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旅客,用餐時間到了,我們的乘務員將為您送上可口的餐品,請各位旅客憑車票按量選購。”伴隨著午餐鈴響起的還有乘務員甜美的播報。


    隻是不知是廣播的緣故還是什麽,那廣播聲聽在路舟雪耳朵裏,無端有種陰森的意味。


    “吃飯了呀。”原本閉目養神的藍黛睜開眼睛,看著乘務員推著餐車順著過道走過來,臉上帶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有什麽問題麽?”路舟雪看了看餐車,又看了看藍黛,直覺他可能知道點什麽。


    “問題可大了去了,至於是什麽,不好說。”藍黛嬉笑著賣了個關子,路舟雪懷裏的黑貓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乘務員的餐車很快推到他們這一桌,她好似忘了藍黛先前對她的挑釁,滿麵笑容地問道:“乘客您好,我們準備了番茄骨頭湯、香煎裏脊,您要來一份麽?”


    骨頭湯的味道很濃鬱,混合著香煎裏脊的脂肪香氣,不禁讓人食指大動,路舟雪四下看了一圈,基本上每一桌的人都要了一碗湯和一份香煎裏脊。


    即便是因為警惕而不敢吃的玩家,看著旁人大快朵頤,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若是讓人難以下咽,倒還情有可原,這味道香得叫路舟雪一個並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修士都忍不住垂涎,那就很有問題了。


    有藍黛先前的話做鋪墊,平頭男人雖然餓,卻也謹慎地沒有開口要餐食,路舟雪疑心那東西有問題,也沉默著並未出聲。


    “來兩份吧。”反倒是藍黛好似忘記了自己說過什麽一般,樂嗬嗬地向乘務員要了兩份香氣撲鼻的餐食,排骨湯端到麵前,還沉醉地深吸一口,然後由衷感歎,“好香啊。”


    “祝您用餐愉快。”見他如此,乘務員臉上也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森白的牙齒在燈光下無端散發著一股嗜血的寒意。


    “你不是說有問題?”平頭男人遲疑著開口,不懂藍黛這搞得是哪一出。


    “既然已經知道餐食有問題,若是我們誰都不要,反倒可疑。”迴答問題的是路舟雪,他一邊說,一邊將排骨湯端到自己麵前,拿動湯匙在碗裏攪了攪,一段畫麵霎時間出現在他腦海中。


    那是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一排屍體垂吊在掛鉤上,像是肉店裏宰殺好的豬,等待著割肉售賣;案板上放著兩條人腿,穿著帶血圍裙的廚師正揮動鐮刀像處理食材一樣處理著那兩條腿。


    灶台上支著一口大鍋,燒火的男人起身將蔥花、薑片、蒜蓉以及番茄塊放進鍋裏,過了一會兒,砍好骨頭的女人將剔去了血肉的人腿放進鍋裏燉著。


    骨頭湯尚且如此,香煎裏脊是什麽東西自然不言而喻。畫麵有點惡心,路舟雪略帶嫌惡地鬆開湯匙,見藍黛和平頭男人疑惑地看過來,一麵將骨頭湯推遠,一麵解釋道:“人腿燉的。”


    “你怎麽知道?”平頭男人抖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瞬間難看起來,他剛才還覺得這玩意兒香,想著如若不是特別大的問題,他喝兩口來著。


    人腿燉的,嘖。


    “是人腿燉的,瞧這油花,隻有人油是這樣。”藍黛也拿起湯匙在碗裏攪了攪,默認路舟雪是根據油花判斷的。


    “所以我們在這個副本裏就沒有別的東西能吃了?”平頭男人覺得有點糟心了,本來在副本裏就提心吊膽的了,現在吃也不讓人吃了,饑餓會讓人喪失思考,他不知道在這樣的狀態下,他能冷靜多久。


    “我剛看了,餐車上有麵包。”藍黛說道,看著麵前那兩份隻能看不能吃的餐食陷入沉思,“現在的問題是,倘若這餐食也是死亡條件,那麽致人死亡的方式會是什麽?”


    “總不會是食物中毒。”路舟雪隨口說著,轉頭就看見黑貓賤兮兮地伸爪子去泡那碗人骨湯,泡完了就跳到藍黛身上踩來踩去,在他的白衣服上留下了幾枚油膩膩的腳印。


    “我靠,這蠢貓,沾了髒東西的腳來踩我的衣服!你怎麽不踩路舟雪!”藍黛一下子跳起來,嫌棄地把自己沾了油汙的外套脫下來,一臉控訴地看著那隻成了精的貓。


    黑貓跳迴桌子上,嫌棄地瞥了一眼藍黛,下意識地要舔爪子,然後忽然想起自己的爪子剛剛碰過什麽,又生生地放了下去,隻是始終不大自在。


    “小黑,乖一點。”路舟雪好笑地把黑貓抱迴來,從袖中掏出手帕給它擦著爪子,隻當它是在故意戲弄人。


    對麵藍黛還在提著他被弄髒的外套控訴黑貓把他的白衣服踩得全是油點子:“路舟雪,來你把貓給我,我要揍它屁股!”


