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說,”何常努力揉了揉眼睛,不管他幾次閉上眼睛再睜開,麵前的食物沒有絲毫變化,“咱們就吃這個啊?”


    落坐在餐廳的首位,何常耐心等待著席朗爾為他揭開第一道菜的真麵目,可當蓋子揭開時何常就繃不住了。


    閃耀著奢華的銀質餐盤上,放著一灘黏黏糊糊模糊不清的肉塊,連著筋帶著皮,沾滿了血色。


    席朗爾拎著蓋子的手一僵,顫聲問道:“不合您的胃口嗎大人?和平時一樣,上好的後頸肉,三成熟。”


    三成熟……退化成山頂洞人來這茹毛飲血了是吧?


    何常嚐試著用餐刀切下一段,拿到麵前。


    肉塊上的活血順著餐刀流淌下來,像是一隻在夏天裏融化的血色冰淇淋。


    “這跟吃生肉有啥區別?”


    “實在抱歉,由於缺乏廚師,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對食材加工過了。不過唯一能向大人保證的,是食材的絕對新鮮。”


    能不新鮮嗎?這都血唿啦咋冒著熱氣呢!


    何常眉頭都快打結了,像是一隻對絕對陌生的食物警覺的小狗,先是觀察半天,再是輕嗅味道。


    隻是簡單地靠近,一股濃鬱血腥氣直竄鼻腔。


    肉中夾雜著淡淡的腐爛味道,非要形容的話……大概跟炒鞋墊加拖把布的味道差不多。


    一轉眼,卻見席朗爾和黎婭吃得很香,閉目沉浸,享受著絕頂美食。


    結合之前的所見所聞,何常想到了什麽,壓低聲音問席朗爾:“咱們魔人族,是不是不太景氣啊?”


    席朗爾放下餐刀,睜開眼睛,露出一陣惆悵道:“是的,自戰線崩潰撤退之後,在這毒瘴穀據守了近二十年,敵人雖沒有窮追猛打,可這荒島物資極為匱乏,不等敵人再組建一道攻勢,我們自身也已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


    雖是彈盡糧絕,但大殿的餐廳卻一塵不染,明亮整潔,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塊肉,看不出一絲蕭條窮困的模樣。


    “混得這麽差?敵人是誰啊?”何常好奇地問道。


    “是那些和帝國沆瀣一氣的人類,尤其是「金炎軍」和「銀盾軍」,近年來吸收了大量靈者,我們折在他們手中的弟兄不下萬名。”


    何常哦了一聲,看來現在這個世界出現了兩個敵對勢力,分別是魔人和人類,真是有夠套路的。


    自己依稀記得一百年前,未曾聽過這兩夥勢力的存在。


    短短一百年過去,已經打成這般水火不相容的局麵。


    不過席朗爾提到的「金炎軍」,何常有所耳聞,自己進入帝都與大帝見麵,正是這支部隊在周邊警戒,防範敵襲。


    率領金炎軍的老頭子曾欠自己十幾壇酒錢,不知這老不死能不能活到今天把錢還上。


    不能因為活得不夠長就欠債不還呀!多沒信用你說是不是?


    等等……大帝?


    何常莫名地湧起一絲異樣的情緒,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思緒太過混亂,剛穿越來的他連當今世界的海量信息都沒消化完,實在很難進行思考。


    席朗爾和何常講解著當今世界格局,黎婭則在餐桌的對麵「啊嗚啊嗚」吃得開心愜意,嗦了嗦沾血的每一根手指。


    何常一臉羨慕地看著她:“真有這麽好吃?”


    “一般般吧,沒以前口感好了,”黎婭含糊不清地說道,“反正有的吃就行,過段時間可能連這也吃不上了。”


    “為什麽?”


    席朗爾聽著機會來了,立馬把藏在兜裏的竹簡摸出來,翻開後指著其中一列朗聲道:“由於毒瘴穀的毒氣擴散,我們能夠用於種植的耕地已相比去年減少了七成,剩餘大部分都是不可耕種的「鹹土」,換言之,我們的糧食儲量正急劇減少。”


    “接著便是第三件大事,因糧食不足,無論民眾還是軍隊都出現大量鬧事行為,尤其是魔主離開之後,魔人信仰大幅衰退,堅信魔人會就此潰敗的人不在少數。”


    “吃不飽飯可不就要鬧事麽?”何常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也覺得無比棘手,擰眉肅目道,“看來得想個辦法解決吃飯問題。”


    席朗爾愕然,竟感動到熱淚盈眶。


    他不得不感慨,上一次廁所真有機會改變人的一生。


    如若魔主陛下在天之靈,必然會十分欣慰吧?


