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很長,蔣秋困在其中,困在蔣慕禾這個名字裏,然後不停地重複著阿娘死去的那個夜晚。


    不知過了多久,傍晚的風撩動著洞口的藤蔓,輕輕的,一下一下,就像一個娘親溫柔的輕撫,悄悄的低語。


    花姐小心翼翼端著葉片,慢慢把葉片上的露水一點點喂入蔣秋的嘴裏。蔣秋貼在額頭上用來降溫的破布條不小心滑到地上,兩天了,終於退燒了。


    他慢慢地一點點張開眼睛,一片模糊,他眨了眨眼,終於看清花姐的臉。沾著泥垢的臉上,一雙眼睛布滿血絲。隻有耳墜上那一點紅色依舊鮮豔。


    “阿秋,阿秋你終於醒了。”花姐看到蔣秋醒來,喜極而泣。


    他無力地張了張嘴吐出兩個字:“阿姐。”


    他迴來了,從那久遠的夢裏迴來了,阿姐還在這裏,在這裏就好。他嘴角努力向上,想對著花姐笑:“阿姐,不哭。”


    離山洞百米開外,一個微微向上隆起的石堆。石堆前插著一個泥人。這個泥人捏的惟妙惟肖,淡金色衣袍,嘴角微微上揚,俊朗不凡。


    “蔣昊群說,坤記的泥人捏得最傳神。所以師哥師姐們就幫他去坤記,照著他小叔的畫像捏了一個泥人。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他是打算把這個生辰禮當作拜師禮的。”石堆旁,花姐說著說著鼻子發酸,有些哽咽,“我還是沒能救他。”


    蔣秋望著這個石堆,這裏麵也許是他親人,而自己隻是睡了一覺,便和他永別了。


    大家都說長大了不容易,可是為什麽小小的我們就快將心裏的淚水流幹了呢?


    他的手裏緊緊握著花姐給他的飛雲令。說這是蔣昊群的,每個飛雲閣弟子都有,就算是留個紀念,和蔣昊群至少有過這樣短暫的緣分。


    而內心強壓下去的各種委屈,無助和疑惑迫使他此刻目不轉睛地盯著石堆前的那個泥人。


    蔣昊秋說這個泥人捏得最是傳神,那這就是蔣慕禾的樣子嗎?


    為何他可以是這樣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樣子,而阿娘和我卻是地上任人踐踏的汙泥呢?


    花姐小心翼翼地瞥一下這個突然讓她感覺有點陌生的弟弟,又看了看那個泥人,試探道:“你想要那個泥人?”


    蔣秋搖搖頭:“阿姐,你說是他嗎?”


    花姐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她心裏其實還是很替蔣秋高興的,可以找到自己的阿爹。在花姐看來這個蔣慕禾肯定就是蔣秋阿娘說的那個上天入地,她傾慕的男子。


    所以她緩緩伸過手,拉了一下蔣秋的的袖角:“這很簡單啊,我們找他去,不就知道了,我覺得他肯定是你的阿爹。而且他肯定不是故意拋下你阿娘和你的。”


    蔣秋的內心其實既糾結又矛盾,但“去找他”這三個字還是在他腦中開始無限放大...


    “阿姐,飛雲閣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我們可以去嗎?”畢竟擺在麵前的現實是飛雲閣的兩位弟子都死在了他們麵前,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飛雲閣內的具體情況。蔣秋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了阿姐。


    此刻花姐又展露出自己豪爽果敢的性格:“這都兩三天了,我看也沒什麽動靜。我們悄悄潛進去...。”


    當他們再次來到那條小溪邊的時候,不忍心地看了看樹下,當時草草用樹葉蓋住的昊晴的屍體就在那裏。兩個孩子實在心中難過。於是便又耽擱了些時間,像埋葬蔣昊群一樣,挖了個淺坑,再找來石塊堆了個小小的墳塚,也算是讓昊晴入土為安,不至於暴屍荒野。


    隻是忙完這一切,給昊晴磕了頭,這就已經月上中天。


    借著天上灑下的一片皓白月色,花姐帶著蔣秋終於是蹚過了那條清涼的小溪流。


    當他們憑著記憶找尋當時通往主山峰必經的亂石山穀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是迷路了。哪裏有什麽亂石山穀。倒是多了一片桃林。


    而且樹上竟然還掛著一顆顆誘人的桃子,清香撲鼻。


    難道是記憶出了偏差嗎?但是在這美味的桃子麵前,已經容不得他們思考。因為他們的手和嘴都已經停不下來了。


    入口清甜,香氣宜人,桃子的汁水順著蔣秋的嘴巴流到脖子上,再到身上,兩個人倒真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的餓鬼般,隻顧得上口腹之欲。


    就在他們滿心滿眼都是桃子的時候,“嗖嗖嗖——”的破風之聲從天上掠過。


    他們抬起頭,滿嘴塞的都是桃子,眼中流露出錯愕驚恐的表情。


    妖氣???妖人又來了?


    哇地一下,兩個人使勁吐出嘴裏桃子,撒丫子就往桃林裏跑。


    明明這皓月當空,但是他們卻像是瞎了盲了,慌不擇路。


    衝出桃林的時候,花姐一腳踩空,蔣秋緊隨其後,飛出懸崖。


    “啊——”驚天動地的吼叫聲穿破雲層。


    “能不能不要叫了。”一聲好聽但清冷的聲音傳來,像當頭澆到的一盆水。


    花姐和蔣秋收聲,張開驚恐的雙眼。發現兩個人此刻一人一隻手被抓住,正掛在懸崖外,腳下便是這萬丈深淵。


    “啊!!!”尖叫聲再次響起。


    隻見抓住他們兩個人的那雙手用力向上一甩,花姐和蔣秋淩空而起,轉了個圈飛了迴來,摔在地上。


    總算是沒有粉身碎骨啊,驚魂未定的兩個人,此刻都還未從剛剛的險情中抽離出來。


    等他們終於緩過神來,才看見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孩站在那裏。


    高挺的鼻梁,黑亮的眼睛,眼尾微微向上翹,略顯涼薄的嘴唇,卻也蓋不住孩子難掩的一絲稚氣。


    是他救了我們嗎?花姐和蔣秋不可置信地互相看了一眼。怎麽可能?他的年齡看過去也不會比花姐大多少啊!


    可是當花姐和蔣秋看清四周的環境後,終於確認,真的是他,麵前這個孩子徒手把他們兩個人從懸崖邊給摔了迴來。


    “啞啞,啞啞—”遠處傳來烏鴉聲。


    越發顯得這裏的寂靜!對!這裏真的可以用寂靜來形容。


    花姐和蔣秋大氣不敢喘一下,因為他們不知道麵前的這個白衣小哥到底要幹嘛。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問他們:“你們是誰?為何在此嗎?”


    可是這個白衣小哥自從救了他們倆之後,便身姿筆挺,遠遠地看著他們,一言不發,獨自美麗。


    這是什麽氣氛啊,實在讓人有些“尷尬”!


    總算是花姐這個角色是受不住這奇怪的環境氛圍的。她試探地說道:“喂,剛剛是你救了我們嗎?”


    “嗯”


    為何他還不問我們是何人?花姐這個焦急啊。不按套路來嗎?


    “你是誰?”隻能先發製人了。


    “元青派,楚文歌。”


    元青派,元青派,元青派不是四大仙門之首嗎?啊啊啊!!!


    怪不得他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救人了!花姐和蔣秋瞪大了眼睛對望了一眼!


    楚文歌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微微皺了下眉頭。莫不是救了兩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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