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誅峰,律殿之內。


    律殿長老馬慶軒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除了他身後的那枝蠟燭,寬闊的大殿之中沒有絲毫的燈光,一個個律殿的高手隱沒在黑暗中,強橫的氣息交織在一起,讓這片黑暗帶上了難以言喻的深沉和威壓。


    律殿,這個掌管著魔教刑律製定、功過評判的重要部門,說是魔教保守勢力的總舵也不為過,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能夠想到,這裏會成了恆水派的後援之一。


    當杜傲天邁步走入這裏的時候,隻感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壓抑,甚至憑著他此刻化液期巔峰的修為,都無法看穿猶如實質一般的黑暗,發現暗中潛藏著的人影,隻能靠著戰場上拚殺出來的直覺,隱約察覺出暗中潛伏的足足有三十餘人,而且每一個的實力都至少有著凝丹期以上的實力,至於暗中還有多少他無法察覺出的高手,那是根本說不清的。


    從門口到馬慶軒的麵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杜傲天振奮精神,邁步向裏麵走去,但他剛剛走快一點點,就感覺周圍的威壓突然變得強橫了不止一倍,他那剛剛邁出的步伐也隻能為之一緩。


    頂著這樣的壓力,杜傲天的每一步都變得很慢,而隨著他的深入,原本盤踞在周圍的力量逐漸消失,然而此時在這空間之中也存在著一股詭異而磅礴的威壓,這股威壓愈發的強大,令人窒息,也讓他的步伐變得愈發的緩慢。


    十餘丈的距離,杜傲天愣是走了接近一刻鍾。這才來到馬慶軒的麵前,他沒敢抬頭看這位律殿長老的陣容,而是毫不猶豫地單膝下跪,雙手拄著自己的奇形戰刀,大聲喝道:“外事府執事杜傲天。見過律殿長老,願長老魔心永固。”


    杜傲天的話音落下,馬慶軒這才睜開眼睛,點頭說道:“很好,很好。”


    能夠頂著越來越大的壓力走到這裏,必然是很好了。隨著這兩句“很好”落下,杜傲天隻感覺周圍的壓力為之一鬆,他長出了一口氣,一身的冷汗刷刷留下,就聽馬慶軒繼續說道:“起來說話吧。”


    漆黑的大殿中。杜傲天站起身來,似乎從馬慶軒睜眼的那一瞬間起,大殿中便多了些光明,隻是周圍柱子上掛著的燈籠卻是一直都沒有亮起。


    “我魔教子真魔爾丹陛下建立至今,經曆了無數的風風雨雨而屹立不倒,是因為什麽?”馬慶軒問道。


    即便律殿是保守勢力的大本營,杜傲天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番對答,杜傲天斟酌了一下。便按照入門時學的迴答道:“因為真魔爾丹陛下為我們留下了一套完美的、行之有效的管理係統,也留下了一套嚴於律己的行為規範,讓我們的本真能夠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現。更容易與‘魔道’形成一種統一。”


    “既然真魔陛下給我們留下的係統如此的完美,那為什麽會出現銳金、恆水、厚土三派呢?”馬慶軒步步緊逼,死死地盯著杜傲天的雙眼,無形的壓力散逸出來,杜傲天的頭上再度浮現出一滴一滴的汗水。


    這種東西已經涉及到了魔教內部的派別之爭,動輒就會鬧出矛盾折騰出人命。因此在魔教的入門教育上是不可能出現的,就連某些手握實權的長老對此都是諱莫如深。如果方才的發問事事出突然,讓杜傲天沒有絲毫準備。那麽這個問題就讓杜傲天張口結舌,不止如何說起。


    魔教上層並沒有固定的派係站隊,以魔教的行事準則,而能讓長老們改變站隊的隻有利益。隻是以杜傲天的實力與地位,怕是觸摸不到這個層麵的,因此他根本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到底是恆水派的外事府長老倒向了厚土派的律殿長老,還是律殿長老倒向了外事府長老,而這種問題一旦對答上出現紕漏,失去的不僅僅是支持,還很有可能是生命!


    數十道凝成實質的壓力壓向杜傲天,讓他再次感受到身上一重,一滴滴冷汗從他的頭上滑下,落在寂靜的大殿中,發出一聲聲脆響,過了良久,杜傲天這才抬起頭,沙啞著嗓音迴答道:“天行有常,魔道無常,為了更好地傳播真魔教誨,先聖先賢們做出過無數的嚐試,就愛那個無常的魔道化形於有常的天道之中,待真正地讓人接受了魔道,就能過直接將天道推翻!”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馬慶軒突然發出一陣洪鍾般的笑聲,杜傲天身上的壓力隨之盡去,“好,果然是好苗子,這麽多年來,長老會十三人以下能夠做出如此對答的,你還是第一人,哪怕你隻是在耍滑頭!”


