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道:“爹,我知道了,明天我去一趟鄴縣便是。”


    張大虎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張羽肩膀,搓搓手,一瘸一拐迴屋去了,臨走還說道:“天色不早,你趕緊去和小苗學字,學完了早些迴家。”


    張羽和孫小苗學完今天的功課,正準備迴家,想到父親的那幾句話,覺得心下有虧,便轉身奔入山裏。


    他花了兩個時辰打到兩隻小獐子,一肩擔一隻,尋路迴家。


    正月二十二日一早,李氏起床出門倒水,猛地在院子裏見到兩隻綁了腿的活獐子,吃了一嚇。


    待想到定是張羽昨夜悄悄打迴來,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自言自語道:“這孩子,脾氣是倔了點,心地倒是好。唉,他要實在不喜歡葉家閨女,便罷了吧。”


    吃過早飯,張羽扛著一個扁擔,兩頭各挑著一隻獐子,向北直奔鄴縣而去。


    他並不著急,不趕時間,因此一路不疾不徐。


    待走出約摸二十裏路,忽聽得身後馬蹄聲響。


    張羽迴頭一瞧,隻見又是宇文慧怡和小翠的一眾棗紅馬,如朝霞一般飛馳而來。


    宇文慧怡等人勒馬停在張羽身前。


    小翠笑嘻嘻道:“羽兄,你這可是要去鄴縣相親嗎?”


    張羽一怔,不解道:“你怎麽知道?”


    小翠和宇文慧怡相視一笑,小翠道:“本姑娘精通占卜之術,一算便知。”


    張羽不知何謂“占卜”,問道:“那是什麽?”


    宇文小姐怕小翠說漏嘴,從旁道:“我們正想去鄴縣采辦點點心美酒,你要不要一起?”


    張羽道:“不用,我慢慢走就行。”


    小翠聽了不樂意,噘起嘴道:“羽兄好大的架子,我們家小姐請你一同前行,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你還敢不同意,我看你是腦子進水!”


    宇文慧怡白了小翠一眼,道:“小翠,不許胡說。”


    又對張羽和顏悅色道:“我和小翠乘一匹馬,你把獐子放馬上,騎著走不累。”


    張羽看了一眼小翠,小翠沉著臉道:“你不上馬,就是瞧不起小姐和我,就是不把我們當……朋友!”


    張羽無奈,隻得聽她們擺布,誰叫她倆是爹的救命恩人。


    他騎上馬,與他們一同往鄴縣奔馳。


    宇文慧怡擔心在鄴縣遇到和武安一樣的遭遇,早早派隨從拿著自家的印信去鄴縣打點。


    鄴縣的縣令可沒有武安縣令那麽糊塗,見了宇文氏的印信,絲毫不敢怠慢,跟下麵的人千叮萬囑,切莫瞎眼犯了太歲。


    因此,宇文慧怡一行人進入鄴縣,雖然馬俊人美,簇紅惹眼,卻沒有任何人前來騷擾。


    時間臨近中午,一行人來到銅雀樓酒家,叫了好些酒菜,邊吃邊聊。


    眼下張羽梳洗一新,銅雀樓掌櫃和酒保,已認他不出,見他們鮮衣駿馬,殷勤接待。


    這一次,幾人選的是二樓靠窗的位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人了得興起,忽聽得樓下嗚嗚嚷嚷來了一堆人。


    小翠好奇,探頭張望。


    當先是一個勁裝女子,隻見一個嘍囉對那女子道:“大小姐,那些騎馬之人,就在樓上。”


    那大小姐聽了,去到馬廄看了一眼,驀然見那幾匹馬十分眼熟,跟在張家莊那日見到的棗紅馬一模一樣,心下起疑,領著人唿啦啦上得樓去。


    此時,樓上還有五、六桌客人用餐。


    那些客人見一幫人氣洶洶上樓,都是一驚,望過去見到當先是一勁裝女子,更是愕然。


    隻見她掃視一圈,最後眼神落在了宇文慧怡一桌。


    這時張羽麵朝窗外,背對那勁裝女子,正在大口吃飯。


    宇文慧怡的隨從見來者不善,紛紛從旁桌起身,圍站在桌邊,以防不測。


    宇文慧怡和小翠向來人望去。


    小翠微微一怔,道:“小姐,竟是她!”


    宇文慧怡微微一笑,道:“真巧。”


    那勁裝女子來到宇文慧怡桌前,搬來一把椅子,正對著宇文慧怡坐下,翹著二郎腿,道:“樓下那八匹棗紅馬,是你們的?”


    小翠見她說話無禮,心頭不喜,迴道:“是又怎樣?”


    那女子道:“開個價,本小姐都要了。”


    小翠沒好氣道:“不賣,一匹都不賣。”


    那女子冷笑一聲,不理小翠,衝著宇文慧怡道:“這位小姐,你開個價,本小姐覺得,這天底下,還沒有錢買不來的馬。”


    宇文慧怡比小翠客氣多了,道:“葉小姐,幸會,我們在張家莊外,見過麵的。”


    那勁裝女子麵無表情,並不打算攀交情,她正是葉武娘——張羽今日要來鄴縣相親的對象。


    張羽放下碗筷,迴過頭來,正好迎上葉武娘的視線,兩人都是一奇。


    隻聽葉武娘說:“你怎麽在這裏?”然後又看看宇文慧怡和小翠,道:“你怎麽又和她們在一起?”


