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哦”了一聲,麵上沒什麽波瀾,心裏卻不太舒服。


    做了母親後似乎格外有同理心,那個場景她想象一下便覺得揪心,頓時就沒了胃口,也不再吃飯,手卻還一下一下重複著撕扯麵包的動作,腦子裏驀地就想起去年嚴令薑生日宴上,宋清容拿起燭台拿過來的那一幕,她遲疑了下,問道,“沈辛蔚是不是有……”


    “精神病”這三個字她沒說出口,因為宋清容的關係,多少有些顧忌,就那樣大剌剌說出來,聽了總覺得刺耳。


    “不清楚,被沈家送到療養院了。”


    溫世堯卻沒什麽表情,說完便不再多言,開始吃早餐,他吃飯時總不慌不忙,麵前的餐具也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幹淨整潔,給人一種舉止得當、優雅斯文的感覺。


    “是這樣。”黎昕點點頭,手下麵包已經被她撕得絮絮攘攘地堆在盤子中間,她垂眸看了眼麵前的淩亂,將盤子連帶餐具都推到一邊,眼不見為淨,拿過牛奶來緩慢喝著。


    腦子裏一直在想早上的事,沈辛蔚指責“沈修風的工程暫停,小雪的父親也被調查”,確實是真的。


    工程因為資質不全暫停不過是個幌子,溫世堯主要是想借著這次機會,讓沈修風把沈辛蔚送迴英國,順便將他和溫月的事一並解決。


    至於尹雪,前天下午,尹雪的父親因受賄,非法吸儲放貸,涉案數目巨大,已被停職調查,連帶家人也一並成為調查對象。


    雖然沒打過幾次交道,但黎昕對尹雪印象極差,隻覺得她是個氣焰囂張又蠢鈍不自知的人,這種人長長教訓也好,不然下半輩子不知要走多少彎路。


    “沈辛蔚說自己被冤枉了,這些事都是我自導自演。”


    黎昕小口咽著牛奶,閑話家常般說起那通電話的內容,溫世堯正在喝咖啡,麵色無漾地在杯沿抿了口,又將杯子放迴桌麵,淡淡地說,“確實不是她做的。”


    “不是她?”黎昕微微斂了下眉,語氣分明是不信。


    陳若雲那人一貫趨炎附勢,麵上巴結討好暗地裏編排幾句罷了,哪來的勇氣當眾揭自己的底?很明顯,她是被人擺了一道。


    而且,除了沈辛蔚,還有誰對自己怨念深重?


    當然也不排除一些競爭對手,但她已經全麵退出,《薛濤傳》又因為各種問題不知道哪一天能上映,暫時不存在什麽利益之爭。


    娛樂圈競爭慘烈,哪個對手會閑的沒事多餘把精力浪費在她身上?


    “她確實通過尹雪家裏的關係找到一家傳媒公司,要對外散播一則消息,不過那家公司臨時決定不發布。”溫世堯說罷,抬頭看了她一眼。清雋的麵容沒什麽表情,可那沉沉的眸光,好像含著幾分別樣的意味。


    黎昕沒注意到他的目光,隻是了然地點頭,對這其中的各種交集不再過問。商人背後永遠是錯綜複雜的關係網,那家公司選擇怎樣站隊,自然是經過利弊權衡的。


    她手肘支在桌麵上,單手撐著下巴,清眸看向他,順著話“她要發的是什麽消息?和陳若雲的一樣?”


    溫世堯沒迴答,慢條斯理放下手中的餐具,身子向後靠著椅背,手放在桌子上,彎起的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桌麵,閑閑地反問,“我就值30萬?”


    清晨光線清明,從餐桌旁的窗戶投射進來,將他整個人都陷進柔軟新亮的氛圍裏,精雕細刻的五官被光線模糊了棱角,溫和許多,隻是那幽潭似的的目光直勾勾落在黎昕臉上,讓她不禁一陣窘迫,手下撕扯麵包的動作停下來,脊背挺了挺,“什麽30萬?”


    溫世堯輕嗤了聲,薄唇翕動,緩緩吐出兩個字,“裝傻。”


    說罷,嘴角似笑非笑地抿了下,又拿起杯子繼續喝咖啡,隻是餐桌上氣氛一下子僵了不少。


    黎昕幾不可查地舒了口氣,當年沈辛蔚突兀開口,要跟她借錢出國,黎昕除了驚詫於沈家大小姐竟然連出國的費用都沒有之外,還十分戲劇性地和她講條件,錢不用還,讓溫世堯娶了自己就行。


    其實黎昕本人也覺得這要求可笑,拿幾十萬換溫太太的位置,就跟揣著十萬塊錢去溫榆河買別墅性質差不多,可能人家工作人員連罵都懶得罵,直接叫保安,當作神經病轟出去。


    可世事總是出人意料,她竟答應下來。


    更玄幻的是,溫世堯竟然也沒反對。


    黎昕那時根本猜不透其中緣由,隻以為沈辛蔚是因為自己和溫世堯鬧的沸沸揚揚的緋聞而心灰意冷,而溫世堯會和自己結婚,也不過在賭氣。


    她當時經濟上也無富餘,沈辛蔚要50她隻拚湊出30,剩下的說好等湊齊了就匯過去,卻因為登記當天和溫世堯撕破臉,黎昕記恨在心而作罷。


    現在仔細梳理一下時間線,那時沈辛蔚應該已經孕跡明顯,時刻擔驚受怕,走投無路之下才做出這讓她懊悔終身的決定。


    黎昕想著,暗自撇撇嘴,早知道溫世堯對自己有意,這30萬也能省下來,不過既然他沒有挑破的意思,她便決定裝傻到底,撇開這個話題,轉了迴去,“那倒真是冤枉她了。”


    “也不算,有心無力罷了。”


    溫世堯拿起手旁的毛巾拭了下嘴角,看樣子是用完餐了,說完便站起身,挪動椅子要往外走,黎昕將手中牛奶放在桌上,跟在他後麵,幹巴巴咂了下嘴,“你怎麽也沒跟我說?”


    溫世堯抬臂,一把將她勾進懷裏,微微側眸睨了她一眼,“先前跟你說你能信嗎?”


    黎昕想想也是,前幾天剛出事兒的時候簡直恨不得能撕了沈辛蔚,雖說也有疑慮,但主觀上早就給她定了罪,如果溫世堯那時候說她是被冤枉的,黎昕絕對會當作他是在護著舊情人。


    依著自己現在這矯情勁兒,還不得好好跟他鬧一頓。


    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可不會這麽說,黎昕握拳在他心口捶了下,麵上有些嗔意,“我是那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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