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下遊,連著西海的入海口附近,青烏堡的烏斯藏駐軍騎兵精銳,在慈舟師徒手下盡數授首,十成兵力至少去掉七八成,僅剩下寥寥無幾的步卒,勉強撐起門麵,也不過是徒有其表的空殼而已。


    一場人妖大戰就此結束,沙悟淨的憤懣之情還未徹底宣泄,當即稟告師傅一聲,就獨自一人離去,往青烏堡順流而下,準備拿烏斯藏的步卒開刀。


    朱剛鬣看了一眼三師弟頭上的金箍,似乎沒有發作的跡象,就知道沙悟淨天分不凡,已學會如何應對師傅賜下的佛寶,擔心這位流沙河的前一任霸主此行恐怕有失,幹脆自告奮勇地跟上。


    慈舟對此不置一詞,僅僅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默許,隨後目送門下的兩位弟子就此離去。


    他瞧著西海龍子裏,棕鼇的態度最軟,向著以後還會吹哨子搖旗叫人,幹脆將魔刀斬下的蝠翼,連同三位本教巫師的身軀,並化作龍神分身爪牙的魂魄,全部丟給這位實力最弱的龍子吞食。


    如此一來,即便棕鼇大戰之中,僅僅搶到一絲本教龍神本源,也攢到足夠多的資糧,可以藉此蛻變化形。


    當下,棕鼇龍子連連額首,誠心誠意地謝過大唐聖僧的美意,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吞下慈舟的臨別贈禮,滿意地駕馭水流,迴轉西海龍宮的偏殿,瞞過幾位兄長,暗自消化不提。


    沒過多久,沙悟淨和朱悟能聯袂歸來,一位臉上殺氣盡消,眉間不忿神色已然淡化,另一位則呲牙咧嘴,嘴角含著一抹極力掩飾,也遮蓋不住的微笑。


    慈舟畢竟見過大場麵,隱約瞧見門下二弟子的笑容裏,那股濃鬱地化不開的血腥味,估計流沙河下遊入海口的青烏堡駐軍,烏斯藏人的數百步卒,肯定是被兩人殺了個精光。


    “我有些厭倦了!這場被幕後黑手操控著的遊戲,是時候提前結束了!”


    盡管烏斯藏周邊地帶都有潛在的野生大妖,需得慈舟師徒找上門去一一收服,被烏斯藏人欺壓地狠了的大小勢力,譬如大雪山中的西涼女兒國,都得慈舟師徒親自上門串聯。


    可是,烏斯藏人對外連年用兵,安西軍從西域撤走大半精銳後,留下來的權利真空,被烏斯藏人的大軍趁機占據,可是如此一來,吃穿用度等軍需,從國內源源不斷收刮上來,底層農奴和平民都快活不下去了。


    “烏斯藏人現在還能撐著場麵,完全是依靠過往積累的赫赫軍功,其次是西域諸國實力太弱,根本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再說了,中土大唐帝國內部藩鎮割據,平亂都來不及,哪裏顧得上西域邊陲之地,能有一千幾百的安西軍維持意義上的存在就頂天了。”


    慈舟右手握拳,朝左掌狠狠一錘,笑道:“話說迴來,烏斯藏國的實力已成強弩之末,還能維持如此強勢,全是仰仗本教諸神和巫師集團,收聚人心的奇效,即便是敢對烏斯藏貴族揮刀的平民,在祭司和巫師麵前,還是乖乖地不敢動彈。”


    “隻要我等打殺了本教巫師,再把雲頂天宮的那幫偽神連根拔起,沒了這重天然的屏障,占據烏斯藏人口至少八成的農奴和平民,還不把烏斯藏貴族和部族的頭人給吃了?”


    慈舟麵朝西南方,伸手戟指群山之間,如雪如玉的本教聖山,也不看左右人等麵色,笑道:“徒兒們,敢不敢與為師踏血西行,將這巍峨高山打地粉碎,一戰滅盡?”


    四明石猴、朱剛鬣、殺無盡三人麵麵相覷,尤其是雲棧洞出身的豬妖,萬萬沒想到師傅還能這樣玩,可是他此時又能如何?


    開口勸阻?自然是不可能!如今有天命神兵在手,即便功力道行並沒有臻至巔峰,也不是沒有機會一戰。


    於是,這位天性陰險狡詐,具有市井小民對利益得失斤斤計較,同時又具有很強賭性的朱剛鬣,帶頭大喊一聲:“敢……”


    四明石猴聽到這裏,克服了內心對本教高階巫師的畏懼,也跟著應和一聲,隨即目光轉向剛剛入門的三師弟。


    以沙悟淨與生俱來的殺性,沒有什麽不可殺、不敢殺的,即便是麵對實力深不可測的本教巫師集團,以及站在這群凡人背後,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的本教諸神,他的心裏沒有任何畏懼,唯一的顧慮,就是師傅和師兄們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就夠了。


    狐女子坤捂嘴輕笑一聲:“放心罷!據我所知,本教巫師大多隨軍征戰四方,襄助烏斯藏人鎮壓西域諸國的曆史底蘊。譬如樓蘭國的幻術師、舞發師,精絕國的瞳女、百目鬼等等,自顧不暇呢!更遑論,烏斯藏國周邊,有不少得了秘藥遺澤的古魔國後裔,暗中將野獸點化成妖怪精靈,不知道積蓄了多少潛在的反叛勢力。隻要聖僧振臂一唿,到那時,真有翻天覆地的大變局出現。”


    慈舟笑著搖搖頭,顯然對此話並沒有放在心上,驀然間,他想起蛛家七姐妹,金池山的黑熊精,似乎都沒有來頭,完全屬於人造的妖怪,隨即忍不住點點頭。


    “賢哲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又說,先出頭的椽子,先爛掉!我等師徒四人揭竿而起,舉起大旗,必定遭受本教巫師全力打壓。抗得住,熬地過去,再論以後罷!畢竟,打鐵還需自身硬!”


