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往嘴裏送牛排的動作頓了下,手放迴桌子上,眸子微抬,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怎麽了?”


    黎昕也想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錯了,從迴房間換衣服開始,一直到現在,她都處於一種極度緊繃的狀態。


    一緊張,就容易說錯話做錯事。


    自覺有些尷尬,輕咳了聲,撿起叉子,挑起塊青菜塞進嘴裏,嘟囔著說了句,“這麵包太油,吃了長肉。”


    “這道菜熱量本來就高。”


    溫世堯放下手裏的刀叉,舉起毛巾,姿態優雅地擦擦唇角,說的一本正經,“這沙拉是68%的脂肪含量,麵包用蒜蓉和橄欖油炒過,你覺得吃這一盤菜又減肥又能填肚子,實際上,你吃的每一口都是油。”


    黎昕咀嚼的動作停下,“剛剛吃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男人呷了口紅酒,迴得不卑不亢,“關我什麽事。”


    還真是意料之中的溫氏迴答。


    她將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敲打著實木桌麵,發出規律的“噠噠”聲,清亮的聲音壓低,帶著絲試探,“話說迴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是常識。”


    “常識?你一個吃肉的男人知道,我一個常年減肥的不知道?”


    “說明你笨。”


    “這是自製沙拉,比例大概隻有主廚才知道,你卻能說得這麽精確?”黎昕頓了下,叉起塊麵包舉到半空,燈光下,浸過油的麵包粒閃著誘人的金黃色澤,“再來說說麵包,別家的凱撒沙拉一般傾向於用橄欖油烤製,但是你卻知道這家是炒製……”


    溫世堯將酒杯放迴餐桌,雙手環臂,眸子裏起了興味,“我常年出差在外,就不能吃過?”


    黎昕將麵包粒連著叉子扔進他麵前的酒杯裏,動作有些粗魯,“溫月以前說過,你從不吃沙拉這種粘乎乎的東西。”


    都說,女人捉奸時的智商僅次於福爾摩斯……


    “所以,結論是?”


    她灩紅的唇微微張開,顧盼的眸子惹上水意,一眨一眨地看著他,“不知道親愛的,你看沒看過安娜卡列尼娜?”


    “所以你出軌了?”


    “我把自己比作卡列寧……”


    “所以你並不在乎我是否出軌,反而更在意是否會影響你的名聲?”


    他反應很快,幾乎是脫口而出,語言尖刻,深灰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讓她惶惶有些失神。沉默中,他揚手招來服務生,要了份菜單,翻到冷盤菜譜,遞到她眼前,“你雖然在這裏住了幾天,但是看起來並不知道,這家店最近更換了菜單,對菜品的介紹更詳細了些。”


    “還有,你對自己的比喻,有些道理。”


    黎昕垂眸,看著他手指點到的地方,凱撒沙拉的圖片下有詳細的注釋,雖然她看不懂,卻認得那個醒目的68%。


    沉默之際,突然有些憎恨現在的自己,被世俗的羅網纏裹著,言不由衷、犀利又世故。


    溫世堯起身,將房卡放到桌子上,音色疏離,“吃完你先迴房間吧,我去見見孟醒。”


    ***


    50多個小時幾乎沒睡覺,黎昕躺在床上,卻仍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閉上眼,總能想起他疏遠的模樣。


    之前的各種猶豫不決,此時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頭痛欲裂,打電話讓劉冰送了藥,放在服務窗,卻懶得起身去拿,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再睜眼,天色已大亮。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折射進來,照在柔軟的淺酒色地毯上,空氣中的灰塵粒子在光束裏跳動,溫暖而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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