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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火火地跑到菜地旁邊,看著被車輪碾過的蔥地,那位女士抓著頭發大叫:“看在天父的份上!哪個混蛋這麽糟蹋我的蔥!”


    壓壞了一小片草地,也值得對一輛帶了子爵紋章的馬車大唿小叫?出身老式貴族的老亞爾弗列德頓時拉下了臉;這要不是在領主大人的農場裏,又沒有帶上前唿後擁的大隊人馬,他非得抽死這兩個沒有教養的混蛋不可。


    同車的另兩位先生也不太高興,不過倒是沒有像老亞爾弗列德那樣明顯地表現出來。他們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與薇薇安女士打好關係,不是來擺貴族排場。


    喊話的年輕人安撫了抓狂的女士幾句,而後兩人一起往馬車這邊走過來。三位擁有爵位的先生並沒有下車,生氣的老亞爾弗列德還啪地一聲把車門關上了。


    車夫是亞爾弗列德家的老仆人,聽見關門聲就知道這是要讓自己當惡人的節奏了。以往這種“工作”不需要他來幹,因為先生們出門是會帶上一堆人的。隻是因為要來領主大人的農場,這才隻帶了他一個。


    這位有著自己的生存智慧的老仆人,可不會去幹得罪領主大人的仆人這種自尋死路的蠢事——眼前的年輕人紮起來的金色長發有點兒淩亂,但顯然保養得不錯;皮膚雖然黑了些,但完全沒有粗糙感,絕不會是那些低賤的泥腿子。裂開嘴給出了一個盡可能表示善意的微笑,車夫說出來的話卻是符合自己主人要求的趾高氣揚:“你們是什麽人?看不到子爵大人的紋章嗎?為什麽大唿小叫?”


    那位女士顯然被車夫盡力擠出來的討好笑容和完全不搭配的無禮話語給迷惑住了,本來想衝出口的責問卡在了喉嚨裏;而付友光一走迴來看到丹尼爾正殺氣騰騰的瞪著馬車,未了還用請示的眼神轉向自己,頓時嚇了一跳:“哎喲?老兄,你也是有表情的嘛!冷靜、冷靜啊。”


    沒有等到期待的賠禮道歉,馬車裏的老亞爾弗列德更惱火了,抬腳踢了一下車門。


    車夫愁眉苦臉,這些自己不願意出麵卻又要擺架子的先生們真是難伺候,提高了聲音喊話:“車裏坐著三位尊敬的先生,請你們注意言行。”


    那個終於舍得把視線轉向車夫的年輕人露出了一種很無語的表情,看得出他有些惱火,但是又忍耐著,臉色不太好看:“你們是薇薇安女士的客人?”


    付友光的氣度讓車夫更加認定其身份不低,不禁愁眉苦臉,語氣卻還得盡力顯得嚴厲:“正是,車裏坐的是亞爾弗列德子爵、羅傑男爵,與索爾男爵。”


    聽見這車裏坐著三位貴族,眼前的年輕人卻沒有表現出惶恐,而是抬手指向廣場另一邊明顯與農場裏粗製濫造的建築物大不相同的漂亮小樓:“她應該在辦公樓裏。直接過去就行。”車夫連忙點頭,高聳的兩層小樓在一片破爛棚子中鶴立雞群,他本來就是衝那兒趕車的;但隨即這個年輕人又多餘地說了一句話,把老仆人“苦心營造”的和睦氣氛打破,“這裏是生活區域,車輛請緩行。”


    嘭地一聲,暴怒的老亞爾弗列德踢開了車門。老貴族滿頭青筋,忍耐力貌似已到了極限;他站在寬大的馬車上,居高臨下的瞪著大言不慚不知禮數的年輕人,咬牙切齒地說道:“報上你的名字,無禮者,你要為你的冒犯道歉!”


