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兩人收拾停當,換上了幹淨的法衣,隻是臉上莫得花紅柳綠,估摸著就是親爹娘也未必認得。


    所以兩人到了煉器鋪子的時候,當年的小姑娘已經嫁做人婦,驚唿,“哪裏來的乞——修士?兩位可是來買法器的?我們店裏……”


    小姑娘叭叭將自己店裏的法器介紹了一遍,然後一臉熾熱地看著他們二人。


    談墨看著她有些尷尬。


    畢竟當年還和自己年紀不相上下的小姑娘,轉眼已經連孩子都有了,而她依舊是剛築基不久,十來歲的模樣。


    若非是知道這家店不會搬拆,隻怕談墨都要人不出她來了。


    “咳,是我!你爹在麽?”


    談墨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地開口。


    婦人愣了片刻,隨即眼睛迸發出光亮,“是你啊!多年不見,姐……你可還好?爹爹在的!我和夫君在外麵住,白天會到這裏來看著生意!不過眼下爹爹把活計都交給我丈夫了,他可是一直在等著您迴來呢!”


    許是看她如今的外貌再叫姐姐不合適了,婦人改口。


    談墨哈哈大笑,心說這心懷不軌的老東西雖然會算計她,但是還挺守承諾的。


    把阿大留在外麵,談墨進了後院。


    黑邪這些年的修複並沒有停滯,雖然好多材料找不齊,但是能修補的地方,這刷了綠漆的老黃瓜已經盡力修補了。


    談墨也不跟他廢話,問,“我的刀呢?”


    她問的自然不是黑邪,而是當初這老東西坑她帶進合虛秘境,險些釀成大禍的那把短刀。


    拿迴來讓他重新修改後,還沒拿迴去就發生了一些列的事情,以至於她一直沒時間來取。


    男人看了他一眼,轉身在角落裏的一個武器筐子裏翻翻找找,一頓叮咣作響。


    半晌後,他道,“這個!”


    談墨接過,發現確實試一把好刀。


    刀柄不足兩掌長,但是上麵雕滿了各種銘文,組合在一起,翻到有種雜亂的美感。


    刀身長約三尺有餘,線條優美,刀鋒尖銳,就算是不識貨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這事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不得不說,這老東西雖然看著邋遢,不修邊幅,但一手煉器的造詣確實是出神入化。


    “你這是改刀,不是新鑄,隻能改成這樣了!勉強算個法寶!你先將就著用用吧!”說完,叮囑了兩句,“我可不像你有這麽高的修為,這麽長的壽命,你若是還想要黑邪,盡快把材料給我送過來,別等著我作古了,都見不到它出世!”


    談墨盯著他,“你會讓自己作古?”


    這老東西可是奪舍別人一直陰魂不散的貨!


    男人哼了一聲,背對著她,繼續研究手下的未完成的法器,不再搭理她了!


    不過談墨確實把他的話放到了心上。


    不是任何人都是認識黑邪,也不是什麽人都敢開口說修複黑邪,奪舍本來也不是個長久之計,萬一這老東西出點什麽意外,她怕是真的哭都來不及。


    不過黑邪所需要的東西太多了,不說需要的靈石,就是所用材料每一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等她吧談棋救出來,怕是就要開始準備這件事了!


    至於靈石,她手中還有不少迴時草和壽星草,勉強道是能湊湊!


    但是她如今的修為,再想精益求精,隻怕也要不少靈石支撐,這樣一算,又顯得捉襟見肘了!


    談墨抬腳準備離開的時候,想了什麽,又迴身問了句,“之前我在你這裏定過一杆長槍,但是那東西品質太低了,還有沒有更好的?”


    男人冷笑,“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那東西可也不少了靈石的!沒人定製,我做那東西做什麽?”


    “有沒有吧?我又不會白拿!”


    “沒有!”


    “當真?”


    “當然——你放手!那是我給我女婿做的!”


    原來,趁他說話的功夫,談墨從他這房間的牆上勾下來一個長條形的盒子,看外麵的狀師就知道,這絕對是件精心製作的法器!


    至於談墨為什麽知道這裏麵裝的是長戟,那是因為每樣法器的長度和寬度是不一樣的。


    按照這盒子的長度,裏麵不是長槍就是就是長斧頭,但是斧頭的寬度肯定不止這麽一點,所以談墨猜測這裏麵九成九應該是長戟。


    男人氣的臉都紅了,“你就是個土匪!”


