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炑、留心言、梁筠竹、留彥清四人聽到聲響,相繼來到廳上,雙方見禮問候。


    懷空從食盒中捧出熱氣騰騰的食物,合十道:“佛門飯食粗陋,還望諸位施主莫要嫌棄。”


    沐炑道:“懷空師傅這是哪的話?幾位師傅用心良苦、禮遇有加,我等感謝尚且不及呢!”


    留心言打發留彥清去衝泡茶水,招待慧癡三人,自己則捧著瓷碗,翹著二郎腿,大搖大擺的先行開吃,邊吹邊吃邊讚:“好吃好吃好吃,米粥清淡,醃菜可口,真是好吃!”一陣唿哧,碗已見底。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東方燕黑著臉進到廳上,二話不說,上來就在慧癡的小光頭上打了一巴掌,斥道:“哇啦哇啦、哇啦哇啦,一大清早就哇啦個沒完沒了,本姑娘好好的美夢全被你們這幫死禿驢給攪和了!”


    慧癡揉著光頭,躬身致歉道:“小僧行事魯莽,不慎擾了東方師姊清夢,還望東方師姊見諒!”


    懷空、洪法見東方燕著裝鮮豔、容貌嬌美,委實是位出類拔萃的俏佳人,不想言行舉止卻是這般粗魯,起床氣大的嚇人,相顧愕然。東方燕又將矛頭指向二人,喝道:“看什麽看?”二人慌忙埋首致歉:“是小僧失禮了,姑娘莫要動氣、姑娘莫要動氣!”東方燕不依不饒:“還出家人,色眯眯地盯著本姑娘看,算哪門子狗屁出家人?”閨閣女子少有這般直白粗俗的說辭,聽得二人目瞪口呆、又窘又迫、心驚肉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言語,隻好連連躬身。


    “今兒個是什麽日子,這麽熱鬧?”公冶世英揉著睡眼,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晃晃悠悠進得廳來。


    東方燕嘟噥著嘴,沒好氣道:“甭管什麽日子,肯定不是個好日子!”


    公冶世英看之即明,佯裝生氣,用手指輕輕彈了下慧癡的額頭,道:“你個小和尚怎麽這麽不長記性,又惹你師姊生氣了?還不快給你師姊賠禮道歉!”


    慧癡再次一本正經地躬身致歉道:“小僧行事魯莽,不慎擾了東方師姊清夢,還望東方師姊見諒!”


    公冶世英道:“為兄已經替你教訓過小和尚了,小和尚的認錯態度也很是端正,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小和尚這一迴吧!”


    “嗯!”東方燕不情不願地應了聲。


    公冶世英談笑間化解了一場他人始料不及的小小鬧劇,指著桌上的清粥醃菜,問道:“小和尚,這是你們帶來的早飯?”慧癡道:“是懷空師兄受明鏡大師之命,特意捎帶給各位的早膳。”公冶世英道:“早聞潭柘寺的齋飯是一絕,給小爺盛一碗來嚐嚐,給你師姊也盛一碗!燕兒快坐下來,一同嚐嚐潭柘寺的齋飯!”


    東方燕依言坐下,扒了兩口米粥,冷不丁來了一句:“這個粥裏怎麽有肉的味道?世英哥哥你吃出來了嗎?”公冶世英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點頭道:“確實有股肉味,難怪這麽鮮美!”


    懷空、洪法聞言一怔,慧癡湊近細嗅,納悶道:“小僧沒聞到肉味啊,就是尋常的清粥醃菜味!”


    東方燕道:“好你個道貌岸然的笨和尚,居然偷偷吃肉!”


    “啊!小僧從未吃過肉!”


    “你若沒偷吃過肉,又怎會知道肉的氣味?不知道肉的氣味,又如何分辨地出這米粥裏麵有沒有肉味?你肯定是偷吃過肉,而且還不止一次!”


    “小僧真的沒偷吃過肉,小僧隻、隻聞過幾次肉味!”


    “好啊,總算是自己承認了!”


    “是肉味它自己飄過來的,不是小僧主動湊上去聞的……”


    “還敢狡辯,聞也算破戒!”


