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若醒來時,芳婆和妞妞正圍在她身邊緊張地看著她。


    見她醒來,妞妞的臉上立即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奶奶,娘醒了,娘醒了!”


    芳婆抹了把眼角,連連點頭,“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兒媳啊,沒事哈,草頭子說了,你就是太累了。”


    柔若覺得渾身酸痛,在芳婆的攙扶下起身落地。


    錢多多趕緊向她匯報,她暈過去的時間不長,現在是在草頭子家,傻夫已經被草頭子接手了,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能有個說法了。


    草頭子為了方便給人看病,在自家弄了個後院。


    柔若歇在他屋裏,這會兒一行人往後院趕,就瞧草頭子和芳有為從後院搭的帳篷裏走了出來,麵色凝重。


    她隱約覺得不妙,匆匆上前,“先在這裏謝過兩位,我夫君他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到底怎麽了?”


    芳有為看著這一老一弱一小,想到王晟當下的情況,確實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隻得轉向草頭子正色道:“你就實話實說吧,這事也不用瞞,沒必要。”


    柔若一行連忙將視線投在了草頭子身上。


    草頭子是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瘦瘦小小的,不過看著挺精神。


    他摸了摸自己兩撇八字小白胡,歎氣道:“找不到病因,發病時,病人情緒難以自控,全身可能感覺疼痛異常,這才會渾身發顫。眼下,隻能治標,治不了本。”


    治標不治本?


    那怎麽行?


    不過,能治標總比治不了強。


    柔若心神微定,追問道:“怎麽個治標法?”


    “就是他有什麽症狀,咱們就給他喂能對付這種症狀的藥。說白了,今後他就隻能靠藥吊著,一旦藥沒了,人也就熬不住了。”


    怎麽會這樣!


    芳婆聽到這裏,雙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上倒。


    好在柔若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給穩住了,“娘,你怎麽了?”


    “你說,這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得了這種怪病呢?還得靠藥吊著,這…這不就是等死嗎?”


    芳婆說得是大實話,還有更大的實話沒說。


    藥也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想要有藥,那錢就得跟上,對付症狀的藥可比傷藥貴多了。


    芳有為沉默了一會兒,理智道:“我接下來的話,可能不怎麽近人情,但我還是想說出來。他這病,就等於是富貴病,得用藥養著,用藥養著就是用錢養著,是個無底洞。所以……”


    接下來的話,都不用芳有為明說,但凡有個腦子的都聽懂了。


    芳婆看了看還小的妞妞,又看了看瘦弱的兒媳,抿著唇,欲言又止,最後捂著眼,痛哭道:“不然,咱們就讓他去了吧。咱們家的情況,我不能因為我兒子一個人,就讓這一家子都跟著沒法活。”


    說著,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手,紅著眼,看向草頭子道:“草頭子,就、就…別讓他…走得太痛苦…嗚嗚……”


    柔若沒出聲。


    妞妞看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奶奶,又聽奶奶說是“別讓他走得太痛苦”,小臉一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前抱著草頭子的腿,跪下小小的身子,邊磕頭邊流淚道:“草頭子爺爺,救救我爹,求求你了。我知道我家現在沒錢…沒錢…我會快快長大的……”


    草頭子看著腳下的妞妞,俯身要將她扶起,可小女娃倔得很,說是他不答應就不起,死死地抱著他的腿。


    草頭子也是急了,直言不諱道:“小娃娃,不是草頭子爺爺不幫,是根本沒法幫。有些藥草,怕是就連我都沒有,你們想搞到手就得花錢。就算草頭子爺爺能等你長大再給錢,那別人呢?別人能等你長大嗎?”


    妞妞愣了愣,小腦袋轉了起來,抹掉眼淚道:“那、那把我賣了吧?把我賣了,我們家就能有錢了,有錢了,爹爹的病就能治了。把我賣了吧!”


    芳婆一聽這話,更是哭得人都站不穩了。


    眼前這一幕,看得芳有為都有些憋不住了。


    可這事,就算他有這個心,也無這個力幫啊。


    方才,他就問過草頭子了,說這事兩個村裏的人都搭把手,能不能過去。


    草頭子也明確答複了,不可能的,他們就是兩個小村子而已,不可能為了王傻子一家,自家都不用過日子了。


    王傻子的藥錢,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芳有為看向柔若,發現她一直都沒出聲,以為她是人傻了,上前拍了拍她的臂膀,“這一家子還有一老一小的在,你自己得想開點,可不能就鑽這事裏去了。”


    柔若迴神,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一老一小,冷靜道:“人,我一定要救。”


    啥?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救?


    芳有為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勸,還是草頭子快人快語道:“王傻子媳婦,這人真沒那麽好救,就算你把這一家子都給搭進去,怕是也救不成。王傻子現在的情況,就是能活一天是一天的那種。”


    柔若想得很清楚了,她點頭道:“謝謝草頭子爺爺提醒,這事我心裏有數。”


    隨後看向芳婆道:“娘,你這樣,你帶著妞妞先迴去。


    出了這事,王二強欠我們家的治傷費,怎麽都得給交出來。你就同王福說,王大強的那一鋤頭把人給弄出事來了,隻管他們家要三十三元幣都是客氣的,他們要是磨蹭,就等著咱們好好再算一筆。”


    說完,彎身將妞妞給拉了起來,伸手抹掉她臉上的淚,正色道:“妞妞,記住,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輕易跪求別人。


    別人也會有別人的難處,求人不如求己,眼下我們吃的苦,都是為了告訴我們,我們要更努力,隻有更努力,我們才不用吃這些苦,知道了嗎?”


    妞妞點點頭,“可是,爹爹他……”


    “有娘在,娘和你保證,絕對不會讓爹爹出事的。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沒法幫上家裏,這沒關係。眼下,娘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娘說。”


    “妞妞,你快五歲了,是個小大人了。娘交給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陪著奶奶,然後乖乖在家等娘迴來,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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