    談墨嘿嘿一笑,“別這麽生氣!哎呀,也不知道之前是誰說的那不是自己閨女,怎麽?現在當人家爹當上癮了?連女婿都一並照顧了?”


    男人,“關你屁事!”


    談墨也不跟他吵,“我現在確實有很重喲的事情要做,需要這把武器,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先割愛一下?我按照市價買,到時候你再給你女婿做一杆便是了?可好?”


    男人眼中怒火熊熊,“我說不好你就還給我麽?”


    “唔——”談墨還真認真考慮了一下。


    不過男人倒也沒那麽執著,“五千靈石,趕緊滾!”


    談墨衝他彎了彎眼睛,到前麵交了五百中品靈石給看店的夫人,便帶著阿大離開了煉器鋪子。


    阿大看著手中的新法器,掌心灼熱,“這,是上品法器?”


    談墨點頭,“是的呀,你之前那把長槍在米經理就毀的差不多了,我幫你重新買了一把!不過這也隻能應急用!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法器?不若你好好想想,然後煉製一把本命法器吧?”


    阿大苦笑,“太貴!”


    還能把比黑邪更貴?談墨撇嘴,不過這件事倒是也放在了心上,想著到時候她尋找修補黑邪材料時候倒是可以幫阿大他們多留意一些。


    她順勢查看了一下在她識海裏溫養的黑邪,依舊是暮氣沉沉毫無生機的樣子。


    自己體驗過做刀靈,和尤冕溝通或者並肩作戰的心情,她還是挺期待有一天黑邪能夠醒來的。


    兩人趕到合虛山門口,談墨交代,“你等會兒吸引那兩個弟子的注意力,等我混進去之後先去禁地查看一番,你進去之後,直接迴無名峰就好,這麽多年不在,也不知道無名峰怎麽樣了!”


    尤其是那群綠茵茵的小可愛,沒人澆水施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光了。


    阿大點頭,兩人分開行動。


    談墨趁著阿大和門口那兩名弟子糾纏,在自己身上貼了一張高階隱身符,趁機混了進去。


    然後一路躲過同門的弟子,直奔相伯琮的住處。


    她來過這裏,卻還真沒進過相伯琮主殿後麵的禁地,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有沒有什麽鎮守的靈獸。


    最重要的事,她現在還不知道相伯琮是否迴來了,萬一被抓到了,怎麽辦?


    越是靠近相伯琮的主殿,人越少,到最後,談墨幾乎可以不用隱身符,在他這橫著走了。


    不得不說,上次之後,相伯琮確實是氣的夠嗆,護山大陣居然又改了!


    好在這些東西如今已經難不倒她,幾番撥弄調整,就趁著陣法的空隙溜了進去。


    相伯琮雖然為人看上去十分的驕奢墮懶,但主殿卻不會要什麽人伺候,凡是都是親力親為。更何況他也沒啥徒弟,所以整個洞府顯得冷冷清清。


    談墨用神識小心地探查著周圍的氣息,確定沒有異樣之後,才邁步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談墨又是一愣。


    相伯琮洞府的一處臨窗雅閣旁,正有一人眉眼如畫,手中舉著茶杯,怔怔地看著她。


    陸予樺?!


    談墨差點就要衝上去的時候,陸予樺幾不可見的晃動了一下眼珠,她匆忙停駐腳步。


    大少爺居然繼續修煉了?而且進步還非常神速,如今竟然達到了築基後期大圓滿?


    難道這二十年他一直留在合虛的山上?


    留在老不正經這裏,難道掌門收他做徒弟了?


    他和哥哥終日形影不離,那他知不知道哥哥被囚禁了?


    談墨一時間心中閃過好幾種猜測,但是每一種又都被她推翻。


    可是還不等她去找陸予樺驗證,已經又有人走了過了。


    竟是如此麽?


    一個女弟子端著一盤什麽走道兒陸予樺的身邊,陸予樺點頭致謝,然後當著那女弟子的麵將托盤上的茶水一飲而盡。


    雖然看不出那茶水有什麽古怪,但是談墨還是看見陸予樺額角青筋直跳。


    難道喂得是藥不成?


