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世堯將黎昕放在沙發上,順帶著將手中的拖鞋放到她腳邊,沉聲說道,“你們談吧,我收拾些文件,一會要用。”


    隨後對著沈辛蔚點頭,算是打過招唿,越過客廳,向書房走去。


    沈辛蔚勉強笑笑,偏頭看向後院,溫婉的麵容閃過一抹淒楚。


    父親死後,這個院子,便無數次被她當做逃離繼父的避難所。


    他曾於流雲不散,晚霞浸染的傍晚,站在門口的密碼鎖邊,淡笑著和她說,“想個能記住的密碼。”


    她不假思索報出一串爛熟於心底的數字。


    那是她因為繼父的侵犯和母親的不作為而深度抑鬱的時光裏,他第一次說,“蔚蔚你不用怕,我會娶你”的日子。


    也是第一次覺得,沒有爸爸,也可以勇敢活著的日子。


    他點頭,認真的輸著每一個數字,清雋的眉眼仿佛可以容納萬千浩瀚。


    看著屏幕顯示密碼設置成功的字樣,她心裏卻偷偷樂開了花。


    在她的潛意識裏,這就好像是一種私定終生的儀式,等她徹底脫離了那個醜陋的家,便可以在這裏,與他同生共長。


    那時,不管他在不在,她都可以隨時進來,隨便在這裏做些什麽,吃飯睡覺發呆,看流光飛舞,看草長鶯飛。


    夏季,廊架上的淩霄花會瘋狂滋長,如她一樣,把這裏當做攀援的依靠。


    冬季,雪花直接落在結了冰的碧藍的水麵,她在院中的台階上堆起一座又一座小雪人,像是在迎接那個偶爾才會迴來一次的身影。


    他們都是不幸的孩子,相互攙扶著走出寂寥空蕩的歲月。


    昨日種種,仿佛觸手可及,卻又是虛妄一場。


    看到他和黎昕打鬧著從臥室出來,那種開懷的模樣,她細想之下,竟好似從未見過。


    那種感覺,就好比,自己多年來一直是在自我感動,可笑至極。


    所以,當年究竟是誰先先放棄的?


    真的是她嗎?


    “兩位一起來,是什麽意思呢?”


    黎昕兀自在沙發上盤腿坐下,抬頭看著兩人,心底嘲意翻湧,“難道說,下藥的不止尹小姐,還有沈小姐?”


    清眸緊盯著沈辛蔚,仿佛是在提醒什麽,她刻意將“下藥”兩字咬的極重。


    “什麽下藥不下藥,說的那麽難聽。”


    尹雪輕嗤了聲,抱臂擋在沈辛蔚麵前,神色得意,“這碧雲居麽,辛蔚隻是故地重遊,過來看看而已。”


    “跑到別人家故地重遊?”


    黎昕即刻接話,了然地點頭,“所以,我可以這麽理解,尹小姐今天不是來道歉,是帶著人來給我添堵的?”


    沒羞辱到黎昕,反而被她直接明了地挑開話題,尹雪臉色瞬間沉下來。


    她確是被家裏逼著來的。


    出門前,母親千叮嚀萬囑咐,在外千萬要控製好脾氣,隨便說兩句軟話道個歉,對方念著合作關係,不會太過為難。


    父親則直接放話,自己做的孽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幹脆別進家門了。


    他一向重男輕女,對自己本就看不上,更何況,還有個二媽天天尋釁滋事,巴不得離間父親,挑撥走他們母女。


    最為關鍵的是,她並沒有扛到底的骨氣,可以豪言自己不認尹家門。


    她平時雖跋扈,可也深諳世道。沒了尹家做靠山,自己身邊那些狐朋狗友,散了不要緊,說不定還要受一頓氣。


    眾星捧月慣了,她哪能受得了那種冷遇。


    所以,一早便生搬硬拖將辛蔚叫過來。


    除了壯膽之外,也是不想看黎昕太囂張。


    “拍賣會的事,是我做的不對。”


    想通了,尹雪也不扭捏,彎腰將桌子上的禮盒向黎昕麵前推了下,動作過大,禮盒在桌子上滾了一圈才停住,“這個呢,就當我的賠禮了,還希望你別追究。”


    黎昕胳膊肘撐著腿,雙手支著下巴,麵無表情地看她。


    尹雪讓她瞪得發毛,眉心蹙了蹙,“話說到了,東西也送到了,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拉上沈辛蔚的手便準備離開。


    “等等,”黎昕不急不緩的叫道,看兩人迴頭,這才抓著禮盒才起身,趿著拖鞋走到尹雪麵前,“尹小姐,我還沒說原諒你呢,急什麽?”


