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高明,不過我這兵刃你又是……”


    劍非心想,自己是以江葉舟的身份進得諸葛府,要是實話實說,肯定會涉及自己的真實來曆。


    不過這位寂公子智勇雙全,心誌堅忍,是個值得信任之人。


    以真實身份結交一番倒也不是不行。


    於是開口道:“姑娘,我冒昧說一句,你我如今想要交淺言深,似乎摘了麵具以真實麵目相對比較妥當。”


    寂公子歎了口氣:“先生今日危急之中救我性命,按說不該相瞞,隻是我生來便是個麻煩纏身之人,知道身份於你而言並沒有好處。”


    劍非心道:諸葛大人所言不差,這寂公子果然是個誰都信不過的人物。她既然不願說,那麽自己也不便多問。


    卻聽寂公子又道:“看來剛才所問之事涉及先生的真實來曆,我既不便奉告,也斷然沒有讓先生相告的道理。請放心,風雲閣的規矩我懂,不會就此打探追查。”


    劍非道:“嗯,我信得過你。”


    夜半無鳥鳴蟬噪,二人在星空之下交換著除了自己身份外的情報。


    “所以那沛然劍的秘密原來是這樣被破解的。”寂公子讚歎道:“先生奇思,世所罕見。”


    劍非也感慨:“我也沒想到那枯木之下竟還有鐵礦脈,難怪雷電不偏不倚正中其上。”


    “而且你竟能算好那位幻公子到達和教主離開的時機,趁著後者不在,拖住前者救自己性命,佩服。”


    寂公子道:“先生,我們兩個互相恭維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如今我隻想問一句,先生以為我恩師和師兄之死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麽?”


    劍非搖了搖頭:“令師和師兄之死讓我也十分意外,但我覺得無論諸葛大人是不是有意赴死,整件事情中一定有他事先沒有算到的步驟。”


    寂公子問道:“何出此言?”


    劍非道:“從姑娘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你與諸葛大人師徒情深。大人縱然想犧牲自己,卻也不大可能讓你和陶先生麵臨死局。”


    “恕我直言,今夜之事,我若遲來片刻,姑娘恐怕……”


    寂公子點了點頭:“我雖常在險地,但今日之危局確是前所未有。以往便是有思慮不周之處,師父也能及時補救。”


    劍非道:“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今日的巧合差點害死姑娘。不知諸葛大人會不會也誤算了某些巧合。”


    寂公子道:“我相信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知先生今後如何打算?”


    劍非道:“今夜你我殺了一位公子,兩位教主。他們中有大寺住持,有朝廷命官。善後之事想來十分麻煩。”


    寂公子道:“我已有善後之法,先生不必疑慮。”


    劍非又道:“那按你剛才所言,臨淵教的教主至少有三人,而且定安道的那位教主似乎才是一切的策劃者。”


    “靈石、鳶國、輿圖等等全都用途不明。我想既已被卷入其中,那麽便該送佛送到西,往後大概會再去定安一探。”


    今夜之事,諸葛幽和陶塵客的仇算是報了一些,但不把臨淵教徹底解決,總是芒刺在背。


    劍非並不指望能把和這件事有關的人全部揪出幹掉。


    譬如說最有嫌疑的崔言。


    他的權勢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邊守衛森嚴。


    且不說自己根本沒本事刺殺此人,便是殺掉這人,又怎能保證不被朝廷追查清算?


    他雖願意為朋友報仇,但為了報仇而將其他親友至於險境,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死者值得尊重,但有時也需為活著的人讓路。


    但剛才寂公子提到崔言有一些把柄在乾國人手上,若是能拿到手中,想必大有幫助。


    所以劍非還是決定往定安走一趟,雖然大婚將近,但如果和寂公子聯手,也許短期內便能功成身退。


    寂公子道:“那麽期待在定安與先生再會。”


    她站起身來,便欲離去。


    見此情形,劍非也起身道:“姑娘還要再赴險地?”


    寂公子點了點頭:“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已死了,當然要再混入臨淵教。”


    劍非很少幹涉他人的選擇,可此際還是忍不住勸道:“姑娘,你在那臨淵教中每日殫精竭慮、擔驚受怕又是何苦?總有別的辦法能達到目的。”


    寂公子擺了擺手:“先生好意心領,隻是這種生活我已習慣,不必擔憂。”


    “對了,”她從懷中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既然大家同往定安,我這兵刃還請勞煩再送一程。”


    劍非接過銀票,見又是一張百順錢莊的單據。


    考慮到寂公子本就隨著臨淵教從定安一路北上,有南方的銀票也很合理,因而並未多想。


    “送到風雲閣據點?”他將銀票揣入懷中,然後問道。


    寂公子道:“對,請先生送到沱陽城據點。時機成熟時,我會以臥底的身份暗中通知他們將兵刃提前送至合適之處。”


    她又掏出一塊絲絹和一枚印章,將印章蓋在絲絹上交給劍非:“隻要拿著這塊絲絹,先生即可便宜行事,號令風雲閣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


    劍非鄭重接過,他知道這東西珍貴異常,一旦落入歹人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她雖不願告知真實身份,但肯把權限與自己共享,也算是一種信任。


    既然托自己轉送武器,想必又要與臨淵教的虎狼之徒一路同行。


    “多謝,姑娘一路小心。”


    人各有誌,劍非不便勉強。


    可眼下他卻不免有些責怪諸葛幽太過狠心。


    雖說是為了天下大事,但把這麽一位年輕的姑娘培養成一個隻知奉獻不知生活的工具對她個人而言太不公平。


    可路都是自己選的,劍非不會真的覺得諸葛幽處事不當,逼迫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據他猜測,老人的一身功力大概是都傳給這位寂公子了。


    受人天恩,一生報償,似也並無不妥。


    望著寂公子離去的背影,劍非心生同情。


    有人從出生的那刻起便身不由己,如果可以,劍非希望這位可敬的姑娘有朝一日能嫁個愛她的人,不說大富大貴,至少過得快樂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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