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黎昕從朦朧中驚醒,眯著眼,透過窗簾間細小的間隙,看著將亮未亮的天色,有些懊惱地拍了下額頭。


    又是一夜沒睡好。


    今天是她離開馬裏的第四天,四個夜晚,她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總是做各種各樣的夢,有些時候光怪陸離,有些時候是些過去的片段拚湊。


    剛剛就夢見那天離開之前,溫世堯複雜的眼神,和意味深長的話,“我就在這兒等著……”


    時空扭曲,自己忽然又上了楊宸嶽的直升機,趴在玻璃窗上,看著馬裏中心醫院大院裏站著的男人,心裏生出些戚然,一轉頭,麵對的卻是溫世堯冰冷生疏的眼神……


    黎昕迴味了下夢境,心有餘悸地歎了口氣,知道他不會傻到一直在那裏等著,可始終驅散不了那股隱隱的不安,似乎做了多麽辜負他的事,雖然她一直覺得,自己才是被辜負的那個。


    她揉揉眼,抓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


    空無記錄的頁麵,沒有任何來電或信息,她鬆了口氣,極力忽略掉心底一閃而過的失落,打開網絡隨便瀏覽了些新聞,覺得沒什麽意思,忽的想起昨天晚餐時祁智說的酒莊,就隨手在網上搜了下。


    因為是在國外,有各種她說不清的網絡限製,所以在搜索頁麵上找到的內容並不是很多,她大體瀏覽了下,這座頗具曆史的酒莊,位於距離開普敦不遠的一個小鎮上,從開普敦過去大概一個小時車程,沿路還會經過景色宜人的花園大道。


    而且,近期因為得了獎,正在召開品鑒會,邀請了世界各地的酒莊莊主和葡萄酒愛好者參加,據說會有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況。


    與祁智所說並無二般,確實值得一去。


    黎昕看完,將手機扔到一邊,還是決定去桌山。


    大概是受娛樂圈開化風氣的影響,黎昕總覺得,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男人的邀請,多少會透露出些許曖昧的信息,尤其是在旅行途中。


    女人一旦答應,就如同默認了某種心照不宣的暗示。


    即便祁智看起來謙遜儒雅,可這世上,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尤其是這些深藏不露的生意人。


    生活環境使然,她自小對周遭事物就異常防備,所以,並不想以身試法,去測試一個陌生男人是不是真的古道熱忱,廣交善結。


    黎昕起床先洗了個澡,準備給小丘打個電話,問問她今天有沒有時間,一起去趟桌山。電話還沒撥出去,小丘的電話就先打進來,說自己剛到樓下大堂,正準備上來。


    現在時間尚早,且兩人事先說好,如果準備出去會提前打電話溝通,因此她的到來讓黎昕有些意外,腦子裏想著,嘴上就直接問出來,“你過來幹什麽?”


    她的問題雖然沒什麽犀利詞匯,語氣卻有一點戒備,小丘張嘴結舌不知道該怎麽迴,所幸隔著電話線,對麵的人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她頓了下,才略帶支吾地說,“昕昕姐,我……我家裏人讓朋友幫我帶了東西,到附近來取,取完我就想反正今天也沒課,順便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去辦的……”


    “有我會給你打電話,你不用特意往這邊跑,”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多少有些不妥,黎昕緩和了些,“吃早飯了嗎?”


    “還沒……”


    “等會兒我下去,一起吃吧。”


    黎昕掛了電話,換了身寬大輕便的運動裝,將隆起的小腹遮擋個七七八八,又戴了頂鴨舌帽,收拾妥當後下樓。小丘正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玩手機,她今天穿了件藕粉色荷葉袖的線織衫,很少女的感覺,黎昕走到近前,拍拍她的肩,“走吧。”


    小丘正專注看著手機,被她的動作嚇到,肩膀抖了抖,條件反射似的將手機屏幕往胸前扣了下,起身笑道,“昕昕姐,你這麽快……”


    黎昕“嗯”了聲,目光掃向她略緊繃的“幹什麽呢?”


    “瞎看。”小丘嘿嘿笑了聲,抓起沙發上的包包,和她向餐廳走,邊走邊問,“昕昕姐,今天要不要出去玩?”


    “去桌山吧。”


    “就我們倆嗎?”


    黎昕頓住,不解地迴頭看她一眼,“不然還有誰?”


    “噢,我就隨口一問,姐姐別在意。”


    小丘吐吐舌頭,嘿嘿笑了聲,和她一起進了餐廳。


    ***


    桌山,是開普敦的地標,因山頂平坦,被南非人民稱作“上帝的餐桌”,也有民間傳言,上帝造人時曾在桌山用餐休息,才有了後來的命名。


    桌山海拔一千多米,可徒步上山,也可乘坐纜車,依著現在的體力,黎昕實在沒有信心能爬上山頂,自然選擇後者。


    她們出門早,所以人不算多,纜車速度也夠快,不多時,她們已經站上一馬平川的山頂。山頂有一方用柵欄圈起的平台用作觀景,還備有休息用的木質長椅。


    天氣很好,溫度也很合宜,腳下的城市群微縮如影像,湛藍的天空和碧藍無暇的海水在遠處連成一線,細風吹過,陽光下的海麵波光粼粼。


    像很多遊客一樣,小丘雙手握成筒狀,放在嘴邊,對著山下喊了幾嗓子,似乎不夠盡興,又從包裏摸出手機,發起了視頻通話。


    風將她齊耳的短發吹得淩亂,年輕的臉頰在陽光的映照下,有著少女特有的圓潤,圓圓的眼睛滿是跳躍與期待。


    視頻很長時間才接通,黎昕聽見對麵傳來慵懶的男聲,伴著遊戲廝殺的聲音,“打遊戲呢,有事兒快說。”


    “就知道打遊戲,也不好好上課,”小丘故帶嗔意地嘟嘟嘴,嗓音清脆地問,“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對麵頓了下,間隔了幾秒,遊戲的聲音止住後才迴應,“又上山?”


    “對啊,我這次帶的人很神秘哦。”小丘捂著嘴,賣弄起來。


    “我管你帶誰,不是男的就行。”


    小丘輕哼了聲,“我帶男的怎麽了?我光明正大賺錢,心安理得,我下次就帶男遊客,我還隻帶男的!”


    “嘿,兩個月不見,你是要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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