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芳也是個話多的,一路上那個嘴就沒消停過。


    走到一半,她警惕的問“還要往上啊?”


    “還有一段路。”


    梁雪芳臉上明顯的猶豫了起來“再往上走怕是有狼的吧?”


    “不知道。”她往前走了一段,見她沒跟上來便詢問“嬸子還去嗎?”


    梁雪芳一咬牙,她現在迴去指定吃不了兜著走,他們能去自己為什麽不能?


    於是還是跟了上去,到了地方,嘴裏還念念有詞“這也太深了,有狼的。”


    她沒管,走到李雲山跟前小聲的說“二奶奶非要她跟著來……”


    李雲強忙笑著說“別管,往常他們也不敢來。”


    梁雪芳看著籃子裏的魚早就眼饞的不行了,伸手在裏麵抓了一條。


    李雲強見了提醒說“嬸子你自己去抓,那是我們的。”


    梁雪芳有些不高興,幹脆把籃子放在了他們前麵。


    李雲強皺了皺眉,到底還是忍了沒說什麽。


    籃子裏已經抓了不少蝦和河蟹,毛小歲繼續去挖菌子。


    等梁雪芳抓了一些後李雲強這才說“嬸子你抓完了就別堵了。”


    梁雪芳白了他一眼“這地方又不是你們的,隻許你們抓還不許別人抓了?”


    李雲強氣急,剛想理論兩句李雲山就拉了他一下,上了岸。


    他喊了毛小歲一聲,提好東西幾人直接往山下走。


    梁雪芳急了,提著籃子也匆匆跟了上去。


    她是第一次來,走的沒有幾人快,很快就被甩了一節。


    她是又氣又急,嘴裏一直嚷嚷著讓“等等她。”


    毛小歲迴頭看了她一眼,擔憂的問“不等等嗎?不會真的有狼吧?”


    “不會。”李雲強解釋“再往深一些我和大哥用樹木圍了,裏麵還有陷阱,再說了,那些狠東西都在更深處呢,這裏就算有也很少。”


    這些日子抓了不少魚,過冬的幹糧曬的更是多。


    她把菌子洗著曬了,趁時間還早幹脆就拿了這幾天的髒衣服去洗。


    村裏洗衣服日常用的也都是皂果,而皂果是李雲山往年在山裏摘下來的。


    她抓了幾顆就要出門,李雲山也擔著水桶一起。


    打來水他也不走,在河裏摸魚。


    毛小歲也不知道他啥意思,看了兩眼剛要收迴視線餘光就看到旁邊來了個人。


    個子矮矮小小,身上穿的衣服也髒的像是裹了一層油,眼睛滴溜溜的一副猥瑣樣。


    她心下一緊,下意識的看向李雲山。


    李雲山緊盯著陳豹,麵色不善。


    陳豹這會兒也看清了他,望著毛小歲的目光一下子收了迴去,麻利的轉身走了。


    她這才想起來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著陳豹了,不過陳豹對她沒有像其她人一樣厚著臉皮湊上來,顯然是忌憚著李雲山。


    _


    除去忙著脫穀子的,村裏好些人還是去了集市。


    集市人依舊很多,從衣服上就能分出是來掙錢還是來花錢的。


    橋上已經沒位置了,今兒個賣魚的也多,她自己在橋尾找了個地方坐。


    她們旁邊是個賣母雞的老太太,毛小歲張望了一眼問“你這雞幾年了?”


    老太太頭發全白了,牙齒也沒剩幾顆,眯著眼說“三年了。”


    三年的雞吃肉都柴,隻適合熬湯。


    她坐的靠尾,生意卻不差,六個銅板一條,好些都是五六條的買。


    李雲山不見了蹤影,她把銀子裝好,麵前又停了客人。


    抬眼看去,笑著的臉立馬就僵住了。


    麵前這盯著她,跟打量商品似的女人不是原主娘孟秋又是誰?而且看這樣子,來者不善啊……


    她心說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為了躲丁文秀特意挑了個偏地,結果還是被堵了,這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心思千轉,最後她還是笑著問“娘今兒個也來集市了。”


    孟秋精明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半晌。


    毛小歲壓力山大,還得巴結著再問“娘是來賣東西的還是買東西的?”


    孟秋這才說“你不傻了?”


    也不用她迴,立馬又問“怎麽不迴家?”


