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兩天,第三天早上出了太陽後村裏的婆娘就吆喝著去撿軟皮菜。


    毛小歲在圍牆邊上看了一會,始終不見王家人出來。


    李雲山在屋子裏喊她,毛小歲進去屋子裏和他說“最近都沒見姑姑家有動靜,是不是鬧的很兇啊……”


    “誰家分家都鬧的兇,別管了。”李雲山掀開簾子往外走去,身上還穿著之前趕集的那身髒衣服,囑咐她“我去地裏看一眼,路滑你別去撿軟皮菜去,下午曬一曬了再忙。


    “知道了。”她點頭應著。


    雨後的太陽像是冬日裏的火,火爐子似的暖和。


    毛小歲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順手把之前李雲山洗過沒幹捂著有些臭了的衣服洗著晾了。


    太陽出來曬了會院子裏泥濘的水汽被曬幹了,去地裏的李雲山和黑子也迴來了。


    她坐著沒動,隻是問“你們下午是不是要去忙?”


    李雲山點頭,說了一句“今天早點吃飯”就去了後院。


    毛小歲挖了半碗穀子麵做湯麵,吃過飯後兩人早早的睡了。


    下午醒來李雲山正坐在院子裏喝著水曬太陽,她也去喝了半碗,然後就打算和李雲山一起出門。


    鎖門的時候就聽李曉在下麵喊她“去挖草嗎?”


    她應了一聲,走到路口的時候李雲山先走了,她站著等了會李曉和王豔。


    李曉讓王豔和黑子先走了,自己和毛小歲在後麵走著。


    李曉這才說“楊翠她自己生了個病秧子出來還要連累我們。”


    “沒同意?”她問。


    李曉嗤了一聲,“楊翠下跪求你表哥別分家,你表哥心軟了,倒是搞的我裏外不是人。”


    毛小歲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走向,擔憂的問“那他們的火不是都發你身上了?”


    李曉冷哼“大不了我不活了,帶著肚子裏的孩子一起死,這種餓的睡不著覺的日子我過夠了。”


    毛小歲被她說的發毛,趕緊勸了勸“你們再商量商量,別衝動。”


    “他王金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我心疼。”頓了一下李曉罵道“他個沒種的玩意兒,自己日日念叨著要分家,真讓他挺直腰杆拿主意的時候又慫了……”


    毛小歲也算是聽出來了,王家人把火氣都撒她身上了,日子難過了。


    不過對於王金這種行為也是挺看不上的。


    做事不三思後行,弄成這樣,李曉倒裏外不是人了。


    李曉說著已經委屈的哭了起來,連前頭的黑子也忍不住迴過了頭。


    毛小歲忙小聲的安慰“別哭了,一會下去了那群婆娘看到又得問東問西。”


    李曉擦了擦眼淚,下定決心似的說“不分家我就帶著肚子裏的孩子去死,讓他王金自己一個人過去。”


    毛小歲一直都覺得說死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可真要去死了,其實是很需要勇氣的。


    但她還是不免擔憂了起來,勸誡道“你……迴去好好聊聊,別衝動了。”


    李曉沒應,看到河附近的人才趕緊收拾臉上的表情和痕跡。


    兩人都下了坡了,突然聽到一陣“駕駕……”的聲音。


    扭頭看去就見是一輛驢車,車上坐著個包裹嚴實的女人,驢車跑的快她們也沒看清是誰,隻見車子在村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們也看不清,沒多會就見驢車走了,女人懷裏抱著什麽進了村。


    毛小歲盯著那抹身影,問“那誰啊?”


    “誰知道。”李曉顯然也沒心情,說“可能是迴娘家的吧。”


    毛小歲聞言沒多問。


    一直到了河邊,開始挖草的時候李曉突然說“那是不是王霜啊?她懷裏抱著的是孩子吧?”


