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房舍中擺著兩張板床、一張木桌和幾條做工粗糙的長凳,隨著晨光地射入,屋內一片光影斑駁。古今和聞人徽音分躺在板床上,聞人懷趴睡在木桌上。


    古今在饑渴中醒來,聆聽著陣陣唿嘯如泣訴的山風聲,側目望向隔著過道的另一張板床,那張標致白嫩的俏臉,受到光影的映照,顯得愈發動人美妙,此情此景,是多麽的熟悉,不知不覺就走神了。


    “嘻嘻嘻,發什麽呆呢?”突如其來的一道笑問聲,拉迴了他的神思,卻見重煥榮光的聞人徽音竟已起身,正笑吟吟地坐在床邊,翹著二郎腿,無比燦爛的笑容中帶著些許不解和好奇。臉一下子就紅了,好似受爐火徹底煆燒的精鐵,蔓延至脖頸,慌忙收迴目光,一臉窘狀,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作答。


    聞人徽音抿嘴淺笑,不再過多調侃,問道:“餓不餓?要喝水嗎?”見古今點頭,喂飲了半碗溫水,又問道:“想吃什麽?我給你去做!”


    “我想吃東坡肉、清蒸鱖魚、龍井蝦仁……”聞人懷伸著懶腰,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接話道,“西湖醋魚、紅燒獅子頭、幹菜燜肉,最好再來個湯,簡單點的就行,紫菜蛋花湯吧!”


    “你也想吃啊?”


    “當然想吃啦!從出門那天起我就在想了,連做夢都經常夢到!剛剛就夢到了東坡肉,正要張嘴,就被你給吵醒了!唉——太可惜了!”


    “有肉豈可無酒?有沒有夢到女兒紅?”


    “酒就算了,我還沒到喝酒的年歲呢,就算是在夢裏那也不能喝!”


    “喲,看不出來還挺懂事明理的!”


    “那是……當然,主要還是爹爹娘親教得好!”


    “不僅懂事明理,還挺謙虛的,看在你表現這麽好的的份上,想吃什麽……你就自己去做吧!”


    “姊姊真……啊?”


    “啊什麽啊?你當是在家呐,這荒山野嶺的能填報肚子就不錯了,你倒好,居然還想著大魚大肉!”


    “哪有你這樣當姊姊的?你對誰都好,唯獨對我例外,有時候我真懷疑我是不是你親弟弟!”


    “這還真不好說,我隱約記得那是個大雪天,爹爹從外麵迴來,行李中除了衣物書籍外,還多出了一個小小的男嬰……具體我也記不太清了,當時我也還小。”


    “你自己都說了當時還小,那你肯定就記錯了,大雪天被爹爹從外麵撿迴來的肯定就是你啦!”


    “你們都不是撿來的,都是娘親心頭掉下來的肉!”多日愁眉不展的周氏,臉上終於洋溢出了笑容,端著一口陶鍋款款進屋。她在床前整整陪坐了一晚,直到天色初明,見愛女氣色恢複如常,唿吸平穩有力,懸心這才落定,放心出屋,踏實準備飯食。


    “娘親!”姊弟二人一人一邊親昵地摟著周氏的臂膀。


    “哎喲——!你們這兩個調皮的小家夥,沒看到娘親手裏端著東西嗎?”


    “娘親你做了什麽好吃的呀?”聞人懷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揭陶鍋蓋,被聞人徽音拍了迴來,癟了癟嘴,假作生氣。


    “醃肉小米粥!”


    古今默默的關注著母子三人嬉戲笑鬧,他也曾身處過這樣溫馨融洽的場景。


    周氏揭開鍋蓋,騰騰熱氣和米肉香氣一同飄入空氣中,頓時叫人食欲大開。


    聞人懷咽著口水讚道:“真香!”利落地盛了一晚,端到古今鼻前晃了晃,“香吧?娘親做的米粥那可是一絕,外麵那些有名的大飯館、大酒樓都未必有我娘親這手藝!不過現在還有些燙,我吹吹,古今哥你別急噢!”


    聞人徽音四下顧盼,不見父親,問道:“我爹爹呢?”


    “你爹爹他這幾日太操勞了,身子有些不適,現在正在運功調理。”


    “嚴重嗎?我去看看爹爹!”


    “不嚴重,你先別過去,現在正是你爹爹運功調理的關鍵時刻,可別打擾到他了,等調理好了,自會過來的。”


    “都怪徽音,爹爹要不是為了給我運功驅毒,也不至於累倒……”


    “傻丫頭!可別這麽說,這世上哪有做爹爹的不疼愛自己女兒的?再說了,以你爹爹這性子,莫說是你這個寶貝女兒了,就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碰到了難事,他都會熱心相幫!”


    “娘親您為了照顧徽音肯定也整晚沒合眼了吧,還大清早為我們準備米粥,等用過早餐之後,您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就全交給您女兒我吧!”


    秋風瑟瑟,草木枯敗。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半月。


    聞人詮的傷情恢複了七八成;藍天鳳和陳曰能也在前者的指導下開始重修功法,近段時間寧靜祥和的生活是他們從未經曆過的,受這熱情善良的一家人潛移默化的影響,心境有了較大的改變;古今的傷勢同樣大有好轉,已能下床走動,大多瑣事都能親身料理。


    這一天,陰雲遮日。古今靠坐在板床上,捧著一枚色澤溫潤、質地剔透、做工絕佳的玉墜,怔怔出神。一道舒緩婉轉、清麗起伏的二胡聲,伴隨著幹爽的秋風送入了他的耳孔,心神為之一動。好奇地走到門口,聞人徽音坐正在不遠處的外牆角,苗條的身體隨著琴弓來迴推拉而搖擺抖動。


    依著門框,緩緩坐身在門檻上,這是他第一次見她拉奏二胡,默默地看著,靜靜地聽著。


    一曲終了,新曲續上,纖指挪移按翹,藕臂伸縮擺蕩,曲調一轉,旋律嗚唱,低沉嘶啞,如泣如訴,絲絲縷縷,欲斷還連。


    心境受到了曲調的感染,曲調牽動著心境的變幻,心頭升起一股哀怨蒼涼之感,雙眼泛紅,勾鼻酸澀,薄唇微微開合,喃喃念道:“城南一座小茶棚,有王婆婆在賣茶;茶香純,茶湯清,三個觀音來吃茶;茶棚外,三匹馬,兩個童兒打一打;王婆婆,罵一罵,隔壁子幺姑兒說嫌話……”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道倩影,那麽的清晰,那麽的熟悉,倩影在拉奏二胡,倩影正向他走來,嘴巴大張,喉頭幹澀,在一串哢哢怪聲中,艱難地迸出了正常話語:“娘親……”


    “能同我講講這枚玉墜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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