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在十三四樓包了兩層,十三層的大廳是一些職能部門的工作人員以及一些小演員的聚會,而十四樓的小型宴會廳則是劇組重要成員,包括幾個資方代表、製片、監製、導演以及主演等核心職員。


    按座次,黎昕坐在男一號高誌遠身邊,另一邊是厲虹。


    剛一落座,坐在對麵的製片人就指指黎昕,開起了玩笑,“昕昕,你不迴去也不把溫總叫來,大過年的,能放心嗎?”


    他是萬世傳媒的高層,與溫世堯交好,也曾多次在黎昕參演的電視劇劇組擔任製片,因此私下偶爾會同她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隻是這次的玩笑似乎不合時宜,周圍的人都愣了下,他說完自己也想起最近的一些傳聞,卻不知該說些什麽轉移話題,隻能幹笑了聲,低頭擺弄著眼前的酒杯。


    “顧導請客,我哪好意思帶家屬來蹭吃蹭喝?”


    黎昕彎唇笑笑,也迴了個玩笑話。


    “我的劇組禁止秀恩愛,想帶家屬來的都斷了念想吧。”


    顧念塵抬頭,適時接話,引得旁人一陣大笑,揶揄道,“顧導怕是做了太久單身狗,已經一點兒打擊也受不住了。”


    顧念塵不在意地笑笑,“這倒是真的。”


    “哎,我聽說顧導上學時曾追過昕昕,這事兒真的假的?”


    總有好事者順杆爬,問起些陳年舊事。


    “是真的,畢竟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本能嘛。”顧念塵毫不避諱地承認,劍眉微微揚起,“那時候追黎昕的人多了去了,我這樣的也隻能泯然眾人了。不過最後她沒有選擇我而是選了溫總,隻能說明……”


    他停頓了下,看著黎昕聳聳肩,“黎昕也有追求美好的本能啊。”


    幾句自嘲的話讓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氣氛輕快不少,都是圈內人,也都明白淺嚐輒止的道理,恰巧上菜,因此沒人繼續追問。


    難得從高壓工作中解脫出來,加上一起跨年,大家興致很高,酒過三巡便有人提議做遊戲。


    眾人紛紛響應,熱烈討論起來。


    在座的都見多識廣,思想新潮開放,又多是俊男靚女,遊戲自然不肯循規蹈矩,秉承著怎樣刺激怎樣來的理念。


    有些喝高的副導演拍拍桌子,提議“傳牙簽”,眾人嘴裏叼著牙簽一圈一圈傳下去,中間不許用手碰,誰違反規則或中途掉了牙簽就要罰酒,傳完一圈後牙簽掰一半,繼續傳遞,以此類推下去,牙簽越來越短,難度越來越大……


    他說到後來有些興奮,斜眼看了眼旁邊的男演員,挑高的眉誇張地揚了揚。


    副導演愛好廣博,據說男女通吃,潛規則了不少小明星,因此這個帶有幾分內涵的小動作又引發了一波意味深長的揶揄聲。


    看得出男演員有些不滿,卻不好當眾駁迴,隻能避開眾人的目光,尷尬地附聲笑笑。


    黎昕心內有些嫌惡,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倒不是對他的性取向有偏見,隻是不喜歡這種表現露骨的欲望。


    她放下筷子,淡聲說道,“我不能喝酒,就不參與了,你們玩吧。”


    說罷,抓起手機,臉色漠然地起身,套上外套,向著露台走去。


    這一層的露台很大,靠近西側的一塊兒空地修了陽光房,四麵玻璃幕牆圍起來的房間內裝修精簡。


    這裏春秋時是用作咖啡廳的,冬天氣溫太低,主人會將其關閉。


    大概由於除夕的關係,房間內的罩燈亮著,淡黃色的光線沿著透亮的玻璃滲到室外,襯出一片的幹淨溫馨。


    今夜無風,卻依然清寒,黎昕裹緊了外套,倚著石欄眺向遠方。


    城市的街道點綴上了各色燈火,雖繁華,卻沒了小時過年的氛圍。


    黎昕低頭看了眼手機,還有半個小時就是新的一年了。


    迴想這一年,似乎諸多感慨,卻也簡單地一句話便足以概括。


    父親離開,她離婚,卻有了孩子。


    人生的角色似乎悄然之間發生著轉變,命運的安排她無力左右,隻能安然接受。


    很多人,走著走著,就稀裏糊塗地散了。


    無解的事,想多了不過是自尋煩惱。


    黎昕斷了思緒,歎了口氣,伸手將散亂的發絲別到耳後,白色霧氣從紅唇間溢出,很快消散在極淡的夜色中。


    恍惚間,頭頂被什麽東西輕輕扣上,帶著一絲暖意,讓她凍到微微麻木的神經慢慢迴暖。


    黎昕迴過頭,見顧念塵在身後站著,清瘦的身形擋住光線,她眯眯眼,卻隻能隱約看見他唇角微彎的弧度。


    她伸手摸了摸頭頂,是頂鴨舌帽,應該是他在劇組時經常戴的那頂。


    “晚上冷,注意身體。”


    顧念塵悠揚的聲音順著清冽的風傳來。


    “謝謝。”


    黎昕緊緊帽簷,清亮的嗓音有些喑啞,她錯開目光,看了眼宴廳內熱鬧的酒席,問他,“你怎麽沒在裏邊玩兒?”


    “我也不能喝酒。”


    顧念塵到她身側,轉身與她同一方向站著,背靠著石欄,雙手抄進羽絨服口袋裏,“既然融入不到人群裏,就隻能跟著你過來吹冷風了。”


    他的語氣裏似乎有不明顯的悵然,黎昕敏感地捕捉到,有些不解歪歪頭,“你為什麽不能喝酒?”


    她現在才有些迴過味來,似乎記憶中就沒見他喝過酒。


    “因為我有病啊,一喝酒就會犯。”


    顧念塵側眸看她,清秀的眉眼一動不動地端著,他長長歎了口氣,“我先天室間隔缺損,並發肺動脈高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別說抽煙喝酒了。”


    室間隔缺損,肺動脈高壓……


    這些詞匯雖陌生,單從字麵意思,黎昕也隱約可以猜到是與心髒有關。


    她眉心蹙了蹙,對他的話很難消化,唇角囁嚅了下,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有些晦澀地問,“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顧念塵輕輕聳肩,略微蒼白的唇角輕抿了下,“所以,你知道我最喜歡的事情是什麽嗎?”


    黎昕看著他清瘦的麵龐,遲緩地搖頭。


    他唇角的笑意卻倏的擴大,低沉的聲音也提高了些,“我最喜歡看到別人被我騙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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