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鈞道:“四弟,我問你。我們四人曾遊曆天下,見過不少苦難。齊王治下的百姓是不是如今過得最好的?”


    羅石沉默半響,最終還是迴答道:“是。”


    他不得承認,齊王所管理的州郡仿佛亂世之中的世外桃源,也是令所有流民心生向往之地。


    他記得在父母餓死之前,逃荒中的父親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往東邊走,走到齊王治下的地盤就好了。”


    唐鈞又道:“從小到大,師父一直教導我們行俠仗義隻是手段,不是目的。自稱俠客的我輩中人,求得不過是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我們學劍,是為有一天不用再拔劍。王爺說錯了,最強的劍不是這把焱麟,而是心中的王道仁義。”


    “我現在當然可以和你迴山,但大師兄和二師兄的死便就此白費了,天下依然在王朽諄這暴君的掌控之下。國將不國,我霜虹派又豈能獨善其身?”


    這番擲地有聲的話有些說動了羅石,可他還是道:“咱們門派總共五個人,我們都死了,師父怎麽辦?”


    雲寂飛道:“四俠今日不是還多了個劍術天賦出眾的小師妹嗎?老夫以性命擔保,繡婕一定會好好照顧莊掌門,以全四位的孝道。”


    齊王亦開口道:“本王亦願對天發誓,大事若成,必重酬霜虹,以國師之禮厚遇莊掌門。”


    羅石猶豫再三,還是道:“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三師兄一個人送死。也罷,我修書一封告訴師父,會晚些迴來。醜話說在前麵,我可不一定會用這把要命的劍。”


    雲寂飛笑道:“羅四俠願意同行已是天大的恩情,我們明日便出發吧。”


    十五日後,泰和城南百裏,毓秀林


    “逆賊王棱持,爾等已被包圍,還不速速受死?”林中,一渾厚的男聲喊道,顯然身懷不俗的內力。


    “王爺,我們一路輕車簡行,為何對方總能知道我們的行蹤並提前埋伏。”盾牌後的羅石問道:“難道是我們之中有奸細?”


    雲寂飛道:“不太可能,老夫已排查過好幾輪,剩下來的你師兄弟幾人、匡將軍和數十衛士,都是值得信任的。”


    匡鵬也道:“不錯,而且即使有內奸,來迴傳信也需時日,就算知道我們的行動路線,也來不及提前設伏。”


    羅石不解:“那是何故?”


    唐鈞道:“唉,一路之上,都是如此,隻能說是運氣不好吧,仿佛老天爺也在與我們作對。”


    卻聽林中的男聲又喊道:“王棱持你這個縮頭烏龜,既然不願乖乖受死,那好。放箭!”


    話音剛落,成千上萬的箭矢從四麵八方襲來。


    好在雲寂飛早已下令衛士們取出盾牌,圍成一個半球形,將齊王等人護在中間,眾人這才沒有變作刺蝟。


    可這麽被動挨打下去也不是辦法,再精良的盾牌也有被箭雨射穿的時候,再勇猛的衛士,也有頂不住的時候。


    “王爺,我去。”唐鈞道。


    齊王麵色沉痛:“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取劍來!”


    說完,齊王就地下拜,恭敬地朝唐鈞磕了三個頭:“我替天下萬民拜謝唐三俠,走好。”


    唐鈞坦然受禮,一旁的羅石見此情形卻不淡定了:“三哥,你考慮清楚了,再用那把劍怕是有去無迴了,要不我替你去吧。”


    唐鈞道:“王爺以國士之禮待我,我亦以國士之禮報之,此事並無不妥。焱麟認主,我死之前,你是沒辦法用的,如同當時我沒辦法替大哥二哥用一樣。四弟,我死之後,你如何行止,全憑自己主張。”


    羅石知道唐鈞心意已決,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我們來世再做兄弟。”


    此時,已有人將劍取來。雲寂飛從懷中掏出一塊散發著熒光的奇異石頭,對唐鈞道:“唐三俠,一切拜托了。”


    說完,他將那塊石頭靠近焱麟,那劍霎時之間紅光大盛,劍身之上有華彩流動,仿佛活過來一般。


    下一刻,一縷火焰驟然從劍身上溢出,猶如章魚的觸手把那奇異的石頭卷入劍身之中。


    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那石頭便消失在劍身之上。


    “這劍……把石頭吃了?”羅石從未見過此等景象:“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雲寂飛解釋道:“這石頭名為靈石,焱麟隻有吞噬靈石後才能發揮真正的威力。靈石被它吞噬後,靈力會被急速消耗,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給它補充靈石。”


    羅石問道:“這劍和這靈石,你們究竟從何得來?”


    齊王麵露哀傷:“此事恕我無法相告,贈予我此劍和靈石的高人囑托我不可泄露其身份,還請四俠見諒。”


    唐鈞深吸一口氣,將霜竹心法運行到極致,然後右手擎住焱麟劍,站起身來:“諸位,多多保重,唐某去了。”


    卻見盾牌陣開了一個小口,羅石淚眼婆娑地目送師兄離開。


    羅石從盾牌的縫隙中看去,為免暴露身份,唐鈞並不說話,他揮劍蕩開飛來的箭矢,然後內力一激。


    那赤色長劍忽然化作一團火焰,一條火龍從劍身上激射而出,飛出近百丈遠。


    唐鈞的前方樹林霎時化作一片火海,接連不斷的慘叫聲從那裏傳出。


    箭雨停了下來,那喊話之人暫時也沒了動靜。


    看來這神劍之威,絕不是凡人所能抵擋。


    可持劍的唐鈞也並不好過,他的一頭黑發不知何時變得焦枯泛紅。右手青筋暴起,雖把霜竹心法運至極限,可依然無法阻止掌中被灼傷。


    忽然,在那樹林較開闊之處,忽然有幾百騎躍馬而出。


    羅石認得,領頭的將領乃是地榜三十四,唿延亢,亦是剛才喊話之人。


    他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卻發現樹林中突然著了火。可他素來勇武,立即帶領騎兵突擊,以攻為守。


    見敵人隻一人一劍,他又豈有退縮之理?


    可麵對衝殺而出的數百精銳騎士,唐鈞隻是再一揮手中長劍,沒有任何招式和技巧,一條火龍便又直撲唿延亢等人而去。


    隨後,便是慘叫聲,屍體燒焦的刺鼻氣味,以及地榜三十四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草,這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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