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翠仙宮的斟飛凰心事重重,並不搭理沿途幫她找尋發簪的宮娥。


    “為何會沒有了呢,之前明明就在那裏。”她疑惑地琢磨著。今日一早在餘翡寢殿裏見到的那株結著朱紅色果子的盆栽不見了。斟飛凰一直堅持要再進餘翡寢殿便是想好好看看那株盆栽。如今似乎更能說明她的直覺是對的。


    入夜,小雨拍打著樹葉奏響大自然和諧的小曲,餘翡剛迴到翠仙宮內的寢殿中,翠鈴便急忙向她稟報:“公主殿下剛剛來過。”


    “凰兒?她不是早晨來請過安了嗎?”


    “公主殿下說您送給她的發簪丟在您的寢殿裏了。”


    “你讓她進來了?”餘翡神色微動。


    翠鈴低下頭膽怯地說道:”我們攔不住她。“


    餘翡的眼中瞬間泛起一陣寒意,讓人不敢直視。翠鈴始終低著頭,強忍住慌張,努力使自己的語氣更加平緩地說道:“請娘娘放心,她什麽都沒看到,在她進來之前我們已經把東西移出寢殿去了。”


    翠鈴在斟飛凰麵前表現出來的淡然與鎮定此刻早就不複存在。餘翡冷漠地走到臥榻一側的盆栽前,伸出自己的手指,翠鈴迅速移著步子拿出一枚銀針小心翼翼地刺破餘翡的食指,殷紅色的血珠滴落在盆栽的土壤裏。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真的,盆栽上長的朱紅色果子就像活了過來,不斷收縮擴張,而後變得鮮豔欲滴。


    翠鈴戰戰兢兢地站在餘翡身旁,不敢抬眼,收了銀針遞過準備妥當的絲帕。


    “確定凰兒沒有看見嗎?“餘翡收迴自己的手指,接過絲帕輕輕擦拭針眼大小的傷口,口氣緩和了不少。


    “公主殿下就看了一眼,沒有找到簪子便迴去了,並沒有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翠鈴拿走餘翡擦拭了鮮血的絲帕,轉身打開櫥櫃拿出藥箱仔細地幫餘翡的手指上藥。餘翡坐在桌邊,一隻手伸給翠鈴,另一隻手架著頭,閉目養神。


    過了許久,翠鈴早已經幫她上好藥退了下去。她像是自言自語般緩緩地說道:“總算要到這一天了,你說我們等了多久。凰兒定然是站在你我這邊的,是不是。”


    一夜無話,細雨伴著夢境如此綿長。一切都等天光了再說吧。光明宮內每一座寢殿,每一處房舍,每一個人,不論身份的高低,在夢裏大家都是一樣的。可怕的夢魘隻會無差別地來到每個角落,想逃的人無處可逃。香甜的美夢同樣眷顧每一個心中有愛的人,想留下的亦同樣留不下來。伴著晨曦破曉的微光,樹上的鳥雀唧唧喳喳地叫醒了所有的人。


    今日楚文歌來到白芑屋外時,並未遇見斟氏兄妹,於是兩人總算安靜地共進了一次早餐。隻是千金閣內的宮娥和嬤嬤們私底下又議論開了。大多是替他們的主子鳴不平,甚至上升到了白姑娘如此不守婦道,這流言的威力真是令人咋舌。杏兒叱喝了幾個嚼舌根的宮娥,來到白芑屋內收拾碗筷,卻也忍不住偷偷打量這個據說來自修仙大家元青派的男弟子。楚文歌抬眼的瞬間正好對上杏兒在偷瞄自己,他麵無表情的木頭臉就這樣直直地看著杏兒。杏兒緊張得手上的碗筷差點摔落在地,滿臉通紅,慌慌張張地退出了屋子。


    這白衣男子真是俊俏,皇子殿下恐怕.....想到這裏,杏兒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你為何如此慌張?”斟旭皇子的聲音如驚天洪雷突然降了下來。杏兒本就覺得自己想了不該想的事情,頓時如驚弓之鳥放下碗筷跪倒在地。


    “奴婢來給白姑娘收拾碗筷。”


    “那你為何嚇成這樣。”斟旭滿臉疑惑,頓了頓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轉身大步向白芑屋內走去,啪地用力推開房門。


    屋內的白芑和楚文歌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跳。白芑見到如此魯莽的斟旭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而楚文歌則麵色不善起身攔在斟旭麵前,語氣生冷地說道:“皇子殿下,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怎麽在這裏。”斟旭沒有迴答他的話,反問道。


    “哼。”楚文歌冷哼一聲,“我們一起用早膳,你就這麽闖了進來,合適嗎?”


    “白姑娘的臥房,你在這裏也不合適吧。”斟旭的口氣同樣冰冷且不容置疑。眼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就要升級,白芑頭疼地過來把兩人都趕了出去。明明還有那麽重要的事情還未解決,還有人竟然為了吃個早飯這樣斤斤計較。


    經過剛剛這個插曲,紀幕堂內的氣氛明顯沒有昨日那吧般和諧。躲過耳目悄然來到的斟飛凰也感覺出了異樣:“這是怎麽了?”


