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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階級間沒有絲毫的溫情可言,而在這個世界,任何人都沒有頂著壓力撕開階級間血淋淋鬥爭的本錢。


    半神級別的強者或許可能抗住高壓實施改革,但作為食利者的強者,有可能接受身份卑微的平民和自己平等嗎?估計對方言行上稍有不敬,就要下狠手打臉教育了吧。


    付友光快步走在通往危房區的道路上,漸漸想到了處理辦法。他不可能容忍讓那個新雇工借助舊習俗的威力來逃避懲罰,更不可能讓自己的子民被這種狗屁習俗束縛住思想。目前的他的確做不到公開宣揚階級本質,但最起碼一點,農場裏的人都是他的子民,擁有領主這個殼子的他,保護自己子民的人身合法權益,理所當然。


    遠遠地就看見組頭家的泥胚房前集聚了不少人,和受害的小姑娘同在鴨房工作的幾個少年童工也在。這些最大不超過十六歲的孩子們有的一臉氣憤,有的低聲抽泣。和大人們一樣,孩子們的臉色非常晦暗。


    快步走過去的付友光不知為何心髒猛地一緊,現場太安靜了些,女人和小孩們連哭聲都壓得很低。


    心頭浮起疑惑的付友光忍不住小跑起來,沒有迴應工人們衝他的鞠躬,直接穿過人群走到了裏麵。


    組頭抱著膝蓋蹲在自家窗台下,她的妻子坐在門邊,臉色慘白,眼角猶有淚痕。


    付友光心髒收縮得更加厲害,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變調了:“你們怎麽呆在這兒?孩子呢?”


    組頭一動不動,好像什麽也沒聽到;他妻子紅腫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聽到伯爵大人詢問,隻是木然地喃聲迴答:“……她說……不想嫁給那個人……”


    在眾人眼中溫文謙和的伯爵大人,忽然暴起,伸手推開擋住門的婦女,肩膀撞上門,整個人像瘋子一般衝了進去。


    “大人!”


    薩琳娜大驚失色,連忙跟著丹尼爾一起追進去。


    這簡陋的房子裏沒有什麽家具,光線也不太好。圓桌上擺著一盞液態燈,這還是農業公司發給優秀員工的獎品。


    木板搭在壘起來的泥台上,就算是一家人的床。穿著過於寬大的藍色工作服的女孩兒靜靜躺在床上,臉上滿是淤青,眼睛半睜,口鼻出血,嘴唇卻很倔強地緊抿著。


    她被撕開的衣服被小心地整理過,但是褲子上斑斑的血跡太過觸目驚心。致命傷在胸口上,削竹片的小刀深深插至沒柄;女孩兒常年勞作的雙手上有許多細小傷口,老繭跟成年人差不多厚;這樣一雙勞動者的手,交握著一把小刀,將自己的人生斷送在理應最美好的年華裏。


    站在床前的付友光怔怔看著這個已經消逝了的幼小生命。他對這女孩兒有清晰的記憶,剛來農場時就見過她穿著一條麻布裙子蹲在自家門口撿豆子。她和同伴一起去大道上撿過牛馬糞便、在水澤邊挖過蚯蚓、去森林裏搬運過腐葉、和媽媽一起收拾過嗜酒的父親、在豆製品公司當過臨時工……笑容鮮活的她十分勤勞,每次看見她的時候都在做著各種各樣的工作,似乎永遠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如此勤勞的女孩兒,卻遭遇了這樣的命運。


    付友光無法想法這樣小的孩子自己把刀插|進肚子裏時是什麽感受,更不敢想象她絕望得不得不選擇自己了結生命時是怎樣的無助。


    頭部的神經一跳一跳的傳來陣陣刺痛,挫敗感和憤怒燒灼著他的胸口,全身的血液卻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冷。


    走進來的薩琳娜看見床上自殺了的女孩兒,還沒開口就落下淚來。


    神啊……


    女精靈捂住嘴,把喉嚨裏快要噴薄而出的悲聲咽了迴去。


    付友光伸出手將女孩兒的眼睛合上,彎下腰抱住體溫猶存的孩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記得你的名字,安妮。願……你有個好夢,我的……孩子。”言語未完,聲已哽咽。


    盛怒到了極點的付友光,在此刻出乎意料地平靜。沒人能評論這個孩子的選擇。即使是他生活的時代,被侵犯後的女性也經常得不到應有的憐憫,反而遭遇冷暴力。嚴刑厲法都阻止不了畜生犯罪,何況是這個女性權利並不被保護的世界呢?


    曾經他看見類似的新聞會氣憤,但更多的是無力;而現在,至少他能讓女孩兒安心地離去。


    輕輕抱起沉睡的孩子,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裏。付友光冷著臉大步往外走。


    “大人……”心慌意亂的薩琳娜慌忙擦了下臉,快步跟上。她腦中一團亂,強烈的自責塞滿了胸腔;如果她聽到這件事時就趕緊過來,會不會就能夠救下這個孩子了呢?胡思亂想著的薩琳娜腳步踉蹌,嘴裏呢喃著森林女神的名字,眼睛又開始泛紅。


    付友光走出門,麵對門外集聚的人群。告訴自己被舊習俗束縛了思想的他們沒有錯,錯的是讓這種混蛋習俗推行起來的世界;付友光壓抑著怒火,掃視了一圈眾人,堅定地、一字一字地說道:“能承受繁重的勞動、勤奮地工作的人,不管他來自哪裏,不管他是何種身份,都是我的子民。”


