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戴、烏紗?這些義州庶尹李大人都不指望了,現在最希望自己這顆腦袋能保得住!


    “大人,開城門吧。”城門官小聲的稟告了一句,這個時候再不開,鬧起事來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義州庶尹半個身子都攤了,隻得無力的揮揮手道:“開門,放他們出城。”


    城門官興高采烈去讓守門的朝鮮人打開了城門,所有人都送了口氣,朝鮮人,方凱,耿仲明,大明難民。


    隻有一個人可能小命不保,這個人自然是命令打開城門的李庶尹。


    嶽托了也鬆了一口氣,半路上接到朝鮮國王的請罪書,言語很謙恭,這足以證明大金國的後方目前還是安全的。


    這次的事情隻是突發事件,即使嶽托都不相信區區大明難民能讓堂堂大金國的一個額真一百人死的不明不白,事情斷然不會那般簡單。


    但這個時候不是算賬的時機,朝鮮可以迴頭再教訓,現在隻需要去義州殺掉一批漢人後殺雞儆猴,大金國才能安安穩穩對明國進行攻打。


    順帶也可以把義州上上下下的官員梳理個便,隻留下聽話的,更體現出大金國對屬國的寬容。


    嶽托滿意的點頭認同自己的想法,可這需要八天後到達義州才能實施,而前鋒人馬五天後就能到義州,而不是整個平安道都在傳言的兩天。


    五天時間,足夠方凱跑路了,類似於逃難的那種。


    耿仲明提議他帶著船隊先去目的地,安排好一切後在沿海接方凱等人,這個想法毫不猶豫被方凱給否決了,短時間內的合作愉快不代表耿仲明值得信任,在曆史上,耿仲明明年就會帶著大量的工匠投奔後金,方凱可不想順帶給女真人送上幾艘船。


    最後的商議是由李焦領著船隊一路向南,隻不過耿仲明的提議被否決,劉四和李焦幾乎惟方凱命是從,所以還是方凱的一言堂。


    因為對朝鮮地形李焦並不熟悉,方凱硬是從耿仲明手上摳了幾個向導,這些人每一個都是百戰老兵,從東江島一直跟隨耿仲明,對朝鮮附近的海域自然摸得一清二楚。


    耿仲明板著臉色,又不敢不給,誰讓實力不如人,現如今流民隊伍已經達到了十萬人,這些人衣食住行都是問題,偏偏這些都不是耿仲明給的,而老辦法搶劫顯然不靠譜,兩三萬人在平安道開搶自然好搶,偏偏整個平安道六成都是大明人,方凱可不會允許去搶自己以後的人口來源,剩下朝鮮人這幫窮鬼,連自己都喂不飽,搶也搶不到東西,方凱不禁止耿仲明也沒興趣。


    耿仲明苦惱了,沒糧食他控製不了這些流民,於是最後這些人都被方凱爭取去了,方凱的法子簡單的很,那就是敲詐朝鮮官府。


    浩浩蕩蕩十萬人裏青壯雖然隻占著少數,三萬人出頭,這個青壯是方凱的算法,按耿仲明和曆代大明的算法,六萬人都足夠有,方凱的概念裏,十五歲到三十五歲才能算是青壯,可即使這般苛刻,能夠從建州跑到平安道的青壯還是打足有三萬人,不是青壯根本翻不了那麽多大山,又怎麽能跑到朝鮮來。


    三萬人隨便拉到定州,安州前排好隊,那都是人頭聳動,滿萬尚且數不清,更別說是實打實的三萬人,一路上安州,定州全都老老實實交了糧食。


    當然沒交全部,這些朝鮮人還不傻,如今方凱這幫人是打不得也安撫不得,附近幾個州勉強也能湊三四萬人,打得過萬事大吉,打敗了呢?恐怕女真人不介意讓朝鮮這個屬國徹底變成草場,這樣比一個屬國安全的多。


    而且這些鬧事的可都是大明人,大明會不會把火氣撒在朝鮮身上?這鬼都知道,大明是個愛好臉麵的龐然ju物,既然打不過金國,那趁機責難一翻曾經的屬國就是理所當然了。


    方凱成了刺蝟,女真人還沒到朝鮮之前,所有人暫時都拿他沒辦法,大明手伸不了那麽長,也不會在意這麽個小人物,朝鮮人怕自己下了狠手被大明借機責難,也不敢一巴掌拍下去,剩下的隻剩女真人了,偏偏現下女真人還沒來,看樣子女真人即使來了,這夥鬧事的流民早已經走了老遠了。


