攻下,連迴轉的餘地都無啊!”


    劉澤清眼睛睜得巨大,隱隱可見血絲,一副誓要殺人的模樣,那幕僚心中一暗,就要放棄了期望,這就等著被刀砍下來了,這次沒閉眼了,但也一樣等了半天,劉澤清始終沒砍下去,反而是把腰刀放了迴去,冷哼了一聲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將怕過誰去!”


    “東主,若是如此,怕是不妥,還不如示敵以弱,日後從長計議啊。”那幕僚趕緊抓緊了機會順著劉澤清的意思來說:“東主自然是勇不可擋,豈會怕那些宵小之輩,隻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要是殺了那東江鎮留在城裏的探子,恐怕就真的沒了迴轉的餘地,豈不是逼著對方造反不成?到時候就算能逃過一劫,皇上怪罪下來探明了真想,這就是午門斬首的罪過啊。”


    那幕僚倒也是牙尖嘴利之輩,三言五語間說的劉澤清隻覺得後脖直發涼,然後就是從頭涼到尾,這要是能不死誰想死啊?而且高官厚祿,堂堂一任總兵,有權有兵有銀子,非得去送死不成?要怪隻能怪那個出主意的幕僚,想著劉澤清往四周的十幾個幕僚看了一圈,眼中殺機閃現,最後才發現,那個幕僚已經在之前被砍了,屍體都不知道哪去了!


    等到劉澤清一圈的看迴來,再望著還跪在下麵的這個幕僚,同樣是讀書人,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反正劉澤清是膽寒了,他是不打算殺人了,但也絕對不會甘心如此就是了。


    “你叫什麽來著?”劉澤清皺著眉頭問道,這個幕僚,應該是最近剛抓來的,要不然不會連印象都沒多少,概是因為劉澤清麾下的幕僚,十個有九個是抓來和逼來的,剩下的那個也壓根不可能是主動投奔的!


    畢竟大名文武殊途,哪個文人會主動給武人投奔當幕僚啊,就是你是個總兵也不成!即使是秀才也一樣,餓死也不肯給低賤的武人當幕僚,好在劉澤清手上有刀,沒人肯來,逼著來就行了,讀書人也不想死不是麽?


    “東主,學生乃是曹縣人劉複,字和之。”那幕僚趕緊低頭道。


    “劉先生一番話說的本將恍然大悟,就是不知本將該如何去做了?”劉澤清立馬把態度軟化了下來,他不是笨蛋,這劉複說的話他自然聽得懂,也聽得明白,這要是真下狠心殺了那耽羅府留在城裏的探子,也就是那些商鋪,抓不到抓得著是兩說,這就是抓著了,殺光了,這不惹得對方勃然大怒是什麽?到時候就是登州城再堅固能有什麽用?


    “先生既然是曹縣人,自是自己人,話可但說無妨,本將也是曹縣人。”劉澤清眼看眼前的劉複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這才趕緊給了定心丸,要說他剛剛也是失了方寸才會勃然大怒,這一平靜下來,自然也是更加方寸大亂,這才說出了這麽一席話,概是因為劉澤清也是山東鶴州曹縣人,與那劉複乃是同地,又是同姓,同族就不可能了,劉澤清也不會這麽說。


    “東主,此番要做的不但不是激怒那耽羅府,而是好言相說,態度越是低下越好,若是殺了那城中的探子反而不可,突然激怒對方而已,若是示敵以弱,想來對方也不會太過計較,要不然今日應當也不會圍三缺一了,擺明是要放東主走的。”那劉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算分析的頭頭是道,這些本來就是很容易看破,劉澤清沒看破的原因隻是因為關心則亂,一時間沒去想而已。


    現在想想也是,五千大軍都被一潰而散,他這區區百餘人逃了出來,沒道理逃得那般輕巧,顯然對方並不打算大開殺戒,要不然早被埋伏圍在中間了,怎麽可能一開始就讓自己能跑得掉,想到這裏,劉澤清精神一振,這要是不用死那是最好,那還拚命什麽?別的他做不到,能屈能伸絕對是在行,這世道,本來就是強者為尊,沒道理他劉澤清為了點臉麵連命都不要。


    這倒不是劉澤清誇大了自己嚇自己,而是剛剛的那次偷襲反而挨了埋伏,劉澤清跟那些一潰而散的敗兵一樣,被嚇到了,對方竟然都把他的五千人吞個幹幹淨淨了,連渣都不剩多少,若是自己還不知趣跑去挑釁,這不就是不要命麽?


