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上個月的市價……”


    許一成的話被打斷,這個後輩的行為讓他很不高興,隻是麵前的年輕人緊接著說了兩個字,險些讓許一成如此老成都把持不住。


    “精鹽、比尋常青鹽都不差。”方凱淡淡的補充了一句,仿佛沒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麽。


    “你、你再說一遍。”老掌櫃站起身子,激動的大聲叫道。


    如果眼前的年輕人真有十幾車的精鹽,那最近一段時間內缺鹽得罪的人也就理所當然的能彌補上,雖然這些分量還有些不夠,但是這足夠老掌櫃激動了。


    這一次鹽道被反賊給斷了都有大半年,從新打通還是遙遙無期,雖然粗鹽還供應的上,隻是從青海湖的精鹽已經連兩三車都運不過來。


    如果真有怎麽一筆十幾車能以次充好的精鹽,那麽東家這半年受的苦自然能消,恐怕他太昌鹽鋪也能風風光光一迴。


    “精鹽,雖然不同於那些個青鹽,可賣相足夠好,拿來充做青鹽都足夠了。”方凱給了肯定的答複,順帶還解釋了一通。


    因為他改主意了,如果說本身方凱隻打算把這些精鹽直接給賣了,然後拿這筆錢營救孫元化,但此時,方凱卻打算和本地的鹽鋪合作做長期買賣,這比隻賣一次來得好。


    興許目前為止他的勢力短時間內還伸不到這個大明的都城,不過在本地找一個長期的合作者或許不錯,即使這種合作隻限於商業方麵。


    也就是說,他看中了這家太昌店鋪,原因不僅僅是這家店鋪給他的印象很好。


    方凱等人離開後,老掌櫃來迴在鹽鋪裏挪了一個多時辰,最後直到其中的一車精鹽如約運到了太昌鹽鋪。


    這些精鹽確實賣相很好,雖然看上去比青鹽還要差上一些,隻是拿上好的罐子裝好,再憑借太昌鹽鋪上百年的聲譽,當做青鹽賣出去絕無問題。


    可偏偏這個時候,老掌櫃反而猶豫了,如果真將這些精鹽當青鹽賣出去自然是無問題,所謂無奸不商,這種事即使是在京城裏聲譽良好的太昌鹽鋪也幹過幾次,可就那幾次,老掌櫃反而猶豫了,不敢貿然這麽幹。


    此時眼前的尊客笑了笑,捧出一把精鹽在陽光底下撒了一把,老掌櫃心裏一抽,這可至少值一兩銀子。


    這點錢興許不值一提,但那也不許浪費了去。


    鹽貨撒在地上,銀光閃閃的,木板上的顆粒更是看的一清二楚,竟然沒一顆大點的,幾乎每一粒似乎都是一樣的,這可是尋常青鹽都不能做到。


    老掌櫃幾乎都快答應了,可這事事關重大,即使老掌櫃有這權限,他也不敢私自做主,如今隻要先私下把這批精鹽買下了事。


    “我出精鹽,最近一個月至少能送來十幾船,你當青鹽來賣,賣出去的利潤五五分成,要是被查出來,往這邊推就行了。”尊客慢騰騰的說出了個主意。


    並且這個主意讓太昌鹽鋪連風險都不用擔,幾乎完美無缺,即使被查了出來,他們太昌鹽鋪雖然要受一定壓力,隻是這壓力往山東那邊一推,他太昌鹽鋪也是受害者,更別說,隻要鹽道通了,這些精鹽也就無用了。


    這個主意最終讓老掌櫃點下頭,不再猶豫,至於東家那裏,這些事本身就都聽他的,自然也不成問題。


    “不知、、、老掌櫃能做主麽?”方凱猶豫的道。


    老掌櫃微微哼了哼,哪能不明白方凱的心思,傲然道:“太昌鹽鋪在北京城中好歹也有百八十年,從這一代一直是老夫做主。”


    老掌櫃心裏還有句話沒說,東家平日忙的很,畢竟位高權重,哪有空管鹽鋪這點閑事,這些山東的鄉巴佬著實看輕了自己。


    “這就好!”方凱假作鬆了口氣,然後再次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臉上的笑意忍不住扯開,隻是從新抬起,一點痕跡卻都摸不著。


    “尊客,不知,您是否真能在一個月送來十幾船如此品質的精鹽?”老掌櫃微微想了想,最後還是覺得問一下保險些,畢竟,如果真把布告打出去,他太昌店鋪沒那麽鹽賣,那可就徹底砸了招牌。


