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墓碑左下方的字，是立碑人的名字，通常來說，與死者有著直接的親屬關係。
夏冉眼睛死死盯在那幾個字上麵，如果說還有人跟“許諾”同名，那“許玖”呢？這個名字她同樣見過，就在許諾的墓碑上麵，與許諾是父女關係。
天底下總不會有那麽多的巧合，不會有那麽多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會有同名同姓還同一個城市、同樣的親屬關係的人，更別說他們的名字都是這麽的與眾不同。
現在，顯而易見的，許諾跟許玖是父女關係，許玖跟這個墓裏的人是父子，而許諾，就是這個墓裏麵的人的孫女。
可是，趙文章呢？
他也管這墓裏的人叫爺爺！
夏冉轉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孩，他兩眼通紅，臉頰上麵遍布淚水，一片狼藉，眼皮因為哭過而微微紅腫，黑眸裏看著她滿是意外，甚至因為驚訝而嘴巴微張，臉色蒼白，樣子很是狼狽。
“趙文章……”夏冉覺得腦子混亂，她張了張嘴，幾次未能成聲。
重重的咬了咬下唇，聲音澀然，她眼睛直直盯著跪坐在地上的男孩，“趙文章……這是許諾爺爺的墓！”
“冉冉姐……”許諾仰著頭看她，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你、跟許諾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這樣叫許諾的爺爺？為什麽會知道他們的墓地，為什麽……要叫她“冉冉姐”？
夏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執意要一個答案，隱隱的，她腦子裏麵有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可是二十年來所受的教育告訴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她，想聽一聽趙文章的答案！
許諾被這一問問啞了，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液，幾次張嘴欲言，話到嘴邊卻是又咽了迴去，一瞬間腦海閃過千萬種想法。
該怎麽說？
這樣荒謬事情她會相信嗎？
夏冉看見趙文章臉上神色幾度變換，她咬了咬牙，質問道：“從第一次見麵，你就一直在試圖接近我，是不是因為許諾遺囑上留給我的那些財產，你是因為那些巨額遺產才故意接近我的嗎？”
“不是那樣的！”許諾委屈的大聲反駁，“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迴那些錢！”
一瞬間，天地似乎都安靜了！
許諾喊完之後，一動不動的呆愣在那兒。
夏冉整個人都僵住了！
許久之後，她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低頭看著趙文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脫口而出的話，這話裏麵隱含的意思……
許諾張著嘴巴，一時竟無言。
可是夏冉卻是沒準備放過他，話語裏咄咄逼人，“開學報道那次是你叫了我，知道我的小名，知道我的喜好，知道我的生日，所以，你是……”許諾？
還有很多很多，夏冉現在想起來，趙文章每次見到她的那股子欣喜，眼裏對於她的熟稔，想要與她親近的急切，條件反射的說對章魚過敏，甚至再往深裏細究，一年就飆升的成績，與出身不符的見識，對於s市風俗的了解……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是破綻！
隻是，這些都還不夠，夏冉目光直直的看著趙文章，希望能從他嘴裏聽到更確切的，更令人信服的答案，哪怕那答案是離譜的，是不可思議的。
許諾閉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眼裏已經充滿了一往無前的無畏。
“是我，冉冉姐，我是許諾！”你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你一直心疼照顧的妹妹，你能接受得了嗎？
“轟”的一下，夏冉覺得腦海裏像是投進了一枚炸彈，炸得思緒一片紛亂，她臉上浮現了出了極度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許諾死了，許諾又活了？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雖然心理麵已經隱隱有了預料，可是再真正聽到的時候，夏冉還是覺得不敢置信，耳朵“轟隆隆”的，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一直藏在心口的秘密說出去之後，許諾覺得全身心似乎都已經解脫了，雖然知道這件事駭人，可是在看到夏冉驚懼的表情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心口劇痛。
