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葉舟緩步走出院外,卻剛好看到一個男人神色匆忙地往院子裏跑,險些與他撞了個滿懷。


    好不容易出現一個活人,他自然不會放過,趕忙閃身到對方身前將其攔住:“兄台,你是澈海派的弟子?”


    “不……不是啊……”那人神色慌張,顯然心中不安。


    江葉舟將對方上下打量一番,大致猜到此人應該過得不大寬裕,所以返迴門派再找找還有什麽可供變賣的東西。不想正好給自己撞見了。


    他笑道:“看你跑路的姿勢似乎下盤功夫很獨特,真的不是澈海派之人嗎?”


    那人看江葉舟不是個容易應付的角色,又見到他腰上懸掛的長劍,隻得低頭道:“是,我曾是澈海派的弟子,但我不知道掌門在外頭得罪了誰,還請好漢千萬不要為難。”


    江葉舟道:“我隻問你一件事,我聽說有人曾經托你們掌門打撈一把劍?是否真有此事?”


    那人點了點頭:“確有此事,不過時間有些久遠了,隻是對方要撈的東西太過特殊,所以有些印象。”


    “有些久遠?”江葉舟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男人迴憶道:“差不多是前年初春。”


    江葉舟也陷入迴憶,前年初春?那差不多是自己遊曆瞿山之前,換言之,嶽雁謠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盯上了自己,設計定親一事。


    “後來你們找到那把劍沒有?”江葉舟追問。


    那人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連那把劍叫什麽都不知道。掌門後來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事情,不願再讓我們這些地位低下的外門弟子接觸這件事了。”


    “不過據我猜測他們後來應該是找到了。”


    “好漢,難道說你知道這件事的內情。掌門他們一去不返和打撈那把劍有關?”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江葉舟半真半假地說道。


    據韓柱所言他們撈上露合劍的時間大概是在英傑會之前不久,這與這名弟子所言的時間還算對得上。


    看對方身上似乎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情報了,江葉舟便放過了他,再次折返仙緣島。


    這時,他發現島上的外地商賈比自己前幾日所見少了不少,而且街上很多鋪麵也開始張燈結彩。


    江葉舟算了算日子才猛然醒悟——眼下年節將至。


    自打逃到亙海上,每天擔驚受怕,朝不保夕。莫說具體月日,連四季變化都沒有太過在意,以至於看到島上的變化他才大夢初醒。


    遙想去年年節時與嶽雁謠以及嶽父母一起在沱陽城圍爐守歲,那時的他雖覺安逸喜樂,倒也沒有太過珍惜那段幸福時光。


    畢竟過去的二十幾年,大多是這麽過來的。即使他無父無母,在山上過節,師兄弟們在一起也是熱熱鬧鬧的。


    可短短一年過去,竟恍如隔世。


    劍吟山迴不去,沱陽城也迴不去,連與自己一起逃出來的嶽雁謠也生死未卜。


    他長歎一口氣,看來今年的年節隻得獨自度過了。


    江葉舟並不怕獨處一個年節,他怕的是以後每年的年節都是孑然一身。


    到了年三十這一天,過往繁忙的客棧隻剩下他一個客人,客店雖然不至於打烊,但夥計和老板也都要迴家過年。


    掌櫃看他獨自一人,還好心問他要不要和他迴家一起吃個團圓飯。


    江葉舟知道對方也就是客套一下,真帶個陌生人迴家過年彼此都會覺得心裏不舒服,所以他還是選擇一個人在客棧度過。


    臨走前,掌櫃讓廚房給江葉舟準備了兩隻燒雞,一盤鹵牛肉,還有一瓶黃酒。


    還有些凍鴨凍鵝,風幹臘肉什麽的,江葉舟可自己去廚房生火做了享用,等年節過完再一並算錢。


    亙海上的買賣不好做,這客店掌櫃自問頗有識人之明,他見江葉舟從未拖欠飯錢房錢,又像個正直可信之人,才敢留下他一個人在店中,自己迴家過年。


    到了下午,江葉舟將客棧的大門關好,然後蓋上門板,看了大門兩邊嶄新的春聯一眼,便從後門迴到自己的房中。


    到了傍晚時分,鞭炮的聲音終於漸漸淡去,各色煙花打上天空。


    江葉舟溫了一壺酒,切了幾片牛肉,在一個靠窗的小桌上點燃一根蠟燭自斟自飲起來。


    窗外的煙花雖不及沱陽城絢爛,但大大小小的花樣卻是不少。


    江葉舟向來豁達,雖然一個人過年,倒也不會自怨自艾。


    想想這一年來,自己目睹的死亡和自己親手殺死的人真不算少。


    一個人過年總比沒有命過年來得好。


    既然有扇小窗連通著外麵,那麽外界的熱鬧似乎也不能說完全與他無關。


    喝完酒吃完肉,江葉舟已有些微醺。


    本著健康生活的原則他又去廚房中用鹹肉給自己熬了一碗粥。


    估摸著炮仗和煙花要一直炸到後半夜,現在就睡覺是不合適的。


    等待消食之後,江葉舟來到客棧的後院之中,一邊練劍一邊迴顧自己這兩年來的種種經曆。


    在將各種劍法之間的轉變使得更加圓融自然後,他自覺在造化劍道上更進了一步。


    不止如此,兩年來的種種事情似乎也有一條暗線將它們串聯在一起。


    自己和嶽雁謠的相遇——可能是諸葛幽一手策劃的。


    沛然劍和臨淵教的秘辛、靈石乃至龍脈——似乎也是在風雲閣和嶽雁謠的引導下一步步接近的,換言之也可能是諸葛幽策劃的。


    擊敗田梓,得知淬體盟的存在——似乎是為了實現諸葛幽替老友複仇的願望。


    在陳王府遭遇不測——是為了調查諸葛幽的死因。


    葉薇情的劍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秘密,而當初她發起的叛亂也是被諸葛幽平定的。


    華群的師兄謝玉才在門派滅亡後可能也是被諸葛幽收歸麾下,替他造了麵具。


    而澈海派開始打撈露合劍以及最終打撈上來的時間點與他開始利用嶽雁謠布置自己入局以及最終身死的時間點又極為吻合。


    那本神秘莫測的《劍語》,江葉舟最早也是從他的口中聽來的。


    這位號稱算無遺策的老者似乎已經死了,可迄今為止的每一件事好像都和他脫不開關係。


    “你呢,不要把棋子當成是死的,而把它們當成活物,隻要大勢已成,棋子自己會下贏。”老人在最後一盤對弈時說得話言猶在耳。


    自己和嶽雁謠是他口中“自己會下贏的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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