    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她一臉為難“娘大概不知道,我現在不在路家。”


    路家是她被賣去衝喜的那一家。”


    孟秋也不驚訝,顯然是知道的,隻是問“啥時候有時間,迴家一趟。”


    說罷可能也覺得語氣太過強硬了一些,轉而說“二林想你了。”


    毛小歲和毛二林是雙胞胎,光是那幾日就沒少欺負她,說以前沒欺負原主誰信啊,說想?反正毛小歲是不信的。


    孟秋今兒個來,怕是知道她在,故意過來堵的。


    她定了定心神,說“娘也知道我現在身不由己,畢竟和明珠姑姑他們是不一樣的。”


    被賣的姑娘相當於和家裏完全斷了關係,孟秋自然也是懂得,不然也不會來這堵她。


    “你這是在怪我?”孟臉色立馬變得愁苦了起來“娘也是沒法子,你現在不傻了,何嚐不是因禍得福呢。”


    毛小歲心裏“呸。”了一聲,臉上卻還是為難“我是真沒法去,有事就在這說吧。”


    孟秋見她油鹽不進也是惱了,伸著脖子四處看了眼,最後指著一處沒什麽人的地方“去那邊說。”


    毛小歲心裏冷笑:這女人果然沒安好心。


    “我在賣魚,丟了他是要打死我的,你就在這說吧。”


    孟秋看她惶恐不安的樣子也知道是沒法勉強了,於是小聲的問“你男人對你好嗎?”


    她一臉為難,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孟秋也打聽過李雲山,自然也是知道的,拐彎抹角的又問了幾句這才說“你弟弟要娶老婆了,家裏沒銀子,你想想辦法?”


    毛小歲震驚,這女人還真能說的出口啊,把她賣了不夠,還要她一個被賣掉的操持娘家,這得多厚的臉皮啊。


    “娘啊……我能想什麽辦法呀?”


    孟秋眼睛盯向她懷裏的錢袋子“你那些有多少啊?”


    她更加震了,手抓著錢袋子更緊了,驚慌不已“娘……他會打死我的。”


    “為了二林你就忍忍吧。”孟秋直接開始上手搶了起來。


    毛小歲拚命的躲,一來二去集市的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孟秋也是惱了,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毛小歲摸著被打的臉頰,也不裝了,抬眼惡狠狠的盯著她。


    孟秋被她盯著更惱了,抬手又要打就被趕來的李雲山喝斥了。


    “幹什麽?”李雲山毫不客氣的推了她一把。


    毛小歲委屈極了,怎麽都打她呀?


    孟秋瞧著李雲山的樣子自然也是杵的,隻是還想拿身份壓一壓他,於是笑著說“我是小歲的娘,按著輩,你也得叫我一聲娘。”


    李雲山看向毛小歲被打的臉,眼底閃過一抹厭惡,說出的話也不客氣“你算哪門子的娘?她是我買來的,跟你毛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打我的人,還想讓我喊你一聲娘?”


    他這話說的很大聲,賣女兒畢竟也不光彩,孟秋被人指指點點的臉上也是有些掛不住了。


    賣母雞的老太太這時候說“這婦人要搶銀子,你婆娘不給她就打人。”


    李雲山緊盯著她“搶銀子可是要吃牢飯的。”


    孟秋自知無理,幹脆扮起了可憐“我也是沒轍,我要真有轍能賣閨女?她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說著說著還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李雲山眼底冷的可怕,毛小歲卻是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和委屈說“娘又何苦說這些話,娘不過是看我以前傻才把我賣給死人衝喜,我剛也說了這銀子不能給,娘卻是不管不顧得要搶,我既已被賣又如何拿銀子貼補家裏,別說我這個被賣的,就是嫁了人的也萬萬沒有貼補娘家的道理,娘再不疼我,也好歹可憐可憐我啊……”


    孟秋傻眼了,也不裝了,惡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


    李雲山卻不讓她如意,指著毛小歲的臉“你以為就白打了?”


    孟秋也是惱了,梗著脖子罵道“她就算是被賣了那也是我生的,你還想打迴來嗎?”


    “賠錢。”李雲山一臉兇相,“不賠我就天天去你家。”


    “你愛來不來,沒錢。”


    “那你今兒個也別想走,找個熟人去你村裏報信,我等著。”


    “怎麽?”孟秋耍起潑來,“你還要訛人啊,我呸……你這個連爹娘都殺的畜生……”


    毛小歲不心裏慌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李雲山。


    孟秋還在說,毛小歲把銀子塞到李雲山的懷裏,照著孟秋的臉一巴掌甩了上去。


    當閨女的打娘,這可真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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