    過了少頃,馬慶軒的笑聲漸止,他看向杜傲天,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話,讓杜傲天的神色為之一凝:“斷天涯,剛走不久。”


    斷天涯,剛走不久。


    短短的一句話,就讓杜傲天心神震動,轉而狂喜,馬慶軒能對他說這些,就意味著他將會在種子之戰中支持他而非是斷天涯!


    還不等他從震驚與驚喜中緩過神來,就聽得馬慶軒繼續說道:“既然你能領悟到‘天道有常,魔道無常’,日後的那件大事交給你,無論是老夫還是教主都是很放心的。”


    說到這裏,馬慶軒突然笑道:“世人皆道我魔教風波詭譎,恆水、銳金、厚土三派傾軋不休,但隻要我們長老會十三人不亂,又有誰能夠翻起浪花?目之所見,皆為虛幻,不能透過表象去看內在,不過蠢物一個罷了。”


    一個個消息如同驚雷一般在杜傲天的腦海中炸響,現在看來,魔教上層雖然有分歧,但整體看來卻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嚴重,下層的傾軋想必是做出來的假象,讓正道諸多門派疏於提防,若是表現出一派和氣生財的景象,以魔教的教義恐怕早就被中域那些傳承悠久的正道門派合作碾壓得一點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魔教雖然猖狂,然而他們始終有溫和派與激進派,溫和派與正派接觸,甚至表達善意,讓他們看到能夠輕易瓦解魔教的希望,而這激進派又與溫和派都長,表麵上是爭鬥,實際上恐怕隻是演戲給對方看而已,無論溫和還是激進,他們都隻是魔教教眾而已。


    斷天涯在這裏對答的時候,表現出的態度更加傾向於某一派,而非從全局角度出發,因此沒能得到馬慶軒的支持。


    杜傲天在心中暗暗揣測著,不過即便十三長老都支持自己,也必須擁有強橫的武力作為底牌,魔教的某些規矩,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產生改變。


    思想可以慢慢改造,而武力這種東西卻更依賴於先天的資質,最重要的是,以自己和斷天涯的私人關係,對方一定不會介意在殘酷的種子角逐戰中,“收不住手”將自己殺死。


    想通了這一關節,杜傲天的眼中一片清明,他抬起頭看了馬慶軒一眼,而後再度單膝跪地,恭聲說道:“還請長老放心,傲天定然不負所望!”


    馬慶軒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待領完了獎勵,你就去後山的鍛魔窟罷,參悟我魔教曆代先知的感悟,或許你會有新的領悟,也能縮小一下你與他之間的差距。”他雙目直視杜傲天,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或者說我們,需要一個相對公平的戰鬥。”


    與斷天涯相比,杜傲天入門時間和修行的時間還是短了不少,“相對公平”這四個字對於他而言,實質上就是最大的偏袒,因此他渾身一震,將頭深深地低下,口中斷喝道:“傲天自當竭盡全力!”


    馬慶軒揮了揮手,緩緩閉上了眼睛,杜傲天等了半晌見沒有動靜,這才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門口,這次沒有壓力的影響,退得翻到比進來還要快上一些。當他退到門口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馬慶軒突然張口說道:“稍後你去授寶殿一趟吧,三層有一柄‘魔誅’,正合你用。”


    杜傲天迴身一躬到地,而後再退了一步,轉身離去,“魔誅”乃是刑殿第十代長老所鑄,以殺伐而聞名,上麵沾染的異教徒、魔門叛逆的血液,少說也有數萬,堪稱一件強大的魔兵,隻是他的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拿起了那把刀,就意味著要扛起相應的責任,林浩宇叛教迴歸道門的事情,他不相信這些身居高位的魔教長老不知道,如今馬慶軒讓他拿起“魔誅”,也就是命令他清理門戶,哪怕不出手主動追殺,最低要求是再見林浩宇的麵不留手。


    走出律殿,杜傲天抬起頭看了看天空,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眼前閃過碧秀的臉龐,他不知道如果碧秀還在的話,會讓他如何處置這件事情,但他現在已經是別無選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杜傲天轉身向著授寶殿走去,他的速度很快,似乎是還怕自己慢上一點就會變了主意一般。


    律殿內,馬慶軒再度張開眼睛,臉上泛起一絲微笑:“這個孩子,可堪造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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