    為此方凱日後沒少在半夜裏笑醒。


    至於嶽托,他確實快到了,進了平安道他就多多少少聽了這次事情的起由,耿仲明的名字他當然很熟悉,相比較朝鮮,後金正和大明交戰,從草原一路販貨的晉地商戶到來的消息雜七八雜八,但也很全麵,這些大金國的友好朋友讓嶽托知道一直是大金國肉中刺,眼中釘的遼東三礦奴如今隻有一個尚可喜還在蹦躂,剩下兩個正在大明境內鬧事。


    嶽托臨行前還有向努爾哈赤建議過聯係孔有德和耿仲明以作內應,甚至是招降以來大用,如今看來隻有罷休了。


    “給朝鮮國王發去文書,嚴厲一些,讓他攔住逃走的耿仲明。”嶽托扔下一句話,自然有手下的漢人書吏應聲去辦,沒過一個時辰,信使快馬加鞭向朝鮮王都漢城方向去。


    嶽托要朝鮮國王攔住耿仲明沒那麽多理由,單單一個女真額真就夠了,死了一百正紅旗,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嶽托就要借著這一百人敲打朝鮮屬國,於是耿仲明就是必須拿來祭旗,順帶還有平安道剩下的大明人,那些腦袋足夠串成無數串葫蘆。


    嶽托殘忍的笑了笑,大金國諸位貝勒裏見識到漢人的重要性除了皇太極,他嶽托也要算一號,從隨軍帶著漢人書吏可以看得出來,但這不代表嶽托會把一般大明人的性命放在眼裏。


    他們看重漢人的原因僅僅是漢人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草場,更多的人丁,攻打大明更快捷方便一些,不用費那麽多事。


    說到底這些女真人都未褪去野性。


    朝鮮國王李倧接到嶽托的手令已經在五天後,後金的信使一路上走的並不舒坦,沿途的朝鮮的官府表麵上恭恭敬敬,速度也沒耽擱,就是忘了派出領路的向導,要麽就是向導帶錯了地方,所以從平安道到漢城不遠的距離,嶽托的信使足足走了五天。


    緊接著朝鮮官方草草的發了一份敷衍的例行文書,雖然口氣還是恭敬,卻完完全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對嶽托等人也來個不聞不問。


    朝鮮本來還緊張搗亂的大明人,如今看見大明人隻往南邊的海邊走,朝鮮上下立馬不擔心了,既然威脅不到自己,那也不用把這些人送到女真人的狼口裏了,畢竟大明還是朝鮮兩百多年的上國,情分還在,而女真人不過是蠻夷而已。


    孰輕孰重,朝鮮君臣心裏分得清。


    嶽托到了義州才知道事情起了變化,朝鮮人本來盼著女真人來是怕平安道的大明人鬧事,借女真人的手讓自己不得罪大明而已,如今既然沒了這層顧慮,自然對女真人是愛理不理。


    大金國人馬的補給?朝鮮照例供給,女真人要什麽給什麽,給足份,也不多給,偏偏嶽托一提起追擊鬧事的大明人,義州上下兩手一翻,表示不知道在哪。


    不知道在哪怎麽去追!


    嶽托忍了幾天,第三天終於忍不住了,追根究底女真人隻是剛剛從大山裏走出來的蠻族,嶽托算是女真貝勒裏漢人書籍看的比較多的了,可這不代表嶽托脫去了野性,大白天就帶兵圍了義州庶尹府,這下把朝鮮上下嚇慘了,好歹想起來最得罪不起的是蠻不講理的人,老老實實的把流民目前的地方告訴嶽托。


    嶽托一看,就知道沒指望了,這些在平安道鬧事的人都流竄到江原道了,怎麽追?難道追到漢城去?那可是朝鮮的王都,嶽托真要帶著一千人就追到漢城去,恐怕這個大金唯一的屬國立馬要倒到大明那邊,不管怎麽打都不管用。


    就像盛京城裏皇太極和諸位貝勒被大明圍在裏麵一樣,嶽托鐵定不會和大明談和,而是像條餓狼一樣咬著明軍,咬死為止。


    即使是貝子裏有勇有謀的嶽托也沒膽被一群發狠的羊圍起來,這些羊已經不溫順了,那就完全可以把自己咬死。


    至於那些人到底是怎麽跑的,嶽托搞不明白,短短幾天從平安道跑到江原道,而且消息還是兩天前送來的,照著速度,恐怕現如今都能到慶尚道了。


    嶽托自認就是自己快馬加鞭,一人雙馬夜裏稍作休息都未必有這速度,這些人到底怎麽跑的?