    公冶世英悠悠插了一句:“唉,看來你這和尚是當不成嘍!”


    “這……啊!”慧癡急得直撓光頭,不知所措。眾人或莞爾淺笑,或捧腹大笑,他還是沒反應過來。一想到自己破了戒,當不成和尚了,淚水如斷線佛珠滾落而下。沐炑見狀,瞪了眼公冶世英和東方燕,輕拍慧癡肩膀,和聲寬慰道:“賢侄莫哭,他們這是在跟你開玩笑呢,粥裏麵沒有肉味,聞一下肉味也不算破解,你的和尚還能當。”


    “真的嗎?”


    “沐師叔怎會騙你,自然是真的!”


    慧癡反複詢問,再三確認,終於放下懸心,撓首憨笑。


    小小鬧劇一場接著一場,懷空、洪法漸漸了解到了這群人的可愛之處。


    從閑聊中得知,洪法也是少林弟子,比慧癡年長,輩分卻足足矮了兩輩。慧癡是少林“慧”字輩最年幼的,而“洪”字輩中最年長的已四十好幾了。


    飽腹之後,懷空作為東道主,領著眾人遊覽寺院。自官道起,穿過一段蜿蜒石道,便可見到兩株參天古鬆掩映著一座三樓四柱的牌樓,其前有一對栩栩如生、雄壯威武的石獅子,其後是座單孔石橋,謂之懷遠橋,過橋之後就是寺院的山門。


    潭柘寺格局嚴謹、莊嚴肅穆,主體建築可分為中、東、西三路,中路由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齋堂、毗盧閣等組成,東路由住持院、延清閣等組成,西路由楞嚴壇、戒台、觀音殿等組成,此外,還有安樂堂、塔院、少師靜室、歇心亭、龍潭、禦碑等等。


    每到一處,懷空必會詳加解釋,道其來曆過往。他口才極佳,能言善道,旁征博引,口吐蓮花,妙語連珠,聽得眾人頗有神往之意。東方燕性子爽直,言行舉止無所顧忌,聽到認同之處就讚他幾句,他謙遜得體,不驕不躁;聽到不滿之處就懟他幾句,他也毫不動氣,不改謙和笑貌。


    一行人中最忙碌之人當屬蕭正陽,黃崗梁外一戰揚名在前,潭柘山下獨鬥熎焱在後,人人稱頌,話題熱度僅次於即將召開的佛門大會。沿途遇人無數,其中不乏性子熱絡之人,主動上前結交攀談,他無不以禮相待。對此,梁筠竹和留彥清的表現截然相反,一個美滋滋,一個酸溜溜,還不時懟上幾句酸話。


    半日時光匆匆流逝,遊遍了寺院各地,整體氛圍還算是輕鬆愉悅。


    午後,懷空又領著眾人遊賞於寺外林中溪畔,巧遇徐白丁,他正對著龍潭柘樹搖頭晃腦地吟詩怡情:“早悟人生如寄爾,不計流行與坎止。隻緣山水窟中人,此心未肯負山水。乍登峻嶺寧知倦,古寺重經心戀戀。潭龍蜇水逾千丈,空鳥去天才一線。老禪寂滅何處尋,孤塔如鶴棲喬林。峰巒嶂開豁耳目,嵐霧翠滴濡衣襟。”


    公冶世英道:“白丁先生果然好興致!初遇至今,前後尚不足月,卻數度巧遇先生,看來你我之間緣分匪淺呐!”


    徐白丁點頭示意,折扇輕搖,笑而不語。


    東方燕不屑冷哼,道:“裝模作樣!”


    蕭正陽抱拳道:“誠如小爺所言,先生若不嫌棄,便與在下等人一同遊覽這大好的青山綠水,我等正好可借此機會再向先生討教一二!”


    徐白丁瞥了眼東方燕,似笑非笑,道:“嫌不嫌棄可由不得徐某啊!”


    東方燕得意冷笑,道:“知道就好!”


    “多謝蕭少俠好意,奈何徐某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人多了反倒不那麽自在了,告辭!”徐白丁收扇作揖,拂袖而去,“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東方燕對著遠去的背影啐口道:“附庸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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