    朱剛鬣頗有同感地微微額首:“本教巫師數百年積累,底蘊實在是豐厚無比,即便大部分巫師隨軍出征,剩下老弱病殘看家護院。可是,爛船也有三斤釘,可不能小覷了這些人!”


    四明石猴想起自己的死對頭,眼睛驀然一亮,怪叫道:“本教總壇有一位護法巫師九宮,據說是怪神鬼車的後裔,不僅位高權重,法力滔天,還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本領。我提議,以我為餌,將其誘出本教總壇,伺機聯手將其格殺。先斷了本教總壇的一條臂膀,日後大戰,便少了許多麻煩。”


    慈舟瞬息間就洞悉了門下大弟子的真實想法:“你這猴子居心不良,竟然也有自己的心思。為師估摸著,這位護法巫師九宮,便是存心取你首級練法之人?”


    四明石猴滿臉愧色,隨即挺起胸膛,笑道:“師傅所言無差,此人正是我命中的克星。弟子的這點心思,想必也瞞不過您。”


    朱剛鬣則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雲棧預言中,就有大師兄與此人鬥法之事。那時,兩人鬥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大師兄有神兵在手,還是功虧一簣,被此人生擒了。當場鎖了琵琶骨,定住一切變化神通,押在本教總壇的天牢裏。”


    說到這裏,朱剛鬣故意停了下來,當他看到四明石猴和殺無盡一臉催促的神色,才滿意地接著往下說:“此事既是一劫,也是一場功果。須知,本教總壇有丹房、藥庫,若是天牢不牢,走了大師兄,趁機溜進去胡吃海喝一通。道行、功力的差距,須臾之間便彌補過來。”


    “當然了,師弟我也存著小小的心思,便是大師兄得手後,指縫裏漏幾顆紅丸、甘露,助我成道,就心滿意足了。”


    四明石猴的一顆心,原本七上八下,此時聽完二師弟的話,當下笑著拍了拍朱剛鬣的肩膀,怪叫道:“此事易如反掌!倘若為兄背誓,管教我天打五雷轟!”


    慈舟聽到門下弟子發誓,耳邊頓時響起雷霆轟鳴,不知遠在何方,總歸是遙遠的天際深處。當下就有非常不妙的預感,隻是眼見周圍氣氛熱烈,不好開口說破了,壞了正事。


    就在這時,封土為丘的京觀,衝起一股蕭殺的煞氣,糅合著烏斯藏騎兵的戰魂,竟然有破土而出的跡象。


    狐女子坤瞧見了,不慌不忙地從腰帶上,解下一個香囊,裏麵盡是奇香“鎮魂鈴”,彈指一揚,就有若隱若現的風鈴聲響起。


    隨後,慈舟就看見狐女現出本來麵目,晃動著毛茸茸,異常蓬鬆的狐狸尾巴,在偌大的京觀前麵隨風而舞。


    “悟空!我們師徒幸甚至哉,能親眼目睹上古青丘國的祭祀之舞,還不專心致誌,模仿一二,揣摩其中的精髓,對你的變化之術,當有奇效!”


    話音剛落,四明石猴就取出對應的麵具,反手扣在臉上,化作一匹騾子大的青眼白狐,隨著狐女的舞姿,邁出異常笨拙,模仿學習的第一步。


    慈舟瞧見狐女指甲藏香,一彈指便換一個姿勢,風中暗香浮動,駐留著久久不去,若有若無的鈴聲,近乎完美地契合大音希聲之理,將“鎮魂鈴”的妙用發揮到極致。


    此地照見冥土的所在,乃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如牢獄般鎮壓著二千多烏斯藏騎兵,無論是出身平民,還是部族勇士,又或者是貴族頭人,統統一體鎮壓,根本動彈不得。


    哪怕有莫名的神秘之力,在暗中牽引勾連,也在這座如山牢獄前碰了個一鼻子灰。再則,奇香鎮魂鈴的法力,貫穿陰陽二界,香味穿透無形界限,直落牢獄群鬼頭上,化作一枚枚鈴鐺,瞬息間消除了怨氣,屏蔽了所有血脈聯係,此地幽冥就再無異動。


    如此一來,卻把本教法王及其背後的諸神刺激到了,偏偏流沙河連同附近地域,已落在西海龍宮手裏,四位龍子積蓄足夠,得了龍神本源,都有化為蛟龍的跡象,彼此龍氣連成一體,便在冥土形成如海如淵的禁地。


    但有一絲神念伸進去,差點連本體的三魂七魄都被陷進去,嚇地本教法王趕緊抽身撤退,就連其背後的諸神,也不敢狂妄地深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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