    黎婭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何常:“你能有啥辦法?每次進餐廳,就你吃得最歡。”


    何常一臉黑線。


    這副身體的原主人究竟在做什麽?幾年不上大殿,連底下的動亂也一概不知,天天遊樂荒淫,進膳廳開口就點「上等後頸肉,三成熟」?


    奶奶的,你把樂都享完了,留給我享什麽?


    這不純純來幫人擦屁股收拾爛攤子嗎?


    血虧!


    何常把自己的肉推給黎婭:“乖乖吃肉,少說話。”


    “嗚!還是你對我好!”


    黎婭笑眯眯地接過盤子,上一秒還如淑女般感恩,下一秒已經是猛虎撲食,差點把盤子吃進嘴裏。


    席朗爾忽然緊張起來,說道:“大人,我們吃不吃都無所謂,請您一定要填飽肚子,唯有您和各位大人在,魔人才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我上輩子吃素長生,來點土豆野菜就好了。”


    席朗爾尷尬地微笑著。


    何常傻了眼:“不是吧?連土豆野菜都沒有嗎?”


    何常歎了口氣,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盯著黎婭手裏的肉塊,眼神有些模糊。


    難道非吃這玩意不可嗎?


    ……


    奧楚神殿三十裏外,駐軍營帳。


    帳篷的帷幕被掀開,仲仁陰沉著臉走進來,反手合上帷幕。


    他手指輕動,口中呢喃幾句,給帷幕施加了一層「屏蔽」法術,使得外人無法窺探和聽見帳篷內的動靜。


    “a計劃失敗了,”仲仁挽起褲腿,抽出內部藏著的兩塊護膝板丟到桌上,“看來魔王也沒我想得那麽蠢,他應該是察覺出我的意圖了。”


    仲仁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一本厚實的竹簡,手心冒起火焰將它燒成了灰燼。


    “還用什麽「謀導士」來搪塞我,是想羞辱我吧?”搖晃的火光映襯下,仲仁的臉色陰晴不定。


    竹簡徹底化為灰燼後,他從抽屜裏取出另外一隻完好的竹簡,攤開之後,從密密麻麻的文字裏取出一張手指粗細的紙條。


    自信再度迴歸,仲仁低低地笑了一聲:“隻好開啟b計劃了。”


    他將紙片攤平,坐在書桌前俯身信筆疾書,邊寫邊在口中念念有詞:“計劃有變,請速速動手,勿忘你我之協定。”


    落筆,他將紙條搓卷起,塞入一節截斷的空心銅管。


    拎著銅管左顧右盼,仲仁忽然奇道:“哎?我渡鴉呢?”


    此時從營帳內走出一個身影,仲仁警覺地將紙條藏在身後,卻發現來人沒有任何威脅,又放鬆下來。


    但見到對方手裏抓著一隻受驚的渡鴉,掙落了大片羽毛,正一臉生無可戀向仲仁投來求救的目光。


    比抓著渡鴉更怪異的是,抓它的僅僅是一個不到四歲的小女孩,嘴角粘著觸目驚心的紅色液體,令人難以判斷也不敢判斷液體的真實成分。


    仲仁一拍腦袋,哀叫道:“祖宗哎,你怎麽連渡鴉都不放過?”


    說著,趕緊搶下女孩手裏的渡鴉,把空心銅管綁在它的腳踝。渡鴉驚魂未定,已經被仲仁丟到半空中,不得不振翅飛遠。


    它始終沒有懷疑過,自己不是一隻信鴿為啥幹著送信的活。


    “餓……”女孩呢喃般開口,一張嘴,赤紅的液體隨即從口中溢出,淌到了胸前的飯兜上。


    仲仁趕緊上前,拿自己的衣擺給女孩擦幹淨嘴巴,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快了快了,我們馬上有大餐吃了。”


    他看著天邊飛遠的渡鴉,嘴角帶笑,勝券在握。


    “隻要我當上魔王,你就有吃不完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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