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負手立於門庭,望著氣勢不減的漫天風雪,心亂如麻。如今聖上年高,京城內暗流湧動,朝中文武百官表麵和和氣氣相互扶持,暗地裏早就開始另尋新主謀求在變天之後站穩腳跟。懿文太子無疑成為了眾人溜須怕馬爭先討好的對象,隻是自己那宅心仁厚的大哥,實在不適合高座廟堂玩弄權術,師從潛心研佛崇尚自然的宋龍門宋大學士,怎會是朝內一群猛狼餓虎的對手!


    雖說如此,懿文太子乃是皇帝親立,委以厚望,當上皇帝是名正言順,遲早的事。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聖上二十多位皇子中,楚王、蜀王、遼王和慶王是典型的忠臣孝子,對於誰當皇帝都無所謂,和太子更是關係融洽。齊王和岷王的狼子野心早已顯出端倪,但這二位王爺平日裏歌舞風月毫無城府,整日幻想坐上皇帝的寶座,當真可笑。唯一與自己合得來的當屬十七弟,但他年紀尚小,雖被封王安於太平難成大事,或許自己應該從中扶持一把,年僅十三歲就懂得隱藏自己,好好培植一番應該能夠獨當一麵,成為自己最大的幫手!


    京城那幫老頑固久坐朝堂,常年站隊練就出的眼力已然敗的幹幹淨淨,隻知一味討好未來的新主子,卻不知這寶座被多少人盯上了!


    朱棣歎了一口氣,現實就是這樣,你不爭自有別人爭,如今皇上健在,沒人敢妄動,一旦聖上仙逝,誰還去管三綱五常、君臣之道,能當上皇帝才是王道!


    道衍和尚立於身側,嚴肅道:“自從當年勸王爺遠離廟堂來到這個與世無爭的北平府,貧僧已經為王爺做好了一切打算。王爺屢戰沙場,精於兵法,多年來北境蒙古窮盡兵力未得大明半寸江山!如今百姓隻知燕王,隻敬燕王,是以得了民心,得了半個天下!但王爺得了民心,卻不得鬼道,十年前離京之日,鬼怪已在廟堂初顯端倪,如無意外,如今京城必然百鬼橫行,魅惑眾生,王爺所擔心的不過是凡人爭奪,殊不知最最大的對手是無形無跡,魘禱嫁夢的惡鬼!”


    朱棣似乎心知肚明,轉問道:“既然如此該當如何?”


    道衍雙眼迸發光彩,答道“剛才那人正是破局之人!”


    “他?”朱棣皺起眉頭,嗤笑道:“就算他有通天本領,憑什麽心甘情願為我所用?!”


    縱橫沙場數年的王爺總結了一條規律,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不會輕易招降,隻有蝦兵蟹將和無名小卒才會給點誘惑就背叛自己!當然,別有用心的降將另當別論。


    道衍一臉神秘,笑道:“如果王爺信我,我自會把他遊說過來,心甘情願為王爺效力!”


    朱棣想都沒想笑著應下,對於這個陪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腹他一直很信任。


    天空烏雲漸去,世界銀裝素裹,地麵上的積雪甚至沒了小腿,王府裏的梨樹被壓彎了腰,時不時飛過幾隻麻雀,剛落到樹上就被積雪沒了頭頂,驚慌之下展翅飛起,彈起的梨枝攪動著,連帶將周圍積雪震落。如此場景若被文人雅士瞧見,定要絞盡腦汁即興吟詩一首。但王府裏的下人沒有這等閑情雅致,揮舞著蒼勁鬆帚眨眼之間將美景破壞!


    王爺不是文人,從不欣賞雪景,他總說文人墨客的詩情才華太過矯情,春日萬物萌芽要感慨一番,秋日落葉凋零又要感慨一番!人活了半輩子連季節交替都看不透,更別說生死輪迴了!


    影子趴在窗前望著忙碌的家丁發呆,李懿把自己領過來就匆匆迴去睡覺了,臨走和他抱怨:若要休息趁早,晚上想睡可難嘍!


    他從老頭口中得知,王府近一個月都在鬧鬼,丫鬟們半夜如廁經常遇到一隻青發獠牙的猛鬼,可笑的是這隻鬼也不傷人,隻偷窺!曾有一名膽大的下人壯著膽子向它丟了石頭,非但沒事,還把鬼嚇跑了...


    自從知道鬼怕人,府內下人膽子大了起來!人嘛,總是這樣,瞧見未知的東西服軟自己就膨脹起來,在王爺的號召下自願組織了一隻捉鬼小分隊,太陽一落山就拎著火把滿院子晃悠,就這樣一直持續到現在...


    喜歡偷看人類上廁所的鬼影子見過,也抓過,隻偷看丫鬟卻不看男人的就有意思了!


    望著已經開始準備火把的家丁們,影子決定會一會這隻“鬼”!


    晚飯過後,北平府內各家各戶關門閉戶,熄燈休息,北境冬日裏百姓一般沒有什麽活可幹,寒冷的氣候賜予了他們冬休的安逸。


    此刻,燕王府內火光閃耀,燈火通明!加之白雪反射,隔著數裏都能看見漫天的紅光!


    城中最大的酒館內走出一位滿身酒氣的年輕人,醉眼朦朧的看著半邊天的火光,含糊不清的叫罵著活該,過往行人看見他都裹緊衣服逃似的快步離去,眼神中充滿了鄙夷與怨恨!年輕人罵了兩句,在一群護衛的擁簇下一瘸一拐消失在黑夜中。


    影子自願參加了捉鬼的隊伍,在身材相仿的家丁手裏借來了一身冬衣,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將崔玨贈送的黑衣套在了裏麵。不是下人的衣服不保暖,也不是不死心想要發掘衣服的潛能,主要晚飯時小丫頭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善,咬牙切齒,萬一一會為難自己收迴衣服,自己豈不要光著屁股了!


    家丁們整理好火把整齊的站在院子裏,不同尋常的是今夜王爺也來了,身邊還帶著道衍和尚和小郡主。


    隨便說了幾句鼓舞人心的話,下人們的情緒被帶動起來,個個擼胳膊挽袖子,那架勢著實把影子嚇了一跳!


    “不愧是一軍之帥,拿出鼓舞軍心的三成本事就取得了這麽大的反響,厲害!厲害!”影子暗中叫好,隨著情緒高漲的家丁巡起邏來。


    王爺與道衍相視一眼,轉身進了大堂。


    郡主披著雪白貂絨,長發盤的整整齊齊,腰間一把鑲著寶珠的二尺秀劍,看起來倒也英姿颯爽,頗有有女俠風範!


    眯起眼睛露出一絲古怪表情,指著影子喊道:“你,過來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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