冉冉姐也覺得他可怕是嗎？畢竟已經死了的人又突然活了過來，附在了另一個陌生的軀體之上，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會害怕也是常事。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的臉色卻是愈加的蒼白，臉上血色盡褪，眼神漸漸地失去了光澤。
僵在原地不知道有多久，夏冉深深吸了幾口氣，腦子裏的思緒沒理清，低頭卻是看到許諾麵上一片蒼白，毫無血色，兩眼呆滯無光，似乎已經全然失去生機。這樣子讓她想起以前在醫院看到的那些癌症晚期的病人，似乎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們留戀的。
這個男孩內裏的靈魂是許諾，是那個在病魔麵前永遠都不妥協的許諾，是會在上手術台前對著她微笑的許諾！現在，他缺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這些，夏冉心裏浮起了無限的疼惜，她走上前，蹲下身體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許諾。
“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承擔這些？
夏冉想起許諾“去世”的時候才十六歲，一年裏有半年的時間是在醫院裏，沒有去上過學，沒有接觸過什麽人和事，她的性格單純，想法純粹，即便請了家庭教師學了很多東西，可是這卻並不包括為人處世。
他“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陌生的“親人”麵前，是怎麽度過來的？他當時該有多麽的恐懼？想到這些，夏冉不由得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身體被人抱住的時候，許諾整個人都僵了，直到夏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才覺得身上的溫度一點點的迴複了，才覺得自己似乎還活著，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真的不在意他是什麽樣子，隻在意他是許諾的。
聽著夏冉溫柔的聲音，許諾的淚水忽然的就忍不住了，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反手抱住夏冉，流著淚哭著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從手術台上醒來的時候就到了‘趙文章’身上了，好多人圍在我身邊，輪流的指責我，還有一個女的一直抱著我哭，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說的話我從來沒聽過！”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死了還會有意識，不知道為什麽會‘附身’在男孩子的身上，不知道趙文章是不是因為我的附身而死了……”
有太多的害怕和委屈，許諾一直將它們埋藏在心底，拒絕去想關於自己“死了”又活過來的事情，他那麽快的接受趙大柱和張秀娟，不僅因為他們對他好，還因為他愧疚，他們的兒子的軀體被一個幽魂占領了，甚至還有可能就是因為自己這個幽魂，讓他們的兒子再也迴不來了。
許諾覺得愧疚，有負罪感，趙大柱和張秀娟對他好一分，他心裏的愧疚就多一分，是他貪圖著這份溫暖，不舍得離開，是他眷戀著這份親情，一直盯著趙文章的名義，沒有告知他們真相。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夏冉緊緊地抱著許諾，截斷了他的話，“也許他也跟你一樣，換了另一種方式繼續在這個世界存活，也許他把軀體讓給你是要你幫忙照顧他的雙親，總之，他絕不會是你害的。”
“可是我占了他的身體，我欺騙了他的父母，我偷了他的親情，我是個卑鄙的小人！”許諾靠在夏冉的頸窩，聲音哽咽，肆虐的淚水打濕了女孩整個肩膀。
夏冉也忍不住紅了眼，她眨了眨眼睛，淚水便立時從眼角處溢了出來，手在許諾背上一下一下的溫柔的撫著，“沒有的事，我認識的許諾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如果沒有你，趙文章可能就真的死了，他的父母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幾十年之後也會老無所依，所以，你的存在不僅是他們精神的支柱，也能讓他們老了以後可以有享福機會，你一定會對他們好的，對吧？”
“我會對他們好的，我會努力掙錢讓他們享福的……”
“那就是了，他們其實並沒有失去兒子，他們的‘兒子’也會對他們好，以後會贍養他們，會賺錢讓他們享福，會做一切身為人子該做的。”
夏冉知道這樣對趙文章父母不公平，他們的兒子已經死了，活著的也不是他們真正的兒子，主導人格的是靈魂，不是血液，所以即便許諾現在身上有著與他們的血緣關係，可是在靈魂上，他卻是個“半路”兒子，並非真正的趙文章，於趙文章父母來說，許諾就是那占據了他們兒子軀體的“妖孽”。
隻是，人都是自私的，夏冉為了讓許諾心裏的愧疚減輕，自然就是偏著他的。
一個豪華的墓地前，兩個身體緊緊相擁，靜謐的墓地一角斷斷續續的傳來男孩哽咽的低泣和女孩溫柔的安撫。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暈出一圈淡淡的光暈。那冰冷石碑上麵的莊嚴相片，光暈下老人的麵容似乎也柔和了起來。
