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個時辰,清風道長帶著人,在上蘇莊村的一個精致的小木屋裏,就將木匠抓獲,據說被抓的時候,這個家夥還在唿唿大睡,他是怎麽也想不到,炸橋這筆帳,最後竟算到了自己頭上!


    第二天,胡影風身著官服,頭戴烏紗帽,端坐在大堂之上,他一臉的嚴肅,眼神銳利如鷹隼。堂下兩旁站立著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他們身著青衣,腰束紅帶,麵容冷峻,氣勢威嚴。大堂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桌上還放著筆墨紙硯,以及一柄象征著權力的驚堂木。


    隨著一聲“帶犯人上堂”的高喝,兩名衙役押解著木匠進入了大堂。他被粗繩捆綁著,頭低垂,步履蹣跚,顯得狼狽不堪。衙役用力一推,木匠便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胡影風目光如炬,掃視了一遍堂下,清了清嗓子,聲音沉穩而有力: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木匠抬頭望了望,道,


    “我就一個木匠,這村子裏都認識我,反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的叫陸三尺,大人,我究竟犯了什麽罪?”


    胡影風把驚堂木一敲,


    “你做了什麽不記得了嗎?我們能找到你,那你好好想一想,是誰告發你的?”


    木匠低頭不語,他心中其實已經明白是所為何事,但還不想這麽快認罪,畢竟,他隻是出了主意,並沒有去做。


    那胡影風見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麽,便嗬斥道,


    “炸毀巨馬河橋,妨礙官商通行,此事已經驚動了皇上,你覺得你能躲過這一劫嗎?”


    陸三尺狡辯道,


    “我也聽說了此事,但這件事跟我有什麽關係,我的鄰居們都能給我作證,這幾天我都在村子裏,根本沒出去過!”


    “可是,是你,教會了那些白蓮教的人如何去炸毀橋梁,從囤積燃油到挖地道,手法熟練,算計得很到位,恰恰炸毀的又是巨馬河中間最弱的那兩個橋墩,這是普通人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辦到的事!”


    木匠一邊聽著,一邊嘴角浮現出一絲得意,胡影風注意到了這一點,立刻問道,


    “我聽說,十五年前,江陰縣也發生過一起這樣的炸橋事件,還死了很多人,兩次炸橋的手法相同,也是你幹的吧?”


    木匠意識到了什麽,他閉著眼停了一會兒,像是不願聽到這些,接著,他反問,


    “大人,我說我沒有做這些,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我又不缺錢,去炸橋幹什麽?我倒是聽說,那些白蓮教的人炸巨馬河橋,是為了報複清兵!你為何不審一審他們呢?”


    胡影風又一次敲響了驚堂木,


    “需要我把白蓮教的教主找來嗎?需要我再將那天炸橋的幾個人都找來嗎?你這叫死不悔改,敢做不敢當!死到臨頭還想狡辯!既然你覺得你現在不缺錢,不需要去炸橋,那你就講一講當年,為何要炸毀江陰那座橋吧!”


    令胡影風感到奇怪的是,講到炸巨馬河橋,陸三尺就會狡辯,而講到十五年前,炸江陰縣的橋時,陸三尺卻一反常態的沉默了,還是屬於那種很壓抑的沉默,這就讓胡影風覺得,本來自己還沒證據,隻是想在此詐他一下,而現在看來,十五年前的那樁案子,也是他做的,絕對是他做的!於是,胡影風便和清風道長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道長便緩緩的,從後堂走了出來,他看著一言不發的陸三尺,口中念到,


    “煙塵散盡空餘淚,獨對殘陽思故人。”


    而這一句詩,就瞬間讓陸三尺失神了,他好像迴憶起了很多往事,卻又不想迴憶,很痛苦地用手抱著頭。


    “說說吧,你這句詩的背後,一定藏著一個故事。”


    胡影風淡淡的道。


    沉默,還是沉默,陸三尺的眼角已經開始滲出了淚,可是他依然不願開口,他抱著頭的手開始慢慢放下來,眼睛盯著地上,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說,卻又無法說,最終,都隻有化成了無奈的沉默。


    清風道長捋了捋胡須,平靜地望著他,道,


    “那一年,江陰縣發生了可怕的屠殺,我的兩位老朋友都死在了那裏。我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我救不了他們,但是我看見橋炸了,火光衝天,有人從橋上跳下來,直接掉進河裏,還有幾個人被卡在了斷橋中,甚至我還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那一刻,我沒有猶豫,直接飛過去將那些卡在斷橋上的人救出來,雖然沒救出我的老朋友,但是總算還救了幾個人出來!”