    “隻要途中沒人攔著,一個月內十幾船精鹽到天津衛還是可以的。”方凱眯著眼睛,微微有些為自己的主意得逞而得意。


    天津衛離北京城近的很,那裏有港口,因為這一點,同樣商貿發達,販夫走卒眾多,遠不是普通衛所能比。


    至於一個月運送十幾船精鹽,方凱返迴登州衛就會讓登州囤積的部分精鹽北上,然後在返迴濟州島主持大局後,再陸續送過來,時間應當不成問題。


    “可知尊客能有何為憑證!”老掌櫃小聲的問道,畢竟這事情不小,如果沒有抵押,即使老掌櫃想合作,恐怕東家都未必同意,這事風險太大,在杆秤上秤著那可是太昌鹽鋪百年聲譽以及背後的東家。


    此事的東家可還在被火上烤著,下麵的人自然也不能亂來。


    “沒有。”方凱直接的道,老掌櫃臉色一暗,但隨即方凱微微笑道:“這批帶來的精鹽您老隻要先按粗鹽的價給,等到第一艘船到的,自然就見分曉。”


    老掌櫃合計合計,答應了方凱的主意,畢竟,他需要的僅僅是等幾天,如果約定好的精鹽能如期到,那再打算也不遲,而這批精鹽拿來當粗鹽價格收,雖然不合適,可也足見對方的誠意。


    少說這十幾車精鹽拿到京城裏的哪家鹽鋪,那都值的上白銀一萬七、八千兩,就算是定金,份兩也算重的,他太昌鹽鋪怎能如此小氣。


    “尊客既然如此打算,那我太昌鹽鋪先出五千兩白銀,其餘分成,後期結算。”


    方凱點頭同意,旋即老掌櫃寫完了字據,然後恭恭敬敬的拿到方凱麵前,這是規矩,畢竟,他太昌店鋪有用得著對方的地方。


    這要字據真成了,日後恐怕雙方也都有把柄在手上,哪方反悔,那都是能讓對方後悔莫及的事。


    “簽個字吧。”老掌櫃顫顫巍巍,這個字一簽事就定下來,太昌店鋪的百年聲譽算是賭在眼前的尊客這了,老掌櫃心中瞬間竟然有些猶豫,隻是這字據又不得不簽。


    方凱拿過字據,雖然都是繁體字,但大概的意思還是能理解,這份字據看上去的合理的很,甚至連違法犯禁都一點沒有,甚至都沒這些鹽貨的來源,也隻是寫著‘山東方氏名生,以鹽貨十餘艘賣於太昌鹽鋪,財貨兩清,互不相欠,月內妥當。’


    最後還補了一句,‘鹽引齊全,為登州府所簽字據。’


    於是這批私鹽不言而喻便成了能登堂入室,並且多是賣於非富即貴之人府邸之物,要說方凱出具的鹽引,以及登州府開出的文書自然都是真的,畢竟有毛文祿在,這些東西也都好弄的很。


    隻是如今登州府陷落已久,即使方凱帶來的鹽引上的日期是一年多前批複的,可信度又有幾成恐怕老掌櫃心裏都是有底的。


    太昌鹽鋪冒著風險和方凱做這筆生意,追根究底是因為鹽道斷了太久了,上好的青鹽供應不上,即使是大明都城都是斷斷續續的才有,可那些達官貴人又吃不慣粗鹽,所以太昌鹽鋪自從斷了青鹽後,接二連三的得罪了不少人。


    最後隻能在方凱的三言兩語下鋌而走險。


    歪歪扭扭的兩個小楷,好歹能把這兩個字給認出來。


    老掌櫃心中免不了有些鄙視,鄉下土包子,隻是念想到如今自己卻有依靠對方的地方,隻得把這番心思埋了起來,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年紀不大的私鹽販子。


    最後也不得不哀歎一聲得出個結論,英氣勃勃,濃眉大眼,雙眼有神,身高八尺有餘,熊腰虎背一般,端的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要說方凱的賣相確實不錯,不管從哪個時代來說都是那種能讓人一眼就覺得異於他人,身高臉龐,搭配的氣質,確實是生的好模樣。


