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座主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再拖下去,我怕……”寧柳宿憂心匆匆,離軒轅墨澈二十歲生辰越來越近,而她也發現軒轅墨澈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敗壞了。


    “目前也隻能繼續派人找了。”衣祈風托腮,目光淡淡地掃向寧柳宿,道:“或許這樣也好,澈至少不用那麽痛苦。”


    “痛苦?你覺得座主現在開心麽?”寧柳宿可沒這份樂觀。


    “這就不知道了,失去記憶或許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誰也幫不了他。”衣祈風感歎,三年前墜崖雖然軒轅墨澈性命是保住了,可他卻失去了那半年間的記憶,可以說滄瀾雪這個人,徹底從他的記憶中消失了。


    至於原因可能是那塊凝固在軒轅墨澈腦袋裏麵的血塊,隻可惜這三年來,他用盡了辦法,始終沒有辦法化去軒轅墨澈腦中的那血塊,而且接近赤血蠱最後發作的時限的臨近,他就愈發沒有時間顧忌這些,隻能全心在赤血蠱上。


    “我先走了。”衣祈風收迴目光,看向寧柳宿說。


    寧柳宿不語,隻是轉過身,往迴走,衣祈風的話她都自然明白,可關於王妃的事,軒轅墨澈真的就這樣忘記了麽?這三年來,她始終不願意去相信,軒轅墨澈會遺忘滄瀾雪這件事……


    南方,玉立峰步履輕快地踏著卵石砌成的小徑,四周是翠色如翡的竹林,絲縷般的陽光穿過狹長的葉縫,投射出斑駁的影。林子固然清幽靜謐,飄逸脫俗,但卻蜿蜒綿長,料一時半會兒是摸不著邊的。


    不過,她並不急。


    荷鳴初綻,碧水悠悠,這淨色純景決計不會因為她拒絕箭步如飛而逃之夭夭,消失不見。既然如此,她這等悠閑又何妨?更何況,如此曼妙的竹之風姿並非尋常所能賞味,不多看幾眼豈不是暴殄天物,叫人扼腕?


    思及此,臉龐上不免泛起了一抹淡雅的笑意,細眉略揚,心情極好地繼續遊蕩於昂然綠意之中。


    遠遠望去,隻見那畫眉的脆啼婉轉於片片輕舟之間,偶有一抹白瑩飄然而下,許增雅致之感,平添幽靜之意。


    千頃波瀾徐徐泛去,縷縷相連,萬盞玉盤枝枝錯落,層層相疊;間或著猶如水中仙子般婀娜的芙蓉之顏——櫻色的香鰓,雲般的雪肌,些盛綻,許羞怯,亭亭玉立,微拂溢逸。


    滄瀾雪望著這裏的一景一物,眼中淡淡地迷離了幾許,心神亦悄悄地恍惚了片刻。


    三年了,終是三年了……


    想著,滄瀾雪縱身而下,旋過的風之勁舞飛揚起墨色的瀑布,輕盈的光流順勢而下,頓現虹般的璀璨,珍珠色的冰絲片片一如蝶之羽翼,在空中劃出道道銀色幻影,蘊涵於其中的嬌小身軀便隨之一覽無疑。


    “夜,差不多迴去了。”於青風望著不遠處的滄瀾雪。


    滄瀾雪收身,迴眸,唇角忽地漾起一抹清冷的笑,道:“確實該迴去了……”


    一葉扁舟,蕩在碧水間,白影佇立於船頭,明眸遠眺……


    於青風拿著一件披風走出船艙,來至滄瀾雪的身邊,道:“三年的光景可真快。”話語間,將披風披在滄瀾雪的肩頭。


    滄瀾雪瞥向一旁的於青風,臉上揚起淡淡地笑:“我隻離開三年。”


    於青風突然握住了滄瀾雪的肩頭,目光迥然的望著她,問道:“你打算迴去找他?”


    “他是我的丈夫,我自然要迴去找他。”滄瀾雪側轉了身,又道:“於青風,我很感激你這三年來對我的幫助,不過也僅此而已,我不是翠奴,也成為不了翠奴。”


    於青風那懸在半空中的手,倏然一僵,滄瀾雪那清澈的眸光中,根本看不到屬於他的位置,忽然覺得有些可笑,歎道:“夜,你確實不是翠奴,可你的身上流淌著翠奴的血液,這點你不要忘記。”


    “我沒有忘記,這點不需要你來提醒,我累了。”滄瀾雪語落,迴身,朝著船艙內走去。


    於青風望著滄瀾雪離去的身影,雙手慢慢地握緊,森冷的目光竟似如隆冬的冰霜……


    四王府


    “座主,萬商黎下獄了。”南諸葛尹溱茗疾步走入正廳。


    軒轅墨澈斜靠在軟椅上,細長的眸子微斂,瞥了眼尹溱茗,道:“什麽罪名?”