    陸三尺低著頭聽著,思緒也飛到了十五年前——


    當時,江陰縣來了二十幾萬清兵,他們帶著大炮和刺刀,來對付老百姓,就因為這裏的百姓不滿大清的“剃發令”,在江陰縣三位地方官員的帶領下,百姓拚命抵抗,但無奈力量太弱,最終,清兵攻破城門,百姓遭到屠殺,三個官員也全都壯烈犧牲。當時的陸三尺二十七歲,不,當時他還不叫陸三尺,叫馮三尺,他哥哥就是那三個官員中的其中一位!他炸橋,為的是阻擋清兵抄小路過來,快速的攻城,但是他想錯了,或者說,他沒料到,那些清兵竟然用大炮,直接就轟開了城門,結果,等橋炸毀的時候,那些被清兵追殺,想從這橋上逃生的人,卻反而丟了性命。道長救人的時候,他在遠處也看到了,但那時候,眼見老百姓從橋上掉落水中,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捂著嘴痛不欲生得大哭,他哭自己愚昧,哭江陰縣城已經被清兵屠殺得變成了一座墳墓,哭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殘忍無道的清兵?!那一天之後,隻有他幸存了下來,因為他為了炸橋,早早的,躲到了那條通往縣城的近路上,但是,在得知父母兄弟都死了,村子裏的百姓都死了,他最引以為驕傲的大哥也死了,他就不再想活了,他也想死,留下來幹什麽呢?隻有痛苦,隻有傷痕!但是,心中複仇的信念,突然在他想死的那一刻,如熊熊烈火般燃燒起來,於是他換了個姓,跑到了保定,他要活下去,隻要有機會,他一定要報這個仇!這麽多年,他一直沒機會,直到白蓮教頻繁的與清兵做鬥爭,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淚水滑過臉龐,陸三尺講完了那個故事,嚎啕大哭,


    “那時我想得太簡單了,怪我,我沒有阻擋住清兵,卻害死了自己的人!我有罪啊,今天就算我死了,也償還不了那些鄉親們的命!”


    說著,他一頭就要往大堂的柱子上撞,被道長一把攔住。道長盯著他看了看,問,


    “你說,你哥哥也是那三個官員中的一個,你哥哥叫馮雲貴?”


    陸三尺停住了哭泣,驚訝的望著道長。


    “馮雲貴當時是江陰縣訓導,他請我的弟子去講學過,所以,我們有過一麵之緣!”


    陸三尺就更驚訝了,忙問,


    “您認識我哥哥?那您剛才說,當日想去救兩個朋友,也包括我哥哥,對嗎?”


    道長點了點頭。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這案子怎麽審下去?抓兇徒,結果引出了往日一段仇恨,胡影風與道長都不是官府中人,對於大清入關那幾年,強行要征服漢人的行跡,自然都很清楚,當年,江陰縣被屠城,死了那麽多人,這種事落在誰的頭上,都是一筆血債,如今,馮三尺指導白蓮教的人炸毀巨馬河橋,意在報複清兵,而且當年炸橋,他原本也不是想殺害老百姓,現在人抓到了,真的要把他交給總督大人,然後遊行,再處以極刑嗎?更何況,這馮三尺是馮雲貴的弟弟,也算是道長舊識的親戚,怎麽辦?總督大人來過問,我該怎麽交差呢?


    胡影風一時間沒了主意,道長也在心中歎息,這審訊的結果,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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