    言語之間雖然粗鄙,不太像個讀書人,可言談有理,自己都被輕易地勸服,隻是這做的,著實是殺頭的營生。


    老掌櫃心中有些不忍心,東家是個惜才得人,也難怪乎自己了。


    第二天方凱就讓人送來了剩下的十四車手推車,都是上好的精鹽,至於日後太昌鹽鋪怎麽去賣它,那就是太昌鹽鋪的事,和方凱關係不大。


    不過方凱還是讓張五郎去負責和太昌鹽鋪之間的聯絡,名義上是負責精鹽的販賣,可實際上說是監視還差不多,畢竟,雙方的信任都需要時間去累計。


    而在缺少信任的同時,那需要就是監督了,留下張五郎的緣由倒是簡單,人機靈,會看臉色,又為人實誠,如果這麽一個人都不拿來鍛煉一番,也總不能放手上廢了。


    再說了,這條商路跑不了多久,恐怕就算太昌鹽鋪想賺一筆暴利,可這也要保證沒人看的出來,但時日久了夜長夢多,等到鹽道一有所緩和,怕是這筆生意就會泡了湯。


    “好好幹,北京和直隸,暫時都由你負責。”方凱淡淡的叮囑了一句,一個月前還是吃不飽飯的軍戶的張五郎此時一躍而起,赫然成了一地主管,前途不可限量。


    隻要和私鹽搭上邊的,還是‘青鹽’,那都是前途不可限量。


    至於另一個念想,倒是也有人想過,畢竟,掌握著大明都城這麽個地方,貨量肯定不小,從中餘下一點那銀兩都是驚人的。


    可這些人想完就沒差去甩自己的嘴巴,畢竟若不是方大哥,自己這些人恐怕十個有一多半都得餓死在登州衛莊子對麵的那座小山包裏。


    張五郎不笨,立刻看出來方凱對他的重視,好在這些人平日窮慣了,吃飽便是萬事大吉,錢財反倒成了數字,更別說方凱對他有大恩,自然是要表了忠心,感激流涕。


    “方大哥,不知我幹什麽?”馬戶一臉眼紅,不過心裏還是為自家兄弟,可擺明麵上,他馬戶不能說了好話了,若不然,那個張五郎豈不是又要得意上天,所以幹脆就問起方凱來。


    方凱微微一笑,然後才說道:“你帶著三個人迴登州,然後去找城裏的李焦,讓他多送點鹽過來,至於人手,登州衛裏的都上船用著。”


    馬戶趕緊領命,雖然這事和張五郎那個比就要差上一截,但相比起來,那也是上好的差事,而且還能能迴衛所裏給眾位兄弟帶個好消息,比張五郎那廝可討好多了。


    至於讓登州衛裏的眾人提前出來做事那也是方凱不得已而為之,畢竟他們這些人好歹經過短暫的訓練,要比臨時招募的自然要好用的多。


    而且目前來說,濟州島上壯丁數目還算充足,再多了他也養不起,這些個軍戶還個個都是青壯,不能浪費了勞力,於是拿來運送鹽貨是再適合不過。


    馬戶當天下午就往登州迴趕,方凱既然要在北京城裏布置,那就自然需要可以常住的地方,再住在客棧也就不適合。


    於是方凱便托太昌鹽鋪的老掌櫃尋一處適合的居所,這地方的環境隱蔽,可也不能太過冷清。


    許一成雖然奇怪對方的舉動,不過想想方凱的身份也就釋然,心裏一陣盤算,到了第二天就讓人送來房屋的地契,還分文未取。


    “許掌櫃客氣了。”


    方凱客氣的對送來地契的鹽鋪小廝道,讓人拿了些銀兩打賞,小廝自然千恩萬謝。


    “方掌櫃,掌櫃的請您今晚到西城太白樓一聚,到時候東家會派人恭候。”小廝謝恩完又說了一句,這才等著方凱答複。


    ‘東家?’


    方凱雖然心裏有底,畢竟許掌櫃的氣度在那,本身就不似無良奸商,東家也應當不簡單,可這如此大的生意,東家竟然隻派個代表,那就隻能是這個東家不隻是不簡單而已了。


    “你家東家是?”方凱問道。


    “客官到了自然會知道。”小廝恭恭敬敬的道,至於他怎麽會叫方凱先生,這也是因為方凱平時說話得體,不像是無知莽夫。


    “那好,我定然會按時赴宴。”方凱笑著接過請柬。


    既然這個東家來頭如此大,連身份都要隱瞞那也沒什麽辦法,隻是到了晚上就會知道,那方凱也不用有太多的好奇心。


    小廝得到滿意的迴複,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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