    “好,就按你說的辦。”劉澤清也是個有決斷的,能當上總兵自然不會是一個普通的魯莽之輩,輕視他劉澤清的人,現下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剩下的也都是些人精,自古到今,能混上高位的,除了世襲的地位外,沒一個簡單的人物,這點不分文人和武將。


    劉澤清這麽一說,包括劉複在內的屋子裏的所有幕僚都鬆了口氣,這要是真惹得那東江鎮的總兵方凱勃然大怒了,這登州城怕是還真難守得住,畢竟城裏目前也就隻剩五千人的老弱病殘,不堪一擊,登州城再易守難攻也沒用,沒兵守啊,到時候難不成跟著劉澤清一塊送死不成?


    所以剛剛劉福跑出來慷慨赴死的模樣,與其說他是不怕死,還不如說他是眾多幕僚唯一一個還敢去搏上一搏的,搏上一搏還有機會不死,這要是登州城給破了,他們這些幕僚要是逃得掉還好說,這要是亂兵之中,能活著的機會那可就是微乎其微了!


    “東主英明。”劉複跟著奉承了一句,這下所有的幕僚也看的出來自家東主是靜下來了,至少不會跟剛剛似地動手殺人了,一個個也不像剛剛那麽拘束,說起來,劉澤清雖然嗜殺,動不動就殺人,讀書人也一樣的殺,不過在平日裏對讀書人的態度也還算不錯,至少這抓來是抓來了,總不能放著不管,除了殺人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劉澤清勉強還能做得到禮賢下士,這就算是裝的,那也是為了這些讀書人臨到時候能有用,這個時候顯然就是有用的時候了!


    一幫子幕僚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至於那個之前已經死的徹底的當時出主意夜裏偷襲的幕僚,既然都是死人了,何必再去多想,他們雖然心中心寒不已,心知劉澤清這個總兵的個性,但也是寄人籬下,無可奈何,隻得為了自己的小命做打算,怎能不出工出力?讀書人也一樣怕死,要不然也不會剛剛就一個劉複敢站出來頂住劉澤清的殺意了,這點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劉複比其他人都要有用,膽大的人才能做出事情來,讀書人在這個道理上也一樣適用。


    於是隔了一會,劉澤清的劉府還是派出了上百人的家丁直奔孟千開設在登州城裏的糧鋪和鹽鋪以及其他的商鋪,最後自然是毫無所得,這些商鋪早已經人去樓空,連個米粒、碎鹽都沒留下,好在劉澤清派這些家丁來不是殺人抄家的,隻是貼了登州總兵的封條了事,然後匆匆的就離開了。


    剩下的就是隔日一大早,劉澤清派出來求和使者就到了原先耽羅府駐紮的暫駐紮地送上拜帖。


    此時的方凱正在收拾戰果,劉澤清留下的三千餘人不得不收編,收編了就要送迴台灣島去挖礦,雖說都是些青壯,拿來挖礦可惜了,不過這才剛剛投降,不可能立馬就拿來擴編為自家的兵卒,拿來挖礦也算是再教育了,到時候就自有政衙的人操心。


    劉澤清的使者到了,方凱還真有些納悶,按理說劉澤清能出那麽大一昏招,理當就是個莽夫,連知己知彼百勝不怠都不懂的人,能當上總兵就已經是奇了怪了,隻不過這畢竟是方凱的第一印象,要說方凱和劉澤清本就沒太多的交往,麵是見過的,但也並未深交,雙方有著生意上的來往,更多的則是劉澤清占據著登州這塊地,孟千以此為中心而向各地派出商人,自然就要交過路費,也就僅此而已,雙方的往來是有的,還挺密切,但也有個度,充氣量也就是一邊花錢,一邊收錢的關係而已。


    所以在方凱看來,劉澤清也就一跟大明無數的總兵一樣,貪財好色,好逸惡勞,又做出了這般蠢事,定然是個烏合之眾,但偏偏劉澤清不是,他雖然魯莽了點,但絕對不是單純的烏合之眾,甚至劉澤清這個總兵當的比大多數人都聰明,要不然也不會坐擁一萬大軍,跟山東總兵邱磊平起平坐了,畢竟邱磊這個總兵是原來就有的,而登萊總兵則是在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人之亂後才新增的,甚至從實力上來說,邱磊這個山東總兵更是和劉澤清沒的比,劉澤清要是再拉點壯丁,名冊上的兩萬人絕對湊的夠,而邱磊,滿打滿算了也不過萬餘兵馬,其中精銳更是少的不能再少了,有個幾百人就頂天了!


    所以方凱才奇怪,本來隻打算把劉澤清扔在一邊不管不顧,登州雖然重要,但如今耽羅府的實力已經成熟,到時候最多調來睚眥水軍大軍壓境,步卒和水軍加在一塊,不愁劉澤清不乖乖聽話,最多等一陣子而已,沒想到的是還沒等方凱往下用招,劉澤清就迅速的縮了迴去,當迴了縮頭烏龜,隔天就跑來套近乎,不過方凱也不至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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