    “說是連奏齊王,惱怒了皇上,被判下獄。”尹溱茗說著。


    “又是齊王?”軒轅墨澈緩緩地坐起身,從善央的手中接過藥碗,輕睨了一眼,喝了口,便放下了。


    “是,齊王最近可是惹了不少大臣的怨聲,不過皇上就喜歡齊王那張嘴,別人說什麽一概聽不進去,這萬商黎居然奏齊王的折子,自然讓皇上不快。”


    “父皇老了,更昏庸了。”軒轅墨澈冷哼,“冷少那邊可是有消息過來?”


    “今日赤字軍揮北而上,應該很快就會到達暨林邊境了。”


    “那快了,再半年也該差不多了。”軒轅墨澈慢慢地靠迴軟椅上。


    “座主,關於那萬商黎……”尹溱茗看向軒轅墨澈。


    軒轅墨澈輕揮了下手,道:“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你繼續跟冷少保持聯係。”


    “是,那座主好生養病,屬下告退。”尹溱茗抱拳離去。


    軒轅墨澈半斂目色,萬商黎,看來他勢必要去天牢一趟了……


    天牢,在別人的眼裏戒備森嚴,難以進入。在堂堂四王爺軒轅墨澈眼裏,進去巡視一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轎在天牢外停下,隨行的人剛報上雍王的字號,主管天牢的牢頭立即腳不沾地的趕出來招唿,陪著笑臉把軒轅墨澈往裏迎,一邊唿喝人把牢房裏的蠟燭通通點上,去點濕氣,一邊又命人把牢裏的名冊拿來給雍王軒轅墨澈過目。


    軒轅墨澈淡笑著擺手,“不必了,我又不是過來審案的,隨便看看罷了。既然管了這塊,怎麽也要做個樣子,巡視一番,也好對父皇有所交代。恰好今天經過,就進來瞧瞧。”


    “王爺真是勤於理事,體察下情。這麽熱的天,還親自過來巡視天牢,唉喲,王爺小心,這裏潮濕,小心著了暑氣……”


    軒轅墨澈聽著牢頭絮絮叨叨,小心殷勤地獻好,也不說什麽,負著手,一派從容地往裏頭緩緩踱步。四王爺的身子一向是出了名的軟,這牢頭過來扶持,他便也沒有揮開,任由其扶著他朝前走去。


    從儲藏文件、交接公事的前庭進去,沿著一條青磚直道過去,就是正式關押犯人的地方。到了這裏,鐵栓木柵門便多起來,一道套一道,每道門都有專人看守。


    從中間甬道進去,左右兩邊都是小間小間的牢房,有的空著,有的關著戴上手腳鐮銬的犯人。眾犯神態不一,有的見有人來,直目瞪視,暗含恨意,有的隻是呆呆坐在幹草堆上,眼神茫然。


    軒轅墨澈看了一會兒,誇道:“這裏雖有些潮,但還算幹淨。你這人辦差不錯。”


    牢頭得了他一句誇獎,臉上笑得幾乎開花,“下官隻知道勤懇辦事,算不上什麽功勞。王爺您才是辦大事的人,下官雖然官小,但也常聽大臣們誇獎王爺,說王爺雖然年輕,但聰穎勤奮……”


    軒轅墨澈不置可否地聽著,也不作聲,仍舊緩緩踱著步子往前走,隔了一會兒,似無心想起,問:“前不久有個侍郎誹謗國戚,被父皇關進了天牢,現在還關著嗎?”


    “侍郎?哦!王爺說的一定是萬商黎。還關著呢。王爺請這邊走。”


    牢頭把軒轅墨澈引到萬商黎的牢房外。


    軒轅墨澈一看,不禁扯了扯唇,“你倒懂得分尊卑上下,一樣是犯人,怎麽這個人就單門獨戶,特殊照顧了?”


    “下官不敢!”牢頭唯恐他誤會,惶然解釋道:“這萬商黎狂悖亂說話,皇上下旨,要他在天牢裏好好反省,還要他把悔過書寫好,進呈禦覽。因為要寫悔過書,所以才特意安排單獨小間,還配了紙墨。實在不是下官徇私。”


    軒轅墨澈聽了,隻是揚唇,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揚起下巴,“把門打開。”


    他雖然在笑,眼中卻無一絲笑意,眸光清澈冰冷,讓偷眼打量他臉色的人心裏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牢頭哪敢說什麽,立即掏出鑰匙親自開了牢門,軒轅墨澈進了門,他本要躬著背跟進去,忽然聽見前麵拋下輕飄飄一句“都下去”,當即不敢再跟,識趣地後退出來,並所有人等,都乖乖候在外麵。


    天牢裏,配備有筆墨的單獨小牢房和一般的牢房不同,除了牆壁床鋪更幹淨外,最大的特點是不使用木柵門,而采用厚實木門,儼然一個獨立空間,免去時時被人窺視的窘境。


    這種特殊措施來源於前代帝王的考慮,朝廷中人事複雜,風雲變幻,常有冤案出現,在這種小牢房內,被扣押的重臣可以書寫絕密奏章,以求一朝沉冤得雪,不必擔心所寫之文落入尋常獄吏眼中,多生枝節。當然,在位者也方便在牢房中直接密審,防止秘密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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