    “你同它計較什麽?”路舟雪笑著把貓往懷裏抱了抱,儼然是要包庇到底了,目光不期然落到了藍黛那件落著星星點點的貓腳印的外套上。


    『……濕漉漉的狗撲過來,在褲子上抹上兩行泥點……』路舟雪忽然想起了車票上的這句話,剛才他觸碰湯匙看到的畫麵裏,恰是一個用鐮刀斷骨的女人和一個生火的男人,這是否是某種預兆?


    隱去看到昏暗房間處理“食材”的部分,路舟雪把猜測同藍黛說了,後者聞言停止因為黑貓踩髒了衣服的吵嚷,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裏的外套,倏地笑起來道:“倒是有這個可能。”


    說著,他看向路舟雪懷裏的貓,感歎道:“還真是謀算深不如運氣好,竟叫這隻蠢貓歪打正著了。”


    黑貓抬眸無語地看著藍黛,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路舟雪驚疑不定地低頭瞧著懷裏的貓,他剛才似乎聽見了一聲男人的輕笑,隻是那聲音太過於短促,以至於他懷疑是否是他的幻聽。


    又過了一會兒,乘務員推著垃圾箱來收走吃剩的餐盒,瞧見路舟雪他們桌上一口沒動的食物,笑容滿麵的臉忽然森冷下來:“尊敬的旅客,浪費食物可是不好的行為。”


    “怎麽,你們還強製乘客必須吃飯嗎?”平頭男人學著藍黛先前的做法試圖把事情搪塞過去——至少在正常的列車裏,浪費食物雖然不道德,但的確乘務員也不能指責什麽。


    “我們當然不能強製您用餐。”乘務員重新掛上笑容,目光卻陰冷地落在藍黛臉上,“但是食物被浪費的部分,需要乘客自行承擔。”


    藍黛要了兩份餐食,依憑的是他和路舟雪的車票,因而食物浪費的責任承擔者便成了他們兩人,就在乘務員話說完的同時,兩人均感覺到大腿根上似乎壓上了什麽纖細之物。


    路舟雪低頭看去,一根細長的泛著寒光的銀線緊緊地壓著他的大腿,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他的腿切下來——排骨湯是人腿熬的,用什麽來償付,似乎也不必多說。


    “喵~”黑貓跳上桌子,好奇地在碗邊嗅了嗅,然後用爪子試探著將湯碗一點點推出桌麵,伴隨著碗碟落地的聲音,湯湯水水灑了一地,壓在路舟雪和藍黛腿上的銀線一瞬間卻消失不見。


    “這應該不算是我們的過錯吧?”路舟雪看著乘務員,對方身上的那股腐臭味消失了,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他想了想,悄悄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藏在手裏。


    “貓可不是我們帶來的,它打翻的東西,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乘務員小姐覺得呢?”藍黛同路舟雪一唱一和的,吊兒郎當的語氣把乘務員氣得半死,偏生她又不能做什麽。


    “即便是鬼怪想殺人,那也得按規矩來。”乘務員臉色陰沉地走了,藍黛瞟了一眼她憤恨的背影,心情頗好地道,“受限於列車的規矩,這個本能鑽的空子不少。”


    “未必不是有意留出來的破綻。”路舟雪淡淡道,指尖一動,一枚拇指大小的紙人毫不起眼地貼到了乘務員背上。


    “為什麽?”平頭男人自詡老玩家,卻發覺自己跟不上兩人的思路,唯恐自己被隔絕在外,連忙問道。


    “她一定要乘客吃東西,那麽列車所提供的食物,定然是致死因素。”藍黛道,“但顯然,他們又要遵循列車尊重乘客的規矩,那麽當乘客拒絕用餐,死亡的條件就不成立了。”


    “所以乘客也許並不能拒絕用餐。”路舟雪低頭看著褲腳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行暗紅色的汙漬,車票上那一段像是箴言的話再一次出現在腦海中。


    相反拒絕了餐食,恐怕死得更快。至於那留下印記的並不是泥點而是血痕這件事,就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怎麽辦,好像要倒大黴了。”藍黛瞧著也出現在他褲腳上的血點有些苦惱,隻是卻也不見多麽著急。


    “先看看情況吧,未必就是壞事。”路舟雪也淡定,即便褲腳上的血痕可能是某種帶有厄運含義的標記,他也打算先觀望觀望。


    “你這麽平靜,我都有些懷疑你是不是新人了。”藍黛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多數新人,即便是素質好的,麵對這樣的情況都很難不緊張,路舟雪可倒好,老神在在地跟個什麽似的。


    “不然呢,痛哭流涕嗎?”路舟雪一臉莫名地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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