    張羽把嘴裏的飯菜咽到肚子裏,咕咚一聲,然後道:“我來鄴縣,是要去你家拜訪。”


    葉武娘雙眉一豎,道:“拜訪我家,誰讓你來的?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張羽道:“我娘讓我來的,說是你娘要見我。”


    葉武娘失聲道:“我娘要見你?豈有此理,我看這老太太是越發糊塗了!”


    宇文慧怡和小翠互望一眼,心下均想:“這葉武娘,言談舉止也太過蠻橫。”


    葉武娘皺著眉頭,眼珠轉了兩轉,一拍大腿道:“行了,你不用去我家拜訪了,吃完飯就迴去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聽懂了嗎?”


    張羽瞠目不知所對,便指著腳下的扁擔道:“那好,這是我拿來的獐子,送給你家的,你拿走吧。”


    葉武娘瞥了一眼,絲毫不感興趣,道:“我家不收你的禮,統統拿迴去。”


    這話小翠聽不下去了,起身打抱不平道:“喂,這位葉小姐,天底下沒這般折騰人的母女吧?你娘讓他來,他千裏迢迢來了,人沒見著,你又讓他迴去,豈有此理?”


    葉武娘見這小丫頭片子總是搶話,好沒規矩,而且越發放肆,恨不得伸手給她一記耳光。


    但是兩人中間隔著張羽和飯桌,沒辦法出手,隻得作罷,道:“丫頭,你家老爺和小姐是怎麽教你的,恁地沒規矩,不知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嗎?”


    小翠道:“我們家老爺和小姐教我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像你這般,欺負人的道理嘛,那是一點沒教!”


    “放肆!”


    葉武娘厲喝一聲,起身抓起旁桌的茶碗,直向小翠擲去。


    小翠沒想到葉武娘如此蠻橫,說動手就動手,“啊”地驚唿一聲,當即捂臉閉眼,極怕那熱水潑在臉上。


    但等了半天,不見茶碗飛來,心下好生奇怪。


    偷眼一瞧,隻見是張羽伸手接住,碗裏的茶湯潑了他一身,還冒著熱氣。


    那葉武娘一擊不中,又見到是張羽出手相助,更加惱火,對張羽道:“你幹嘛幫她這個賤蹄子!”


    張羽胸前兀自茶湯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他麵無表情道:“她是我朋友,你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葉武娘咬牙切齒,氣得臉色煞白,極想上前狠揍張羽一頓。


    但自知又不是他的對手,指著他鼻子道:“我永遠不想見到你,若你膽敢來我葉家,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說罷又轉頭對宇文慧怡道:“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的馬,賣不賣?”


    宇文慧怡淡淡道:“不賣。”


    葉武娘眼神中寒光一閃,目光在宇文慧怡、小翠、張羽三人臉上如刀般劃過,轉身道:“我們走。”


    說著,帶領眾嘍囉下樓而去。


    小翠見葉武娘領著人走了,急忙掏出手帕來到張羽麵前,給他擦拭胸前的茶水,關切地問道:“你沒燙著吧,裏麵的衣服濕了沒,等下幹了再走吧,不然會感冒著涼的。”


    張羽第一次和小翠距離這麽近,隻覺香風撲鼻,心神一蕩,說了一聲:“我沒事。”


    小翠剛剛一時心急,一心隻想著幫他擦拭,沒顧及男女之防。


    此時聽他說話近在耳邊,哈氣可聞,不禁雙頰緋紅,心跳加速,低頭不敢說話。


    宇文慧怡看在眼裏,莞爾一笑。


    ……


    張羽擔著那兩隻獐子,換了一身新衣,又迴到了家中。


    李氏見之大奇,慌忙問他緣由。


    他便將前去鄴縣遇到的事說給了她聽,還說了為何宇文慧怡給他買了新衣。


    李氏待聽說那葉武娘蠻橫至此,心下惱怒,也不願兒子娶她,安慰了張羽幾句,自後便不再提這事。


    李氏心裏隱隱覺得,要是兒子能娶了那宇文小姐,倒是不錯的美事,但是迴頭想想自己家境,又覺得是癡人說夢,隻得搖頭歎息。


    二月初一,田青牛、玉映、衝靜三位道盟理事抵達真武山,他們是接到了莫奇穀的密信,邀他們前來真武派無為宮,說有極重要之事相商。


    整飭一新的老君殿上,眾人按主客依次坐定,寒暄完畢。


    田青牛不見華陽派掌門蕭君廓在場,便問道:“莫盟主沒有邀請蕭掌門嗎?”


    莫奇穀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此番邀請諸位前來,正是為商議如何討伐華陽派一事。”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田青牛、玉映、衝靜、朱鬥極四人互望一眼,麵麵相覷。


    玉映忍不住道:“莫盟主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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