    憤憤不平的食堂大總管謝米爾女士忽然捂住嘴別過身去,氣極反笑的她忍得胃部抽搐;丹尼爾板著僵屍臉,涼涼的視線在對方由兩個圓球組成的身體上找脖子。


    付友光看著這個從車廂裏冒出頭來的圓球,一時間有些無語。老亞爾弗列德頭發梳得油光水亮,貼著頭皮遮蓋住腦袋上的地中海,裏裏外外至少八層的絲綢長袍把他整個人裹成了十分類似於蹴鞠之類的玩意;腦袋上的肥肉嚴重擠壓著他的五官,偏偏還留著搞笑演員似的八字胡。如果這家夥和善地微笑,其外表或許還稱得上是討喜;不過那副眼高於頂的傲慢德性,給人的印象實在不可能好得了。


    薇薇安在昨晚的工作會議上表示有小家族主動靠攏時,他是挺樂意的。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拉攏隊友統一戰線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嗯,用西格的話說,這叫收馬前卒。能在紛亂的“巫術”“黑魔法”流言中抗住壓力,悍然倒向領主大人,這種真知灼見的“人才”必然是要鼓勵要培養的;但是看到這麽個極度符合西格鄙夷對象的家夥出現在眼前後,他心裏有了那麽一點點的動搖……


    不,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帶有偏見,付友光再三告誡自己,語氣平靜地說:“付……我叫西格。”


    老亞爾弗列德下巴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在點頭,而後他眯起眼睛,語氣頗為不善地拖著長長的音調:“很好,西格。你的致歉呢?你的主人沒有教導過你,麵對貴族應有的禮儀嗎?”


    謝米爾的眼神冷了下來,丹尼爾有些不安份地恁動指頭,望向付友光的目光更加熱切;讓人毫不懷疑隻要伯爵大人稍稍首肯,他就會讓那頭肥豬知道什麽叫悔之晚矣。付友光放緩唿吸頻率,一再告誡自己不必生氣;雖然當一頭肥豬趾高氣揚地睥睨你的時候,不是什麽人都能保持冷靜,但他認為,如果連這種小事兒都能跟人鬥氣起來,那麽他也別談什麽大理想大事業了。當然,不生氣是一迴事,原則問題是另一迴事:“請保持風度,子爵。姑且不論被你的馬車破壞的蔥地,任何居住區域都不允許大型馬車以高速行駛;你的時間重要,別人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老亞爾弗列德氣得頭頂冒煙,就算撞死一兩個賤民對於貴族來說又算得了什麽?為了這種理由就要求貴族放慢車速?這家夥的腦子出了毛病嗎?


    付友光的態度太過平靜,一直沉默著的另兩位先生隱約覺得不太妙。對牧草交易上了心的金·羅傑和戈登·索爾站起來,一左一右拉住了喘著粗氣的老亞爾弗列德。


    “子爵,請不要跟仆人一般見識。”索爾男爵在老亞爾弗列德耳邊輕聲勸道,並刻意在仆人兩字上加重語氣。能夠在麵對貴族時不卑不亢地說話的人絕不可能是一般的下人,這個年輕人或許在領主大人那兒有一定的身份。


    “姐夫,薇薇安女士還在等著我們。”金·羅傑對於這個空有爵位和財富、內裏一包草的胖子其實也不怎麽看得上,但讓他在領主大人的農場裏鬧事顯然不行。


    付友光的冷靜氣度確實讓老亞爾弗列德沒敢太放肆,如果對方稍微表現出畏懼或者怯懦,老貴族一定會讓車夫抽他幾鞭子泄憤。欺軟怕硬,本來就是敗家子常見的“美好”品質。


    老亞爾弗列德被擠成了兩條線的小眼睛盯著付友光看了又看,似乎是準備把這個家夥的長相記住;用自以為威懾力十足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付友光,這位老式而傳統的子爵大人關上了車門。


    馬車緩緩往前行駛,這場小風波看似過去了。站在原地靜靜看著降速的馬車駛向遠處,謝米爾女士“呸”了一聲,不滿地對付友光說道:“伯爵大人,那混蛋這麽無禮,就這樣算了嗎?這會兒是幸好大家都在忙,要是中午的話,不知道那混蛋會撞到多少人。”


    付友光揉了揉臉,安撫謝米爾女士:“對於客人,我們應該寬容一些,謝米爾。”


    謝米爾鼓起了腮幫子:“那也應該讓他們對我的蔥道歉吧?被糟蹋了好多呀。你不是說過,食物是最珍貴的寶物,不容許任何人褻瀆嗎?”