墓碑左下方的字，是立碑人的名字，通常來說，與死者有著直接的親屬關係。
夏冉眼睛死死盯在那幾個字上麵，如果說還有人跟“許諾”同名，那“許玖”呢？這個名字她同樣見過，就在許諾的墓碑上麵，與許諾是父女關係。
天底下總不會有那麽多的巧合，不會有那麽多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會有同名同姓還同一個城市、同樣的親屬關係的人，更別說他們的名字都是這麽的與眾不同。
現在，顯而易見的，許諾跟許玖是父女關係，許玖跟這個墓裏的人是父子，而許諾，就是這個墓裏麵的人的孫女。
可是，趙文章呢？
他也管這墓裏的人叫爺爺！
夏冉轉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孩，他兩眼通紅，臉頰上麵遍布淚水，一片狼藉，眼皮因為哭過而微微紅腫，黑眸裏看著她滿是意外，甚至因為驚訝而嘴巴微張，臉色蒼白，樣子很是狼狽。
“趙文章……”夏冉覺得腦子混亂，她張了張嘴，幾次未能成聲。
重重的咬了咬下唇，聲音澀然，她眼睛直直盯著跪坐在地上的男孩，“趙文章……這是許諾爺爺的墓！”
“冉冉姐……”許諾仰著頭看她，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你、跟許諾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這樣叫許諾的爺爺？為什麽會知道他們的墓地，為什麽……要叫她“冉冉姐”？
夏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執意要一個答案，隱隱的，她腦子裏麵有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可是二十年來所受的教育告訴她，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她，想聽一聽趙文章的答案！
許諾被這一問問啞了，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液，幾次張嘴欲言，話到嘴邊卻是又咽了迴去，一瞬間腦海閃過千萬種想法。
該怎麽說？
這樣荒謬事情她會相信嗎？
夏冉看見趙文章臉上神色幾度變換，她咬了咬牙，質問道：“從第一次見麵，你就一直在試圖接近我，是不是因為許諾遺囑上留給我的那些財產，你是因為那些巨額遺產才故意接近我的嗎？”
“不是那樣的！”許諾委屈的大聲反駁，“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迴那些錢！”
一瞬間，天地似乎都安靜了！
許諾喊完之後，一動不動的呆愣在那兒。
夏冉整個人都僵住了！
許久之後，她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低頭看著趙文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脫口而出的話，這話裏麵隱含的意思……
許諾張著嘴巴，一時竟無言。
可是夏冉卻是沒準備放過他，話語裏咄咄逼人，“開學報道那次是你叫了我，知道我的小名，知道我的喜好，知道我的生日，所以，你是……”許諾？
還有很多很多，夏冉現在想起來，趙文章每次見到她的那股子欣喜，眼裏對於她的熟稔，想要與她親近的急切，條件反射的說對章魚過敏，甚至再往深裏細究，一年就飆升的成績，與出身不符的見識，對於s市風俗的了解……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是破綻！
隻是，這些都還不夠，夏冉目光直直的看著趙文章，希望能從他嘴裏聽到更確切的，更令人信服的答案，哪怕那答案是離譜的，是不可思議的。
許諾閉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眼裏已經充滿了一往無前的無畏。
“是我，冉冉姐，我是許諾！”你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你一直心疼照顧的妹妹，你能接受得了嗎？
“轟”的一下，夏冉覺得腦海裏像是投進了一枚炸彈，炸得思緒一片紛亂，她臉上浮現了出了極度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許諾死了，許諾又活了？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雖然心理麵已經隱隱有了預料，可是再真正聽到的時候，夏冉還是覺得不敢置信，耳朵“轟隆隆”的，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一直藏在心口的秘密說出去之後，許諾覺得全身心似乎都已經解脫了，雖然知道這件事駭人，可是在看到夏冉驚懼的表情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心口劇痛。
冉冉姐也覺得他可怕是嗎？畢竟已經死了的人又突然活了過來，附在了另一個陌生的軀體之上，這樣聳人聽聞的事，會害怕也是常事。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的臉色卻是愈加的蒼白，臉上血色盡褪，眼神漸漸地失去了光澤。
