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凱微微皺了下眉,自己好言相加,對方仍然冥頑不靈,怪不得曆代的開國皇帝都討厭書生,想來都是被罵的。


    方凱微微笑笑,不再說話。


    邱磊的麵色稍微蒼白,有心製止徐太拙,隻是張張口又不知道做什麽,心裏也有些惱恨,對方如今關著自己還好言相加,顯然是有事相求,隻要能放了自己,順水推舟也無不可。


    可若是惹怒了來人,怕是性命不保都有可能。


    三個人全都心思各異,一時間反倒沒人說話,隻有一個徐太拙顯然還沒罵夠,一臉憤憤。


    “太、、太拙,少罵幾句。”


    邱磊結結巴巴的道,滿臉的尷尬,惹得徐太拙瞪了他一眼,竟然畏畏縮縮的向後挪了幾步。


    實在不像個一省總兵。


    “邱總兵,如今身陷敵營,理當以身作則,唯死而已。”徐太拙大義凜然的道。


    “你想死,邱總兵卻是未必想死的。”方凱突然岔了一句,淡淡的接著道:“即使我會放了邱總兵,那也不會放了你。”


    邱磊如蒙大赦,再也顧不得矜持以及朝廷大員的臉麵,竟然直接就問道:“此話當真?”


    方凱點點頭,這句話確實是說真的,他可以放了邱磊,因為日後有用得著邱磊的地方,此時也不適合直接殺了邱磊,至少他還是個山東總兵,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登州城裏,朝廷怕會震怒。


    他方凱也會直接被劃進亂黨叛賊的行列,有礙日後的事。


    所以,邱磊必須放,還得早點放,在城裏的孔有德等人沒發現城外異動之前放,若不然後果嚴重。


    至於這個徐太拙,放與不放本來在兩可之間。


    隻是現如今,他方凱不想放了,所以才有了剛剛的一席話。


    “邱磊武夫,爾敢。”徐太拙奮力的瞪向邱磊,模樣恨不得吞其骨,扒皮抽筋,一副書生模樣,此時卻是麵目可憎。


    “書生意氣,若是活不下去,縱有千般抱負又有何用!”邱磊大義凜然道,隻是眼神遊離,依舊顯得幾分心虛。


    怕是這番話說的言不由衷,說到底,這心裏還是怕死的緣由。


    徐太拙一心隻是罵,邱磊假作充耳不聞,隻是這麵色尷尬,顯然被說進了心裏,神色上略顯不安。


    “邱總兵,識時務者為俊傑。”方凱讚賞的道。


    隻是這方凱心裏竟然有種怪異的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反派了,還是那種第一個出場的那種馬前卒,影視劇裏可都是這麽演的,方凱不禁苦笑,不知道哪個是正派人物,徐太拙?亦或是何許人也?