    嶽托不懂,耿仲明也不懂,隻有方凱懂,所有人都跟著他跑的,能夠跑到慶尚道隻有兩萬多人,從平安道十萬人能夠跟下來的隻有五分之一。


    至於剩下的大多數跟著跟著走散了,半路上退縮也有,方凱一次都沒迴過頭,除了一日兩餐,其他時間都在跑,他知道現在自己不跑,迴頭就得被女真人像狗一樣攆著跑,方凱可不想當女真人的奴隸。


    堪稱一次明朝的末日大逃亡,隻不過這個末日針對的隻有部分大明人,耿仲明一樣是跟著跑的,完全徒步的跑,他覺得自己瘋了,竟然跟著一個瘋子一步步進行有史最粗糙的計劃,並且都快成功了。


    女真人追不上了,過了平安道後地勢蜿蜒,山多平地少,並不適合女真人的騎兵,女真人就算精力再多也不可能追到慶尚道來,就像方凱分析的一樣,女真人不會盡起大軍追擊區區鬧事的流民。


    而他出發前得到消息已經確認了這一點,皇太極隻是派了鑲紅旗的嶽托領著幾千人,這些人也不可能追到慶尚道,即使是走江原道一路追過來也不可能,朝鮮畢竟還沒有臣服後金,哪能允許韃子軍隊在自己的境內殺到王都附近。


    江原道靠京畿道太近了,女真人追到江原道,隻要馬頭掉個方向,眨眼就能把整個朝鮮君臣給一網打盡了。


    而方凱等人不同,他們隻是‘流民’,沒有武器,不是兵卒,大明百姓而已,和朝鮮百姓沒任何區別,而且隻是一味的向南方的海岸跑,自然威脅不到朝鮮諸位大臣和朝鮮國王李倧的神經。


    方凱看似在冒險,但這一切都是基於各方關係,朝鮮和後金的,後金和大明的,大明和後金,即使真正參與其中的重要角色隻有後金和朝鮮,大明最多跑了龍套,可這並不妨礙方凱利用大明來給自己增加聲勢。


    不管是先前冒用大明特使的身份,還是耿仲明,甚至是帶著流民一路跑到慶尚道,披著大明子民的皮都讓方凱占盡了先手。


    大明?大明!這到底是哪個大明?


    如今的方凱越發迷茫,那個曆史上前期強盛,後期衰弱到被建奴滅國的大明的聲勢都尚且如此,強盛的漢唐又是如何?


    有時候方凱也會迷茫。


    漢唐雄風?驅虜千裏,那句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得地三千裏的大漢;擴地千裏,滅國無數的大唐;區區大明都有如此聲勢,那漢唐又是如何?


    大明不應當被區區建奴滅國後斬草除根,不應當讓韃子坐了二百年的江山,也讓他們騎在漢人的頭上拉了二百年的屎。


    總之,耿仲明是真的開始佩服方凱了,什麽叫算無遺策,方凱給他清清楚楚描述出來,每一個漏洞都彌補的完美無缺,如果說一開始耿仲明隻是被方凱那個堪稱冒險的計劃刺激到,然後一步步執行的話,現在耿仲明算是明白什麽叫厲害了,一個四處漏風的計劃能夠進行下去,已經足夠證明一些事了。


    當初方凱並沒有和耿仲明說過完整的想法,隻說到在朝鮮和後金間添油加醋,火上澆油,引得兩國大戰,並沒有說接下來要幹什麽,要是耿仲明知道方凱是打算煽起風後來個大逃亡,耿仲明還未必肯答應幫忙,隻是如今都走到這步了,後金的名冊上他耿仲明鐵定是個同黨,總不能再待在義州城裏等著女真人上門了,那剩下就隻能跟著方凱一塊跑路。


    大家一塊跑了,從義州城出發時候是六萬人,路上陸陸續續的加入使得人數達到十萬人的巔峰,這是最多的時候,出了平安道就有人走散、也有人往迴跑,畢竟這些人雖然知道迴去十有八九會死,但人難免有個僥幸,這些大明子民在平安道安寧了十幾年,不是說舍棄就能舍棄的。


    跑的越快,走散的人越多,最後到了慶尚道隻剩下兩萬出頭,可這些人就是自己日後的根基,兩萬人雖然拖家帶口,真正青壯最多五六千,其餘都跑個精光,可能跟著跑到慶尚道的也就跑不迴去了,隻能跟著方凱一條路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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