    人群靜靜地看著伯爵大人,幼小的孩子們也感受到了肅穆,停止了哭泣。


    隱形人一般的丹尼爾,眼珠忽然微微轉動了一下;敏銳的高階行者,似乎感受到了什麽。


    “凡我的子民,人身權力受我庇佑。他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他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他的私人財產不受侵犯;他工作必將得到報酬,他奉獻必將得到感謝,他陷於危難,必將得到拯救。”


    薩琳娜瞪大了眼睛,掉落的眼淚忘記了擦去。


    “若有人侵犯我的子民的人身權力,必為我之敵,必為海得賽之敵。”


    最後一句話說出,付友光沉靜的眼中似乎噴出了火焰。


    在水利工程中設置了好幾天引導魔法陣的戴維斯先生,到了收工的時候累得趴在陸行鳥背上睡著了。等他醒過來時天都黑了,臊眉耷眼的趕迴農場,心裏忐忑著謝米爾那女人會不會給他留份晚餐。


    意外地發現廣場上燈火通明,集聚了不少人。戴維斯繞過包圍圈從石屋側麵貼著牆走進去,到了中心處才發現似乎是在舉行審判。


    人群中間的空地上,五花大綁地跪著個被剝掉了藍色工作服的男人。男人麵前站著的伯爵大人,正高聲念出他的守護之詞。


    “……若有人侵犯我的子民的人身權力,必為我之敵,必為海得賽之敵。”


    說出這話的伯爵大人雖然臉上有種疏離的冷漠,但魔法師先生還是輕易認出了這是那個異界混蛋,不是他的契約夥伴弗蘭迪伯爵;因為在他眼裏的伯爵大人,現在簡直全身都被信仰之力裹圓實了。


    跪著的男人涕淚橫流,惶恐地大聲辯解:“這不是我的錯!我沒有讓她死啊,我是想娶她的……”


    付友光心中意外的平靜,如果按照他那個世界的法律來判定,這個男人或許罪不致死。但現在情況不同,這不僅僅是幼|女強|暴事件,更是舊習俗挑戰城堡體係內部規則的事件。外麵的世界他管不了,但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自己的實際控製區域裏,任何舊有習俗,都絕不能超然本體係規則之上。


    沒有理會大聲求饒的男人,付友光平靜的目光慢慢掃過神色各異的人群。他們之中有女孩兒安妮的同情者,也必然有這個男人的同情者;但不論他們同情誰,這種試圖將其他規則壓在城堡內部規則上的慣性思維都必須打擊。這種廝殺或許不如階級鬥爭慘烈,其艱難程度卻不相上下。


    這是一場思想的鬥爭,以勢壓人、以權壓人、以慣性思維壓人、以舊習俗壓人的腐朽陳舊思想,與不甘於被這些肮髒之物淩駕其上的勇敢反抗者們,所進行的你死我活鬥爭。


    付友光輕輕吐了一口濁氣,用最熟悉的母語對自己說道:“我不找借口。除了禁絕這種腐朽思想在農場裏蔓延,處死他的最大理由,是我不能容忍……一個傷害了孩子的畜生繼續活著。”


    伯爵大人體內,本體版伯爵大人西格·弗蘭迪十分的安靜。和這個男人接觸的第一天他就知道這家夥對於年紀小的人有著非常強烈的責任感;西格自己也知道自己開口就沒什麽好話,索性安靜一些。


    付友光身後,鋪了紅色綢布的桌子上,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小安妮靜靜地躺在上麵。她的父母站在小安妮的旁邊,麵對這麽大的陣勢顯得有點手腳無措。或者說,他們仍舊難以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高貴的、神祗一般的伯爵大人,在為了他們的女兒生氣?


    跪著的男人仍舊怨氣難平地大聲哭叫,他不明白為什麽隻是玩弄了一個農奴的女兒就要讓他失去性命;他已經表示願意娶她,不用她的家人出嫁妝,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大家不都是這麽幹的嗎?為什麽輪到了他,就要遇到這麽殘酷的對待?!


    付友光冷冷看著毫無悔意的男人,難以抑製心中的厭惡;廢物們往往覺得自己不幸,同時卻又毫不在意地對比自己弱小的人施加不幸。


    “收起你虛偽的眼淚。罪人。你以殘忍的暴行傷害了我的子民,你沒有求饒的資格。她才十三歲,她還有無限美好的青春,她還有無限可能的未來。”付友光緩緩踱步到哭泣的男人身前,抬起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和厭惡,咬著牙說道,“可這一切都被你斷送了。你殺死了她,殺死了我的子民,我眾多孩子們中的一個。現在你卻要向我求饒,向我這個子民被你所殺害的人求饒,向我這個孩子被你殺死了的悲傷父親求饒。”


    “啊啊……”安妮的父母再也不能忍耐,趴在嬌小的屍體上痛哭起來。人群之中,那部分稍覺領主大人大驚小怪的人,也露出了不忍。


    付友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過沒有狠抓紀律性。他天真的以為各種各種條例守則已經具備了約束行為的作用,也相信能夠承受工作壓力的人得到了向上發展的曙光後會倍加珍惜,卻忽略了舊有思想對人類的慣性作用。充血的雙眼再次緩緩掃過人群,付友光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我不管有什麽潛在規則、約定俗成的習俗在你們之中流傳,但我要求你們記住!每一個被認可為勞動者的人,都是我的子民!他的性命,比什麽習俗都重要!如果他被所謂的不成文習俗威脅到安全,那麽,他可以向我求救!我,是絕不會舍棄我的子民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粉紅小扇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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