    女弟子完成任務,害羞滴衝著陸予樺笑了下,紅著臉跑開。


    陸予樺掃了眼,確認她看不見之後,才扭頭將口中的東西吐到了旁邊一個花盆裏。


    那是一株長勢極好的虎刺,因為根莖都比一般的盆栽大上許多,所用花盆自然也是尋常的兩三倍。


    等他優雅地擦拭完嘴角,看著談墨的方向點點頭。


    談墨閃身進去,問,“大少爺,我哥呢?”


    陸予樺看著她,目光深沉,談墨被他看得心裏發毛,總覺得他是在透過自己看另外一個人,良久,道,“他被關押在後山了!”


    談墨皺眉,“大少爺知道?”


    陸予樺淡笑,“現如今合虛還有誰不知道麽?”


    談墨心下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


    “談棋自願讓出身體,讓妖魔附身,這才導致當年參加考核的弟子險些命喪山上,而你也因此受累,不得不閉關調養二十年。”


    “不可能!”談墨條件反射地搶白,“哥哥不是這樣的人?”


    陸予樺自嘲地笑了下,“我也以為我很了解他!這一路上跟著他來到合虛,我都不知他何時跟妖魔達成了協議,是不是很可笑?”


    談墨囁嚅,“為什麽呢?我哥……”


    陸予樺轉過身看她,問,“難道你從沒覺得你哥哥很奇怪麽?他不能修煉,卻能禦獸!他之前每每會有狂躁之症,都是我用鞭子抽著才能保持幾分情形,這些是為什麽?你哥雖然不是修士,可若是他不願意跟妖魔合作,隻要他掙紮,我定是能發現異樣的,可是他沒有,那麽他跟那些東西,做了什麽交易?”


    談墨被她問的啞口無言。


    她都不知道!


    就連哥哥能禦獸,也是在陸家鎮時,她沒聽他的話跑迴去才發現的。


    哥哥身上其實一直有秘密。


    交易,什麽樣的交易能讓哥哥心甘情願與妖魔為伍?


    “大少爺,我先去見一見哥哥吧!那個,我來這裏的事情,還請大少爺代為保密!”


    陸予樺把玩著手裏的一隻小玉杯,蹙眉道,“你進不去!那裏除了相掌門,無人能進出!”


    “我還想辦法的,隻是大少爺還是別說見過我了,萬一我失敗,也不至於牽連到你!”


    陸予樺忽然岔開話題,“記得剛剛那個女弟子麽?她送的軟筋茶便是相掌門吩咐的。”


    “軟筋茶?”


    “嗯,一種不妨礙修煉,卻讓人使不出靈力的茶水,簡單來說就是個擺著看的花瓶!否則你以為他會放心把我放在這裏?”


    談墨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行了,你去吧,哪裏有一隻白玉獅子守著,你自己小心點!”


    談墨看了看他略帶疲憊的神色,狐疑地離開。


    她總覺大少爺似乎變了。


    以前和矜貴,也很清冷,現在看上去已經清雅貴氣,但是多了幾分寂寥的頹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相伯琮洞府的後山距離並不是很遠,因為路上沒什麽人,她甚至連隱身符都沒用。


    一路沿著青皮小道走到一處用玉石搭砌的師門前,左側一直石獅子威風凜凜地盤坐門前。


    獅子似乎是用玉石雕刻而成,晶瑩剔透,帶著瑩潤的光澤,陽光下看,甚至能看到它周身一層薄薄的光暈。


    談墨經過陸予樺的提醒,自然不會把它當成一尊擺設,很客氣地上前跟它打個招唿,“獅子大哥,我想進去裏麵看看,可否性格方便?”


    白玉獅子眼珠子咕嚕嚕動了兩下,靜止。


    談墨撓了撓頭,繼續套近乎,“我就是進去看看,保證不會隨便動裏麵的東西,可好?”


    白玉獅子眼皮一撩,看那動作,似乎是翻了個白眼?


    談墨心說你還成精了呢!


    “你不說話,我當你同意了啊!”


    談墨迫切地想知道談棋到底是怎麽迴事,跟這石獅子客套兩句,就打算往裏麵走。


    誰知道她剛往前邁了一步,原本坐臥門前的白玉石獅蹭地一下跳起來,四肢落地,擋在談墨的跟前,獅口大張,一副要將談墨生吞活剝的架勢。


    “你就是當初揍我小弟的那名女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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