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起了大雨,早上醒來時天色晴朗無雲,院子裏泥濘的很,一踩一個深腳印。


    毛小歲進廚房煮粥,後院李雲山在打掃雞圈,沒多會聽到院門“咯吱”一聲,探出頭去發現是齊斌站在門口。


    他也不進門,扯著嗓子問“雲山哥在嗎?”


    “雞圈裏呢。”


    齊斌馬上又去了後院。


    毛小歲也不知道他什麽事,沒多會李雲山就迴來了,身後齊斌也跟著。


    李雲山看了她一眼進了堂屋,等人走後他才說“他爹把手切了,要藥粉來了。”


    “切啥了能把手切了?”


    “削木捶子。”


    “斷了?”


    “沒斷,就是挺嚴重的。”


    她搖搖頭,光是想想都覺得疼。


    “吃飯了。”她喊了一句,盛飯的時候才察覺出不對勁來,又問“那他剛才怎麽不跟我說,非找你做什麽?”


    李雲山看向她,神色頗有些無語“藥粉不便宜。”


    “是挺貴的,那點就要一錢呢……”


    見她沒懂,李雲山這才又說“怕你做不了主,應該是張嬸子囑咐過,讓他跟我要的。”


    “……張嬸子人還怪好的。”她嘀咕了一句。


    問“齊斌也到年紀了吧?怎麽沒聽張嬸說過。”


    “十七了。”


    村裏人嫁娶正常都是十五六,十三四的也有,但大多數都是家裏很窮或者對姑娘特別差的人家。


    十七已經遲了一年了,按尋常人應該早就急了,齊斌的婚事卻遲遲沒聽張芝念叨過。


    吃完飯太陽出來曬了一會村裏人才吆喝著去趕集。


    毛小歲拿了雞蛋往外走,還不忘囑咐他“蜂蠟我放鍋裏了,你一會端出來放到偏房晾著去,看麥子的時候別忘了打雞草。”


    “知道了。”李雲山應著,在她走後堵了門。


    今天趕集楊田也在,胳膊上挎著個籃子,笑臉如花的跟路家村的人說著話。


    毛明珠隔著段距離喊了她一聲。


    楊田迴過頭來,路家的人也等了會,然後兩個村的人一起走著。


    楊田小聲的跟她說“娘讓我以後賣雞蛋了。”


    “這是好事啊。”


    “是,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哪有現在的好日子。”


    “……沒事。”她也就單純的嘴不饒人而已。


    婆娘在一起說的話也五花八門,今天不是誰家婆娘挨打了,明天就是誰家的孩子娶婆娘了……


    說著說著不知誰問了一句“聽說你們村的李小茹有姘頭,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還不等村裏人開口路家的人自己就斬釘截鐵的說了起來“她那姘頭還是在鎮子裏幹活的……”字字句句說的有模有樣。


    這閑話都聽了大半個月了,每次挖草碰到了路家村的人都會問一句,明明都得到過答案非要一遍遍的問,毛小歲都佩服她們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的好求精神。


    也不知道圖個啥……


    出發的晚,到集市時都快中午了,也不知是路上太過泥濘的原因還是她們來遲了,集市上人並不多,她把籃子裏的雞蛋擺出來剛打算吆喝一聲,一抬眼就見斜對麵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盯著她。


    這少年正是她之前打算讓代為賣皂膏的少年,以前也沒見過,今年倒是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他擺著個桌子賣東西。


    少年顯然對她印象深刻,見她籃子裏賣的是雞蛋,眉眼間立馬有了不屑的神情。


    她翻了個白眼沒管,吆喝起了賣雞蛋的事。


    集市人少東西賣的自然也慢,半個多時辰隻賣出去了十來個。


    天上太陽曬得很,趕集的人倒是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其中還包括許久不見的毛家人。


    她心裏剛罵了一句“晦氣”,孟秋和原主的大嫂張秀就從橋上過來。


    孟秋眼尖的先看到了她,目光立馬四處張望了起來。


    毛小歲知道這是在找李雲山,也不管她,就當沒看見似的又別過了頭吆喝起了生意。


    大概是沒看到李雲山,沒多會孟秋就帶著張秀走了過來。


    直到人停在了攤子前,毛明珠這才看到她們,眼睛下意識的看了毛小歲一眼,笑著問“堂嫂也來了啊。”


    孟秋甚至都不理她,擰著眉神色兇巴巴的瞪著左看右看就是裝作看不見她到毛小歲。


    抬腳踢了踢她的籃子,大罵“你裝什麽看不見我?”


    毛小歲抬眼,神色坦然的跟她對視“看到了,怎麽了嗎?你要買雞蛋?”說著往她們倆胳膊上挎著的籃子看了一眼。


    孟秋看她這副神情就生氣的厲害,聲音都拔高了起來“我是你娘,你就是這麽對我的?沒心肝的東西,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溺死你……”


    “溺死了你還怎麽賣銀子,再說了,你都賣了我了,那……我也身不由己啊,他不讓我跟以前的家裏扯上關係,你何苦每次都要為難我……”


    她這話說的可憐,周圍看熱鬧的人見了立馬指指點點了起來。


    大概是她們以前鬧出的動靜太大了,這會兒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她們。


    “這不是毛家人和那個被賣掉的傻子嗎?這毛家人又來找她麻煩了?”


    “這家人真是不要臉,賣出去的姑娘還要讓她逼著拿銀子……”


    孟秋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氣的要死,之前原本是想弄點錢的,錢沒弄到自己家的名聲莫名其妙的臭了。


    年前的時候她就一直在給毛二林找婆娘,問了好些人家都不願意,說是怕姑娘嫁過去被逼著迴娘家打秋風,好人家也就算了,就連那些他們往日裏看不上的都不願意把姑娘嫁過來。


    想到這她就恨不得打死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毛小歲。


    她瞪了毛小歲一眼,然後走了。


    毛小歲還有些驚訝,直到人走遠了這才不可置信的問一旁的毛明珠。


    “她竟然沒為難我……”


    毛明珠剛被無視了也不高興的緊,聽著這話立馬嗤了一聲“她哪敢啊,之前鬧的那幾次害的毛二林連婆娘都找不著,而且你也不是什麽軟性子,真把你打出個好歹來雲山過去找麻煩有他們受的。”


    “那不至於吧,毛家那麽多人。”


    毛明珠笑了起來“雲山那個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我們這些人哪敢得罪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再說了,雲山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也就你來了之後村裏人這才對他沒了以前那些隔閡,村外人更別提了,肯定都以為他殺人呢,哪敢輕易招惹。”


    “……他其實還挺好說話的,就是臉兇。


    “看出來了。”毛明珠笑了起來“你姑父那些日子還總誇他呢。”


    “他娶了你是他的福氣,現在村裏人也不說他殺了他爹那些話了。”說著又不痛快了起來“要不是李小茹那張破嘴,他哪能被冤這麽些年,也真是可憐……”


    毛小歲聽著嘴上也附和著,心裏美滋滋的想:李雲山可不是走了運嘛,這種殺了親爹的事也能被她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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