    至少這個正派人物不會是個武林高手,‘唰唰’兩刀就要了自己的性命就好。


    而且目前為止,方凱還沒聽說整個大明朝有什麽能夠飛簷走壁,以一敵百的人物,更別說什麽千裏之外取人頭顱之類的劍仙了。


    這個大明,還算是比較安全的,沒有古金二老寫的那麽玄乎。


    方凱陷入自己的思緒裏,隻是惹得邱磊憑空著急,這怕死是人之常情,如若是直接了當的給殺了,他邱磊就是怕死那都來不及。


    可這拖拖拉拉的,好不容易聽到個準信能被放迴去,這就算是一心求死的人心裏也有些期盼。


    畢竟,命是自己的,誰都不想稀裏糊塗的死個透徹。


    邱磊自然也不想,所以他才出言製止徐太拙,可這挨了一頓罵,邱磊正自心裏窩火,方凱又說出那一席話,既然有求生的可能,其他的又何必在意。


    “我可以放了你,不過日後山東境內諸多大小事宜,怕是要麻煩邱大人了。”方凱接著道,繼續分化此二人。


    “一定,一定!”邱磊連忙點頭,這臉麵也是不要了,隻是說完之後表情反而有些猶疑,顯然有些舉棋不定。


    方凱不再說話,徐太拙想來是罵累了,也不罵了,隻是瞪著邱磊,咬牙切齒,神情好不恐怖。


    要說這徐太拙實在冤枉,若不是太不會說話,怕是方凱可不會想出這麽個法子挑撥兩人的關係。


    徐太拙本心入了登州城是為了救邱磊而來,於公城外的數萬大軍需要人統領,於私徐太拙與邱磊為至交,這才不顧性命闖進了登州城。


    畢竟,邱磊是武將,徐太拙是文人,即使二人再是知交,這總歸是有身份的隔膜,徐太拙本來還算理智。


    也不知進了屋子和邱磊說了什麽,竟然一心求死起來,這才引得邱磊反目。


    文人相輕,如今亂世已呈,文人對武夫的影響力也就弱了很多,平日裏徐太拙有心拉攏邱磊這麽個山東總兵,才有二人知交的局麵,可這到了臨死的關頭,邱磊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竟然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把徐太拙給賣了。


    方凱心裏想笑,但又不能表現在麵皮上,反而顯得有些怪異。


    說到底,若是邱磊一個人默不吭聲,那方凱也束手無策,畢竟,下麵也沒什麽人會什麽滿清十大酷刑,難不成去後金現抓一個?那隻是想想而已。


    隻是這徐太拙入了城見到了邱磊,反而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硬要拖著邱磊一塊死,他邱磊好歹也是堂堂山東大將,除非是通敵之賊,如今的朝廷可也拿他沒什麽辦法。


    邱磊心中一橫,懇求道:“還請方將軍莫要將此狂徒放出城去,若不然……”


    下麵的話邱磊不說方凱也明白,若是徐太拙出了城,那這大明的朝堂上定然會是罵聲一片了,他邱磊也至少是個通敵的罪名,到時候別說山東總兵當不成了,這腦袋都未必保得住,怎麽可能還幫得上自己。


    “這是自然。”方凱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如此才符合濟州島的利益,方凱自然不會做妨礙自己利益的事。


    雙方的態度都還算合作,這出了城後繼續當自己的山東總兵的邱磊不想死,方凱也不能讓他死,在徐太拙目瞪口呆中,這筆生意卻是冠冕堂皇的談成了。


    “你……”徐太拙方才罵累了,這才罷休了一會,隻是現如今有些瞠目結舌,竟然不知道罵什麽好。


    好似這三人裏,他才是多餘的人物。


    “若是可以,還請……”邱磊嚴重兇光一閃,手上做了一個下切的動作,他雖然被綁了半個身子,可這兩隻手還有一隻是能活動的,所以也做得出來動作來表達不想說的意思。


    方凱皺起眉頭,沒有多說什麽,張開口不滿道:“這由我來決定,用不著你來說。”


    邱磊噤若寒蟬,心知自己說過了話,如今自己的性命還捏在對方的手裏,哪能把平時指手畫腳的那套拿出來,隻能苦苦哀求道:“還請……”


    “知道了。”方凱打斷邱磊的話,心知此時還要讓這個山東總兵安心,若不然怕是即使出了城,這個邱磊也會心驚膽顫,惹不起的會弄個魚死網破。


    “世上自然不會再有徐振芳這個人,總兵大人還請放心。”方凱眯著眼睛,這句話給人的異議很大。


    至少邱磊和徐太拙二人兩人神情各異,一個一臉尷尬,又有些許鬆懈,另一個一副凜然模樣,隻是那絲恐懼卻是掩蓋不掉的。


    “謝過了。”邱磊心中興奮,如今可是不但讓自己免於一死,更是可以出的城繼續當自己的山東總兵,徐太拙死不死倒是無所謂了,隻要讓他閉了嘴就行。


    徐太拙也不罵了,仿佛是不知道罵什麽了,也仿佛是絕望了,若是真死了,倒也如願了。


    若說他進城為何改了主意,想一死了之,這理由自然不是他徐太拙真的想去死,隻是聽說了邱磊的遭遇,心裏竟然有種抑製不住的荒謬主意,愈是不去想反而愈發嚴重起來。


    自己死了不算什麽,可這邱磊可是山東總兵,若是不明不白死了,城外的兵丁們難保不會激起奮起之心,再加上有遼東的吳小大人,圍困水城的劉澤清劉總兵,徐太拙仿佛看見這登州城被攻破,一雪前恥的模樣。


    隻是現如今,邱磊不想死了,也沒被自己拖下水,此時自己更是看破了此人的真麵目,叛賊頭領卻和邱磊這個山東總兵有了秘密交易,怕是自己不死都不成了。


    徐太拙一臉絕望,自己豈不是要白死不成?