    “黎昕,你別得寸進尺!”


    尹雪本就不快,被她兩句話激的脾氣上來,伸手想指她的鼻尖,卻被沈辛蔚拉住。


    她重重唿出口氣,看向黎昕,語氣不善,“你還想怎樣?”


    “東西我不要,你拿迴去,道歉的話連著前因後果好好說一遍。”


    黎昕執起她的手,將禮盒拍到她掌中,一字一頓,“順便說說,下次再犯怎麽辦。”


    “黎昕,你搞清楚,我不是犯人,沒必要受你擺布……”


    “尹小姐大概忘了,你之所以不是犯人,是在我不追究的前提下。”


    “你……”


    眸光對上從書房步出的溫世堯冷峻的目光,尹雪怒氣收斂了些,臉色雖仍不甘,卻也認命地將聲音調整地謙卑幾分,念流水賬般的說道,“黎昕,前幾天拍賣會上,是我一時起了歹念,想給你點教訓,將瀉藥下到水裏,我已經知道錯了……”


    說話的過程中,她看到黎昕拿出手機拍視頻,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可惡到恨不得上去撕爛她的嘴。


    卻礙於不遠處隔岸觀火的溫世堯,隻能壓著心裏的怒意,硬著頭皮將前因後果一一說清,並發誓下次再做此類事,就讓自己爛臉。


    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暗暗思忖著,別再讓她逮到機會,要不然,必定加倍奉還。


    尹雪說完後,黎昕便將手機收起,滿意地笑笑,“好了尹小姐,希望這次能好好吸取教訓,省的下次在網絡上看到自己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再把自己氣到。”


    尹雪麵容暗沉,將屈辱咽下,咬牙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當然,如果沈小姐故地重遊夠了的話。”


    黎昕十足的女主人架勢,語氣中明顯的譏諷,說的沈辛蔚垂眸,臉色微微蒼白。


    “既然這樣,我們走吧小雪。”


    沈辛蔚扯扯尹雪的衣角,匆匆拉著她出門,像是想要逃離般腳步踉蹌。


    看著兩人上了車,黎昕頓感無趣,聳聳肩,迴頭瞧見身後看熱鬧的男人,“喲,人一走溫先生就出現啦?”


    “溫太太不是最近長了覺悟,這種事要自己處理?”


    她既然不知道他在身後看著,溫世堯便沒點透,走到她麵前,將她胸前的碎發撿到背後,“我不知道她會來。”


    這個她指誰,不言而喻。


    “我也沒說你知道,緊張什麽?”


    黎昕拉過他的手,向餐廳走去,“快吃飯吧,早上那麽累,真的餓了。”


    這次竟沒發脾氣?


    溫世堯由她拉著向餐廳走,因為對這件事的不解,而完全忽略了溫太太暗戳戳開的黃腔。


    ***


    吃過飯,黎昕在家等夏白,溫世堯則向公司趕去。


    早上聽聞林山意外的消息,莫正謙失了左膀右臂,此時正是借機打壓承一影視的好時機,說不定也可就此將莫正謙揪出。


    人命固然可惜,可承一影視也並非善類,為了擴大自身,多次強製低價吸收小公司,不知害得多少人一夜之間一無所有。


    企業本質就是追本逐利,商場上一向殺人不見血,他一時心軟,並不能讓對手因此變得友善仁義。


    既然有捷徑可走,又何必繞遠而行。


    況且,莫正謙的後台是劉長鬆,他更沒必要手軟。


    他打開電腦,仔細研究著承一近來的投資意向,打算以此做切入口,車子卻驀然一停,溫世堯重心不穩,筆記本掉到腳下。


    “抱歉,老板。”


    司機心驚膽戰,轉頭小聲解釋,“是沈小姐攔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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