    “沒事。”白芑說道。


    斟飛凰眼睛在三個人身上來迴打量了一會兒,便收迴目光問道:“你們昨日再探虛天道觀可有發現?”


    白芑略一沉吟說道:“荼露丸還是沒有線索,不過發現了另外一件頗為可疑之事。”


    聽到荼露丸沒有進展的時候,斟飛凰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不知如何是好。白芑看著她頹然的樣子,歎了口氣接著說:“但我們發現皇後娘娘確實很奇怪。”


    斟飛凰和斟旭相視一眼,問道:“怎麽奇怪了?“


    白芑看向斟旭:“你記得我們上到虛天觀頂之時,發現的那兩間透明琉璃瓦頂的屋子吧?”


    斟旭點點頭:“恩,其中一間裏麵擺著一麵巨大的銅鏡。“


    “對,問題就出在那個銅鏡。”白芑說道,“我們昨日跟著一名小宮娥來到那間屋子,便看見皇後娘娘對著銅鏡自言自語。”


    斟飛凰疑惑道:“對著銅鏡自言自語?她說了什麽?”


    “她一直對著鏡子稱唿姐姐,然後還說她身上穿的那件錦袍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姐姐的。”


    “身上的衣服是嶄新的正紅色錦袍嗎?”


    “正是,十分華美。”


    “鳳凰於飛。”斟飛凰說道。


    “?”屋內三人不解地看著斟飛凰。隻見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件衣袍是我送給母後的,名曰鳳凰於飛。取了母後名諱裏的諧音於飛二字。”說到這裏斟飛凰眼神縹緲像是在迴憶,過了許久她終於說道:“小的時候,我曾跟母後說過我長大了要親手設計一件錦袍送給她,名字就叫鳳凰於飛。”


    “她昨日確實對穿在身上的那件錦袍十分珍視。不過也說了很多奇怪的話。”白芑緩緩說道,“之後她還喝了一碗藥湯,喝完藥湯又對鏡子說你是自願的,明明自己也可以完成這件事,為什麽要我來呢?最奇怪的是,她喝完藥湯之後,我分明感覺到鏡子裏的那個皇後娘娘似乎有些異樣,並不像是鏡外之人映在鏡子裏影像,反而,反而......”


    “反而像是鏡子裏有另外一個人。”楚文歌接過白芑的話說道。


    “什麽?”這個結論讓斟氏兄妹無比震驚。


    “你的意思是真的母後有可能被困於鏡子中?”斟旭急不可耐地問道。


    “有這個可能。”楚文歌並不看他,而是不疾不徐地說道。


    “那怎麽辦。”斟飛凰急的眼裏瞬間噙滿淚水,“我們要怎麽救出母後。”


    白芑冷靜地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先配出解藥救出國君。畢竟關於鏡子的這個事情我們毫無頭緒。還需進一步探查。公主殿下,你昨日去皇後寢殿有什麽發現嗎?特別是有關於荼株的線索嗎?“


    斟飛凰搖了搖頭:“沒有。”剛剛說完沒有她的腦海中便浮現出那株異樣的盆栽,猶豫片刻後還是小聲說道:“就是不知道那個盆栽算不算是線索。”


    “什麽盆栽?”白芑眼中頓時閃出光亮。


    “就是早上我去送錦袍之時,在她的寢殿內無意間看到一盆結著朱紅色果子的盆栽,當時覺得沒有見過這種植物便好奇地想要看看,卻被屋內的宮娥攔了下來。到了午後我再尋了借口進到寢殿內,那株盆栽便已經不在了。我懷疑她們之前一直阻攔我進去,就是在爭取時間把那盆栽轉移走。”


    “朱紅色果子。”白芑若有所思,“你能跟我講講它具體長什麽樣嗎?”


    斟飛凰認真想了想說道:“它沒有葉子,隻有果實,每一顆果實大概有小指甲蓋那麽大,而且枝幹漆黑如墨,襯著那朱紅色的果子,便有一股特別詭異的感覺。我從未見過這種植物覺得怪異,便注意到它。”


    “每一道枝椏上結著幾顆這樣的果子。。”


    斟飛凰皺著眉頭努力迴憶,她當時也隻是遠遠瞥見一眼,並未瞧得真切。


    “是四顆嗎?”白芑問,“沒關係,慢慢想。”她放緩語氣,盡量讓斟飛凰可以平靜地迴憶自己所看到的畫麵。


    “一,二,三......”斟飛凰輕輕偏了偏頭,閉著眼睛努力把自己置身於迴憶中,“四。對了。”她驟然睜開雙眼說道,“是四顆。最靠外麵的那道枝椏上確實掛著四顆果實。”


    白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笑容:“是翠荼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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