    想雖這麽想,徐太拙卻並未後悔罵出那一席話,這罵都罵了,死又有何懼。


    終究是徐太拙太想當然了,先不說邱磊想不想和他一塊去死,那城外的到底會不會激起奮發之心就是個嚴重的問題,怕是四下潰散而逃倒是更有可能。


    若是方凱聽到怕是除了曬然一笑也沒了別的法子,這個徐太拙,也就比腐儒好了點而已,竟然想讓邱總兵殺身成仁,你莫不以為這大明的武將都如前朝的文天祥那般的忠臣了。


    他邱總兵不肯求饒隻是放不下身份,可這大難當頭,夫妻尚且各自飛,更別說僅僅是知交了。


    可以說,徐太拙入城不但沒達成的目的,反之,甚至助了方凱一臂之力,讓邱磊邱總兵不得已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縱然千般算計,卻誤了了了性命,說的怕也最是這般了。


    方凱讓馬戶去通知張五郎帶人送了邱磊出城,理所當然的一眾登州衛的眾人們沒給堂堂總兵大人什麽好臉色看,各個咬牙切齒的。


    若不是方大哥吩咐了,登州衛的兵丁們怕是非要殺了總兵大人以報十幾個兄弟的死了,即使如此,邱磊還是沒少挨了苦頭,心知對方怕是故意立威給他看的。


    縱然苦處那也隻得咬著牙吞了,這把柄可握在對方手裏了,如果對方不給麵子,把那徐太拙給放了出去,那丟官算是輕的,當今皇上可是個不喜反複無常的人,怕是動起手來那可就是抄家滅族了。


    登州衛的眾人一路把邱磊送出了城,城門的人早換上了李焦從濟州島帶來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和毛承祿打招唿,大搖大擺的出了城又迴來。


    城外的劉澤清這次連個千戶都懶得派了,任登州城裏的人來返,隻要不惹到自己就好,哪有空理登州城裏的事,一心忙著吞並每日投過來的山東各地兵馬,劉澤清眉開眼笑,卻不知道這次登州城裏送出來的可正是他的生死大敵,現如今的山東總兵邱磊邱大人!


    送走了邱磊,這個徐太拙的作用卻依然不小,可又不能放出去,若是讓他主動投奔怕也不可能,更是隻能僵持著,縱然方凱心知不是長久之計。


    隻是沒辦法的事,方凱也隻能先一步放在一邊,可沒想到過了幾日,方才被關了七八天的徐太拙讓看著他的馬戶傳來一句口信。


    隻有一句話。


    他不想死了!


    方凱聽到了這個消息,但他卻不打算把這個徐太拙放出來,也不打算去見他,想當初徐太拙那副一心赴死的模樣,這麽快服軟已經夠讓人詫異的,但即使如此,方凱依舊打算晾他一晾。


    “方大哥,你就讓我迴去訓練吧,我寧願加練兩個時辰。”


    這一日,馬戶又跑來抱怨,最近幾日,馬戶往方凱這跑也成了慣例,每次守著那個徐太拙結束,馬戶都會往這抱怨半天。


    方凱微微笑笑,也沒把馬戶的怨言聽進去,畢竟,是個人都會忍不住。


    說來這個徐太拙還真是搞笑,竟然對看著他的馬戶引據經典,光是子乎者也就是一大堆,不外乎如是從賊者牽連全家之類,馬戶是個粗人,起初還是一瞪眼迴罵上一句。


    他隻是一個人,死便死了拉倒。


    這卻是惹了禍,每日那書生說的更多了,子乎者也倒是變了內容,從勸說直接變成大罵,大罵馬戶身為軍戶子弟,卻是一心從賊,數典忘祖。


    馬戶愈發鬱悶,更是幾次都忍不住想要下手,可這方大哥早早有了吩咐,不可傷人,所以這也無處下手,隻能每日看守完後跑來方凱這裏抱怨。


    “嗬嗬,時日久了他就不罵了。”方凱一邊處理繁瑣的文書,一邊笑著勸解道。


    再說了也不是馬戶一個人拿這個家夥沒辦法,方凱也拿他沒辦法,總不能一刀給剁了,這就違背方凱的初衷了。


    “我怕我忍不到那一天了。”馬戶臉憋的通紅,顯然因為方大哥說的話太隨意了,受苦的可是他這個跑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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