僵在原地不知道有多久，夏冉深深吸了幾口氣，腦子裏的思緒沒理清，低頭卻是看到許諾麵上一片蒼白，毫無血色，兩眼呆滯無光，似乎已經全然失去生機。這樣子讓她想起以前在醫院看到的那些癌症晚期的病人，似乎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們留戀的。
這個男孩內裏的靈魂是許諾，是那個在病魔麵前永遠都不妥協的許諾，是會在上手術台前對著她微笑的許諾！現在，他缺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這些，夏冉心裏浮起了無限的疼惜，她走上前，蹲下身體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許諾。
“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承擔這些？
夏冉想起許諾“去世”的時候才十六歲，一年裏有半年的時間是在醫院裏，沒有去上過學，沒有接觸過什麽人和事，她的性格單純，想法純粹，即便請了家庭教師學了很多東西，可是這卻並不包括為人處世。
他“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陌生的“親人”麵前，是怎麽度過來的？他當時該有多麽的恐懼？想到這些，夏冉不由得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身體被人抱住的時候，許諾整個人都僵了，直到夏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才覺得身上的溫度一點點的迴複了，才覺得自己似乎還活著，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真的不在意他是什麽樣子，隻在意他是許諾的。
聽著夏冉溫柔的聲音，許諾的淚水忽然的就忍不住了，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反手抱住夏冉，流著淚哭著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從手術台上醒來的時候就到了‘趙文章’身上了，好多人圍在我身邊，輪流的指責我，還有一個女的一直抱著我哭，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說的話我從來沒聽過！”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死了還會有意識，不知道為什麽會‘附身’在男孩子的身上，不知道趙文章是不是因為我的附身而死了……”
有太多的害怕和委屈，許諾一直將它們埋藏在心底，拒絕去想關於自己“死了”又活過來的事情，他那麽快的接受趙大柱和張秀娟，不僅因為他們對他好，還因為他愧疚，他們的兒子的軀體被一個幽魂占領了，甚至還有可能就是因為自己這個幽魂，讓他們的兒子再也迴不來了。
許諾覺得愧疚，有負罪感，趙大柱和張秀娟對他好一分，他心裏的愧疚就多一分，是他貪圖著這份溫暖，不舍得離開，是他眷戀著這份親情，一直盯著趙文章的名義，沒有告知他們真相。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夏冉緊緊地抱著許諾，截斷了他的話，“也許他也跟你一樣，換了另一種方式繼續在這個世界存活，也許他把軀體讓給你是要你幫忙照顧他的雙親，總之，他絕不會是你害的。”
“可是我占了他的身體，我欺騙了他的父母，我偷了他的親情，我是個卑鄙的小人！”許諾靠在夏冉的頸窩，聲音哽咽，肆虐的淚水打濕了女孩整個肩膀。
夏冉也忍不住紅了眼，她眨了眨眼睛，淚水便立時從眼角處溢了出來，手在許諾背上一下一下的溫柔的撫著，“沒有的事，我認識的許諾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如果沒有你，趙文章可能就真的死了，他的父母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幾十年之後也會老無所依，所以，你的存在不僅是他們精神的支柱，也能讓他們老了以後可以有享福機會，你一定會對他們好的，對吧？”
“我會對他們好的，我會努力掙錢讓他們享福的……”
“那就是了，他們其實並沒有失去兒子，他們的‘兒子’也會對他們好，以後會贍養他們，會賺錢讓他們享福，會做一切身為人子該做的。”
夏冉知道這樣對趙文章父母不公平，他們的兒子已經死了，活著的也不是他們真正的兒子，主導人格的是靈魂，不是血液，所以即便許諾現在身上有著與他們的血緣關係，可是在靈魂上，他卻是個“半路”兒子，並非真正的趙文章，於趙文章父母來說，許諾就是那占據了他們兒子軀體的“妖孽”。
隻是，人都是自私的，夏冉為了讓許諾心裏的愧疚減輕，自然就是偏著他的。
一個豪華的墓地前，兩個身體緊緊相擁，靜謐的墓地一角斷斷續續的傳來男孩哽咽的低泣和女孩溫柔的安撫。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暈出一圈淡淡的光暈。那冰冷石碑上麵的莊嚴相片，光暈下老人的麵容似乎也柔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