    “她抱著孩子迴來,是生了閨女被趕出來了?”李曉嘀咕著說。


    毛小歲覺得不太可能“不是說張大財主現在不給銀子了嗎?如果真是她,那她怎麽有銀子雇驢車的,看她穿著的衣服的顏色,也不像是什麽窮苦人家舍得穿的……”


    李曉也被她說的開始懷疑了“可我沒聽過村裏誰家的姑娘嫁了有錢人啊,都是跟我們差不多的人家,別說穿紅帶綠了,就是李雲山那個條件的都沒有。”


    兩人越想越好奇,李曉就連自己家的那些破事都想不起來了。


    太陽開始西落,沒多會李雲山擔著水桶下來,喊了她一聲。


    三人一狗這才收拾著往迴走,走到村口的坡上,李曉的臉立馬又拉了下來,露出愁苦的神色。


    走到她家進去的那個路口,李曉的步子一下子緩慢了許多。


    毛小歲跟她打了聲招唿後就走了,把雞兔喂了,迴到前院就見李雲山提了水站在在院子裏。


    “關門。”他說。


    毛小歲把門堵了,然後看他幹脆利落的脫了衣服洗了起來。


    毛小歲在他洗澡的盆裏洗了把手,進廚房見其中一個鍋裏還剩些水,她也沒管,在旁邊的鍋裏把粥煮上。


    李雲山洗澡都是渾身打濕,用皂膏搓一搓,然後從頭把水淋下去,這樣倒是比用布巾擦洗痛快也方便。


    鍋裏還剩一些水,毛小歲全部提了出去讓他把頭上的沫子又衝洗了一遍。


    等李雲山洗完穿好衣服,粥也煮好了,她去拿了六個雞蛋,挖了一勺肉丁炒了個菜。


    吃飯的時候毛小歲問“還有幾天啊?”


    “要把半坡挖平還是費時間的,估摸著……半個月吧。”


    毛小歲歎氣“你也不用天天去吧,去三四天,緩一天,他們誰好意思說你一句,對了……”她又問“李雲強去了嗎?”


    “沒。”李雲山搖頭“奶奶之前和二奶鬧成那樣,還說了那些過分的話……他們之前幫過我,我沒法坐視不理。”


    毛小歲點點頭,問“最近好像都沒看到他和路小霞,是去山上了嗎?”


    “不知道。”李雲山也不清楚,說“奶奶我見過幾次,看著不太有精神的樣子。”


    “罵你了沒有?”


    李雲山不說話了。


    “算了。”毛小歲說“一輩子沒給過你幾次好臉色,也不用太在意。”


    李雲山應了聲,把碗一放,說“我飽了。”


    毛小歲有些意外“你往常不是要吃兩碗嗎?”


    “太困了,吃不下去了。”李雲山起身,說“你辛苦收拾一下,我去睡了。”


    “去吧。”她擺了擺手。


    吃過飯盤子裏雞蛋還剩一些,她都撥到一起放了,把剩下的粥盛進湯盆裏,把鍋洗了倒水進去燒。


    趁著燒水的功夫把下午挖的野菜挑揀著洗了,把開水倒進去燙了泡著,又挖了碗白麵燙了烙餅。


    忙活完天也麻黑了,她把鍋擦了倒了半桶水進去燒,等水熱的功夫去上了個茅房,順便拿了半夜起夜的盆。


    在屋子裏把油燈點著後才去端了水過來擦洗。


    李雲山今兒個睡的不沉,在她洗布巾的時候醒了,就是看著有些呆愣,盯著她看了許久,在她出聲詢問的時候突然又閉上了眼睛。


    毛小歲看的愣愣的,有種他累傻了的感覺。


    她穿好裏衣,把水直接潑到了院子裏。


    太黑了也沒注意,水潑出去後才聽到黑子叫了一聲,然後一團黑不溜秋的東西從她倒水的地方起身趴到了台階上。


    毛小歲沒管它,堵了門迴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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