    付友光笑了笑:“是的,女士。這一點我不會忘記的,請放心。”


    謝米爾還是有點不甘心,不過想想伯爵大人的手段,忍耐住了不滿,心疼地迴食堂裏招唿人手整理蔥地。


    謝米爾走開後,付友光轉向丹尼爾,神情認真地說:“老兄,這種小衝突不會侮辱到我的,尊嚴是更有價值的寶物,不會輕易被人傷害到。如果我為了這種意氣之爭的小事任意驅使你,我認為這是對你的不敬。”


    丹尼爾垂下視線,沉默不語。


    付友光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現在應該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去看看養蛆的坑挖好了沒有。恩,得抓緊時間了,走吧老兄。”


    作為高階行者,丹尼爾對自己情緒的控製力遠比付友光來得高。既然伯爵認為沒有必要動氣,他也就無所謂了。但是,認為蛆比子爵重要……伯爵大人,其實也是生氣了的吧……


    “你做得不對。”伯爵大人體內,西格悠悠地說。


    “哦?你認為我表現得窩囊會讓你的下屬離心嗎?”心裏確實憋著火的付友光說。


    “白癡……靠好勇鬥狠吸引依附者的家夥,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西格翻了個白眼。


    “抱歉,我又用我的眼界來衡量你的世界了。”付友光拍了自己腦袋一下,“那麽,你所謂的我做得不對是指什麽?”


    西格陰森森地一笑:“既然你現在扮成了豬,為什麽不幹脆把老虎吃掉?剛才你隻要稍微表現出一點兒心虛畏懼,那頭蠢貨就會囂張得忘記了自己姓什麽。誘騙他說點兒什麽不可饒恕的冒犯之語,再表露出自己的身份;而後以家族紋章被侮辱的名義發起貴族戰爭,半天內幹掉擁有亞爾弗列德姓氏的所有成年男子,合法合理地占有那頭蠢貨的所有家產。至於另外兩頭蠢貨,作為最佳見證者和被雞血嚇破膽的猴子,在你勾手指之前就會擁上來爭搶舔你的鞋子。聯姻的羅傑家族都旗幟鮮明地站到你這邊的話,與亞爾弗列德有關係的勢力也沒法兒傾向那頭不帶腦子出門的蠢貨……”


    “……就這麽一次小衝突就幹到這個地步?你是認真的?”付友光一腦門的汗。


    “為什麽不呢?難得送上門的戰爭借口,放棄它溜掉才可惜吧。被徹底震懾過的羅傑家和索爾家會成為你最忠實的狗,可比你慢慢地跟他們做交易快多了。”西格冷笑著說。


    “嗯。然後除了使用‘巫術、黑魔法、亂抓人的惡魔’之外,我腦袋上再多幾頂諸如謀財害命、抄家滅族之類的頭銜……”付友光麵無表情地說,“再來,整個安普城,不,整個海得賽;別說招募員工,估計城堡的人一靠近,膽小的人家說不定就舉家外逃,真棒呢……算我求你,要幫忙的話出點靠譜的主意成嗎?後遺症一大堆的咱離它遠點行不行?”


    西格撇嘴:“有什麽事兒是不用擔負後果的?有的話我倒想見識見識。”


    “那種辦法弄來的人能忍受辛苦的勞作嗎?能夠成為我想要的助力嗎?我要聚集的人力,最先要排除的就是不勞而獲的群體。有這種吸血蟲在,改革得再繁榮昌盛的領地都得給敗壞掉。千金買馬骨,求的是真正能跑的千裏馬,不是閑得蛋疼沒事幹弄一批特權階級養起來。”


    “……隨你。不過話可說在前頭,聰明人或許隻會偶爾愚蠢一次,蠢貨可是一輩子難得聰明一迴。”西格這麽說的時候,語氣裏不知為何有種悲涼。


    “我明白你的意思……唉,我怎麽有種你的烏鴉嘴一定會應驗的感覺呢?”


    馬車停到辦公樓前時,下車的老亞爾弗列德仍舊怒氣難平,金·羅傑和戈登·索爾兩位不禁有些憂心忡忡。所謂進了餐廳就要脫下外套,到了別人的場地上按照人家的規矩辦事是最起碼的教養。與那位看起來地位不低的仆人的衝突算不了什麽大事,反正以他們的身份,之後也不可能有所交集;若是鐵了心追究,反而顯得自家沒有心胸。可是,發起這次拜訪的領頭人、臉色鐵青的老亞爾弗列德,很顯然不會這麽想。見到薇薇安女士之後,誰也沒法保證他不會說出什麽無禮的話來。


    先後下了馬車的金·羅傑與戈登·索爾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前麵的胖子,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種不幸與豬隊友組隊的悲催感……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卡文了,修修改改還是有點邏輯上的問題……諸位讀者大大求鞭打……otz


    感謝粉紅小扇的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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